第一百三十二章：回乡探妻

　　但是顾国靖撤回厂里后，学校里一时里少了一个工宣队长，这事情厂革委会在讨论时又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以王能胜为代表的那一派和徐主任的意见，队长就不另派了，就让我队长好了。但是李永根不同意，他认为在学校里又少了一个他们的人。他觉得顾国靖是不争气，但让我代上去，他坚决不同意。他说张家良在学校里搞得极右，执行的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把清队清出来的坏人又放回去，学校里的革命师生很有意见，不能让我当队长，仍旧让当个副队长，这个队长还得再派一个去。
　　对于我在学校的情况王长胜和徐主任也听说过的，并且我亲口向徐书记汇报过的，徐书记觉得我这样做做得对，符合毛主席复课闹革命的要求。可是李永根坚决反对，一时也说不服他。他们执意要再派一个队长就让他们派吧，徐书记肚子里另有打算，他想把我调回来另派用场，所以也就同意了。
　　可是现在派谁去好呢？这个工宣队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现在学校正在搞斗批改，接下来还要整党，这是个严肃的运动，最好派个党员去，有个独挡一面工作能力的人去。九个委员中想来想去一时竟想不出来有这样的人来。
　　这时列席会议的政工组长孙红浪说：“要不让我去吧，这里的政工组组长另派一人代我吧，请组织上让我也去锻炼一下。我长期在工厂里，学校工作倒是没有去搞过，要不让我去试试看。搞得好，到时候我再回政工组时也能把政工组的工作搞得更好一些。”
　　大家听孙红浪一说，看了他半天，他不会是在说假话吧？因为政工组组长，虽不是党委委员，但也有一定的权威，管全厂职工的思想工作的，这工作又体面又不很辛苦，而去工宣队是个临时性的苦差使。但是现在他自己却愿意去当工宣队长。想想他当工宣队长的条件，感到他去倒也符合的。他也是复员军人出身，还是54年的兵，早两年还当过车间支部书记和和主任。文化革命开头带领全厂职工造过反，是搞得过火了一点。但后来革委会成立，他当了政工组长，也还可以，日常政务工作都能应付。
　　这个人生性聪明，脑子灵活，也颇有一些泼力，已经在厂里工作了七八年，要经验有经验，要水平也有点水平。于是王长胜和徐书记等也就同意了他的毛遂自荐。问他你去工宣队后，你家里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有没有困难？他说两个孩子已经大了，都在厂里上幼儿院了没有问题的，他老婆能管得过来的，不过是早晚头去接一下，真正有事时还有邻居能帮她照顾的。徐书记听了点点头，同意让他到育美中学去当工宣队长。
　　就这样在顾国靖走后没几天，厂里就通知我也回来，说是考虑我在工宣队时间很长了，在学校工作很辛苦，让我回来休息一下。又听说新去的工宣队长是孙红浪，我想这是厂里对学校加强领导了。孙红浪是中层干部，也是复员军会出身，又是党员又是政工组组长，还曾当过车间的支部书记，他的身份都比我高一截。我在“四清”时候帮工作组解放出来的一个工人干部，能力很强，觉得这回厂里算是选对了人。
　　其实我早就想离开学校，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学校不是久留之地。我是工厂里的一个普通工人，我的位置在工厂里。而且说老实话，我在厦门是个外乡人，连厦门我都无心久留呢。雪梅已经毕业工作一年多了。当时我要求把她分配到厦门来，可是浙南医学院说：“这次大学生分配是四个面向，面向基层，面向边疆，厦门不属于边疆，结果算是照顾我在外地工作，把她分到了家乡的一个卫生院工作。她已经分配回到宁波乡下了。
　　我们结婚已经七年，天各一方，现在也应回去该团聚了，我想调回家乡去，离开学校这是第一步。我们在学校是临时工作队，工作好了就撤走。学校工作没结束，只能厂里派人来代替了才能走。我的关系在工厂里，想调离厦门也得回到厂里以后，工作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就可以慢慢地想法向领导提出来调回家乡去了。
　　在顾国靖离去一个星期后，新来的队长孙红浪乘着厂里的吉普车来了，我与他握手表示欢迎，我说：“孙主任，你来了就好了，你一定会把学校工作搞得轰轰烈烈的。”我和他来到工宣队队部，简单地做了交接，又陪他到学校革委会找丁主任介绍新队长与丁主任认识。我说：“这位新来的队长是我们厂里的政工组长，共产党员，他的能力比我强多了，希望你们好好和孙队长一道配合工作。”丁主任与孙红浪热情地握手。一会工宣队员们也都来与孙见面，方恩泽等本来是从压榨车间出来的，看见他们前任车间主任来学校当工宣队长，也很高兴。
　　吃好中饭，我打好铺盖，挎上还是那只从部队带来的老书包，就随回厂的小吉普车走去。司机已和我在学校食堂里吃过饭，几个要好的队员毛恩泽等替我提着行李送我。
　　待我走下楼来，没有想到校门口竟有许多师生来送我，其中有办事组老蔡和高三学生李琳姐妹，还有那个菲律宾来的物理老师夫妻，以及副校长夫人和音乐老师等人，这些老师们都热情地、留恋地站在那里望着我。
　　“张队长，你怎么也要走了？”
　　“顾国靖是犯错误走了，你为什么也要走？”
　　“为什么你也这么急的走呢？”
　　“是新队长来了？”
　　“是不是厂里要调你回去当干部呀？”
　　而李琳姐妹更舍不得我地说：“老张，没有想到你会走得那么快，我们还想你把我们带到乡下去插队落户，把我们安排好了再走的，你却这么早走了。”她眼睛红红的，似很留恋我。
　　我望了要李琳姐妹和学校送我老师一眼，只得安慰她们说：“新队长来了，你们放心吧。他的能力比我强多了，他一定会把学校工作搞得更好。我来校时间已经不短，可是工作没有做好，感到很惭愧的，很对你们不起的。”
　　“老张你别这样说，大家在背后说，老张真正像个工人，待人厚道又没有一点架子，要是工宣队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我摇摇头说：“工宣队算什么领导啊，本来就没有架子可摆嘛。”
　　他们一行边走边送着我，我就上车和他们挥手告别。汽车开动了，遥见李琳姐妹和菲律宾来的魏老师等还站在那里向我挥手致意。
　　
　　我回到厂里后，徐书记暂时让我在政工组里帮助工作，暂时代替孙红浪的位置。我的朋友革委会付书记王能胜说，打算以后让我到新车间去当车间当党支部书记，但当时这个车间还正在筹备。我想如果正式任命下来，我就走不掉了，于是我就向厂里请探亲假，我说我妻子分配到家乡一个偏远的农村卫生院工作了，我想去看看她。徐书记听了点点头，说这晌趁有空你先回家去探一下亲也好。
　　我请准了假，临行前我去育美镇买点东西，因为距市区太远了了。去育美镇什么东西也有买，比较方便。
　　我去育美时，想到自己离开育美中学已经两个月了，大概现在大部份学生还在学校里，我想以后难得来了，如果能调回去，我以后就不会来了，趁今天来育美，我顺便再去望望那些熟悉的队友，方恩泽他们还有李琳等同学，离开学校两个月学校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想去找孙洪浪，这个人好唱高调，喜欢自我吹虚，不好交往。我和他性格合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他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想一进校就碰了到了李琳，她穿着一件夹衣，下面只穿着一双赤脚鞋，我知道她向来是这样子的，她们好像不怕冷穿着很随便。一见我她大吃一惊：“是老张？老张你怎么会到学校来了？”我说：“我准备回家探亲，到育美来买点东西，顺便来学校看看你们。你爸妈好呀？”李琳说：“我妈还好。你走了这些日子我们好想你呀，连我妈都常传念你呢。”我问：“你爸爸现在怎么样？”李琳说她爸爸现在仍在专政队劳动。我问她：“居委会以后没再来找你妈妈的事？”李琳说：“自你那次把我妈保出来后。再没有人来过问她了。”我听了说：“那就好。有你妈在家总还像个家，我相信你爸爸的事情以后肯定也会没事的。你们姐妹的心一定要放得宽一些。”李琳听了不断地点点头，并说：“老张，我相信你的话，我爸迟早也会出来的。”
　　这时我又问育美中学新近的斗批改情况还好嘛？李琳听了摇摇头说：“不好，自你走了后，孙队长来了，他又把当年放出去的那些老师都抓进去了。”我听了呆了一下，想想自己如今不在学校里了，也无法干预了，只好随他去了。
　　这时听说我来了，不少学生都亲热地高兴地走过来看我。这时有个年少的女学生走过来，见了我，叫了我一声张队长，眼睛留恋地一直盯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她看那么多人，又不敢与我打招呼。我看她一眼感到好眼熟，忽然他想起来。这不是小魏嘛？是当年让王仁差点一道把她母亲都抓起来的那个从菲律宾归来的物理老师魏老师的大女儿。李琳说她就是小魏呀。小魏叫了我一声张队长后，就把头低下去只是流泪。
　　李琳告诉我，他的爸爸魏老师又被抓进去了，这回连同她的妈妈也都抓了去，说她妈也是菲律宾来的漏纲特务。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她两个弟妹了。我望望小魏，小魏难过地只是低着头哭。我听了心里十分难过。“这个孙红浪怎么这样的搞法？比顾国靖还要极端。”
　　一会同学们走了，剩下李琳和小魏了，李琳放低声音对我说：“你刚刚说你准备回家探亲，我听说你家在浙江宁波，你回家时路不路过杭州？”
　　我说：“杭州当然要路过了，是我回家的必经之地呀。”
　　这时李琳向四转看了一眼悄悄地对我说：“老张，你要是回去探亲，你能不能带小魏一道去？”
　　“怎么小魏也要去杭州？小魏去杭州干什么？”
　　李琳对我说：“我刚刚不是说过她父母亲都抓进去了嘛？现在小魏一个人要她管还有两个弟妹的家，她可是从来没有管地过家呀。她妈妈原是杭州市人，现在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说不定将来还要把他们夫妻俩一起送到监狱里去，那时这一家子没有一个大人怎么办呢？她妈几次写信想叫她外婆从杭州来厦门照顾一下她的孩子们，可是信写了好几封一点回音也没有，她妈估计这信都叫专政队扣下了。打电话更不能打。她妈想叫小魏到杭州去一趟，可是小魏从来没去过内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回家时路过杭州，你能不能带带她到杭州去找一下她外婆？”
　　说这话时，小魏的眼睛一直关切地、求告地盯着我。我望着她说：“可以呀，我正好是顺路的。这不要费我多少劲，我本来就要在杭州车站转车的，火车票一个星期有效。我把她送到后，再乘下一班火车回宁波好了。”
　　李琳说听了高兴地对我说：“老张，这事就拜托你了。你把她带带到杭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