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张老太也是苦了一辈子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2-01 18:29:58 字数:3288
一
农村里发生了男女之间偷情这种事,虽然性质没有发展到最严重,但那也是特大的爆炸性新闻——膨胀性的新闻,同时也是人们家户相传窃喜暗快,蹲在街头猜测、演绎性的娱乐活动,满足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好奇。
当天晚上还没过,这件压倒庄稼啃脖子的事,在整个儿圪遛村已经传得有声有色密不透风,一些好事者更是添油加醋大肆编造,成了圪遛村乃至周边村本年度特大号新闻。
为此,张世刚一辈子撅嘴瞪眼不和那割草人说话。
张世刚的爱人张兰花(前面提到的老太太。)第二天上午就风闻灌进了耳朵,轰然间心里就炸开了,缓落之后像是一捆点燃的柴禾直烧张世刚,手指着张世刚的鼻子尖儿,大骂了七天八夜九清早连日不休;张世刚在家里,她在家里骂,躲到院里,她撵到院里骂,骂累了歇歇,然后接着再骂。张世刚愧悔万分羞于脸面,只是低头不语,偶尔低低地说一半句道歉话,静等着熬过这火山喷发之势。
在张兰花强势攻击和连续围攻下,张世刚那高大的身板弯腰驼背下去了,皱着眉头眼睛始终不睁开,说话咬字不清含含糊糊,彻底交代了与女队长两人在玉米地里的详情细节,张兰花暗暗记在心里,但有不真实的微小细节,必须重新交代。
张兰花紧接着便使出了乡村女人征服男人拿捏男人惯有的五大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四不吃饭五睡觉。
后来张世刚坐在躺在炕上的张兰花对面,举起巴掌“啪啪啪”拍着脸发毒誓坚决改正,坚决改正扭了麻花儿发了霉一样的臭思想,再也不去管地界的事了。
张兰花那筋疲力尽怒火喷然的一星期过后,死灰里仍冒着余烟,她硬生生病倒了。躺在炕上吃着张世刚做的饭菜,又蒙头大睡了两天。之后骑着小毛驴回娘家去住了。
年轻的张世刚一时失控,情欲作怪的他,可怜巴巴的他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没了人样,牵着毛驴送走了老婆,他也病倒了。
时过半月,他挺起精神咬着后槽牙,托了中间人先登丈人家的门通穿,直到得了活口,赶紧备了一份厚礼,又牵着毛驴亲自登了丈人的门。从上午去了直到吃过中午饭,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听从训示。院里拴的毛驴时不时叫响。午后三点钟,张世刚这才厚着脸皮扶着老婆上了驴背,逃也似的溜了。
为这事,生产队长的职务也给村书记绵绵地撸了。
打这以后,张兰花牢牢地抓住了张世刚的把柄。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张兰花对张世刚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柔情似水了,取而代之的是指五喝六挑眉瞪眼,还时不时拿那件事刺儿张世刚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世刚的脾气性格变得越来越犟了,对张兰花开始顶呛,发倔,彻底撕下了那张所谓羞于见人的面皮扔了,该怎么地就怎么地。张兰花说他不要脸抱人家,他就说,啊,抱了,能怎么地;张兰花说他不要脸亲人家的嘴,他就说,啊,亲了,要怎么地?两人就这样今天脸红明天脸白,磕磕绊绊过日子。
事情过后与那女队长在无丝毫瓜葛。张世刚再也没去过狼峪口那个村,那个女队长也被自家男人“修理”后蔫儿了、软了、服了,规规矩矩守家过日子,从来也不敢去圪遛村,就是圪遛村唱大戏她也不敢去。
后来圪遛村又发生了一件事,有户人家死了男人,这女人叫二桃,善良的二桃为了照顾好两个孩子,坚持守寡不嫁。也该着张世刚倒霉,本来是件与自己不相干的淡事,却硬让张兰花在他身上贴了一张“牛皮鲜”病毒膏。
张世刚在背后和张兰花说起那寡妇二桃的时候,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与怜悯,要说这也正常,可张兰花偏偏过敏了,她认为张世刚喜欢上了那二桃。
这疑心一起,麻烦劲儿就大了。张兰花留下足够用的心眼儿开始细致入微地观察张世刚。
有一次张世刚路过走到二桃家院门前,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刚好被张兰花在街角一侧捕捉到了,回去就是一顿严厉责问,‘你为什么看她家的门子,你心里想啥呢,有本事进去呀,不怕世人笑话跟我离了跟她结婚呀……’等等等等数念上没完。
张世刚有口难言,有理难辨,有委屈难诉。怎么都没法儿解释多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如果当时那门楼上落只麻雀的话还有说头,‘我看麻雀来。’问题是那门楼上当时什么都没有。
张兰花就这样无中生有地搅,张世刚刚开始没啥感觉,经老婆一而再再而三无形中的“捏合”,他心里有时候还真能产生一些非分的幻想。
张世刚由于年轻时在玉米地出过那么点儿小不检点,导致两口子就那样争争吵吵怀怀疑疑过了一辈子。
如今都老了,张世刚都七十五六的人了,从精干小伙儿变成了满脸皱纹一口残牙的张老汉;美貌如花的张兰花成了弯腰驼背,拐杖不离手的张老太。
那寡妇二桃也一直没离开圪遛村,单身独过。
张老太想象中的二桃,和自己的老伴儿怎么都觉着是块儿心病,时刻提防,就怕老伴儿心里那点邪火着起来。
姜红莲把张老太送到街门外,还是规劝说:“大娘,过来坐。别想那些没有的事。”
张老太点头应声走了。她边走边自言自语:“哼,等文国回来,我非得把这个死老头子的邪火灭了不行。”
二
葛优德决定把双耳卫生碗首先向一流大饭店推出,以此提升产品的档次和知名度。经过一番充分准备,设想了好多可能遇到的情况,一一做了准备。
这天他挎着包走进了一家大饭店。经大堂工作人员导引,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总经理抬头一看,眼前这位客人是陌生人。于是他客气地问:“您是……”
葛优德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说:“我姓葛,是咱们本市人。”
“哦,葛先生,里面请。”
葛优德进屋落座后,总经理便问:“葛先生是订饭呢,还是……”
“不,不是订饭。打扰您了。经理啊,我是来推销一个专利产品的。”
“哦,什么专利产品?”
葛优德从包里拿出样品碗,说:“这个产品它叫双耳卫生碗,已经获得了国家专利。”
总经理凑近前拿起看了看,又放在茶几上,边想边问:“专利产品我知道,那你这个……”
葛优德立刻解释说:“我这个碗是从卫生角度设计的……”
总经理仍是不解地问:“卫生角度——你说说,怎么就卫生了?”
葛优德振振有词地说:“咱们现在用的碗,当盛满汤类物端它的时候,两个大拇指容易压到碗边伸到碗里,手指容易粘上流状物……”
葛优德还没说完,总经理便皱了皱眉头。
葛优德接着说:“当放下碗这样离开的时候,手上沾附的流状物与手上的细菌混在一起又回到碗里,或者直接嘴贴着碗边使用的时候,这就造成了细菌感染;而我这个碗避免了这一现象。”
总经理闭了一下眼睛,又抬起眼皮示意他继续讲。
葛优德接着说:“顾客把带细菌的食物吃进肚里,定会给人体健康带来侵害。”
总经理听葛优德介绍到这儿,他落座到另一个沙发上,抽出烟支点燃,长长地吸进吐出一口烟,说:“噢——是这样啊。”
葛优德继而说:“我的这个专利碗,在碗的两旁加了两个小耳朵,彻底解决了人类千百年来为防止病从口入受到困惑的一道最大的难题。”
总经理嘴里“嗯嗯”地点着头说:“好。葛先生,我理解了。你说的这个卫生碗,而且是专利产品,指的就是碗的两边的这两个有点多余的部分吧?”
葛优德一听,神经质地扭动了嘴巴和鼻子,总经理说有点多余的部分,他当下就急了:“嗨哟,经理呀,这两个耳朵可不是什么多余部分,这是我精心研究出来的,它的专利特点就在这两个耳朵上。”
总经理歉意地点点头笑笑说:“对不起啊,我说的不准确。你这叫双耳卫生碗,对吧?”
“对,没错。”
总经理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呢,他有点吭吭叭叭地说:“要说这东西,还不错……”
葛优德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神情为之一振:“是啊,确实是个好东西。”
总经理皱皱眉头婉转地说:“只是——我们这儿所用的餐具全部都是江西来的高档产品和玻璃器皿。”
葛优德感到总经理话出弦外有音。他顿了一下,说:“那您的意思是……”
总经理显出一些傲气,语声浑厚有力:“因为我们这里是高档大饭店,必须用高档产品。”
葛优德虽然感到推销失败,但仍想把卫生碗最无法替代的一面再次讲清:“您们用的餐具它再高档也不是我这样的专利产品呀。”
这位总经理很有分寸地说:“你听我说,像你的这个碗,从卫生角度我暂时没做深钻细研,就本身这碗的工艺、质量,它不符合我们饭店的要求。”
葛优德最后一次似在规劝地说:“我觉着像您这样的大饭店应该用这样的专利产品。”
总经理失去了耐心,他站起身以示谢客:“对不起,以后再说吧。”
葛优德收碗装包,说:“不打扰了。再见。”
“葛先生到其他中小饭店去看看,也许他们搞个什么特色,正好需要您的产品。”
……
葛优德心里沉甸甸得离开了这家饭店,走到门外看着那对望天吼狮子,只觉着沉沉的压力向心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