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一个班主任的困惑

　　来找柳丽芳的女生是陈麒的妹妹陈丹，刚上高一，在23班。陈丹虽是陈麒的亲妹妹，却没有哪一点像陈麒，脸型、身材倒是与陈盈非常相似，一身朴素而干净的秋装勾勒出了陈丹匀称的身材。脸有点红润，大概是之前刚洗了澡的缘故。
　　陈丹叫了声“丽芳姐”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宿舍。她其实是迫于无奈才来找柳丽芳的。
　　因为陈丹刚上高中不久，陈麒担心他这妹妹花钱不懂得节制，便把每月的生活费交由陈盈帮忙保管，让陈丹每次只和陈盈拿够一周的就行了，不能把太多的钱带在身上。
　　下午上数学课时，数学老师说她知道有一本书很不错，价格19.8元，推荐同学们买。陈丹当时身上没有钱，就先和同桌借了二十块钱交给数学老师。向同桌借钱时说好晚自习前还，只是放了晚学来107宿舍想跟陈盈拿钱时，陈丹才知道陈盈中午请假回家了。由于没能还同桌的钱，她很是愧疚，整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下了晚自习，她上四楼16班教室找陈麒却不见人影，回宿舍后打电话到208男生宿舍找陈麒，偏偏陈麒这个二哥关键时刻居然也不在宿舍，她只好硬着头皮来107宿舍，打算先跟柳丽芳借二十块钱还给同桌。
　　整个石别中学，除了陈麒、陈盈，她就只熟悉柳丽芳，知道这个“丽芳姐”与堂姐陈盈关系十分好，和她二哥陈麒关系好像也很不错。
　　只是自己该如何开口跟“丽芳姐”借钱，才不显得冒失呢？
　　
　　“小丹，找我有事吧？快进来呀！”柳丽芳朝着门口招招手，叫陈丹进宿舍来。
　　陈丹却红着脸，有点羞涩地说：“丽芳姐，我就不进你们宿舍了，你能出来一下吗？”
　　柳丽芳于是走到宿舍门口，拉着陈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丹。”
　　“丽芳姐，你能先借二十块钱给我吗？等盈姐来学校了，我再和她要二十块钱还你。”陈丹小声地说着，不敢抬头看柳丽芳一眼。
　　“傻丫头，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柳丽芳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钱来，数了数，留下几张面额1元的人民币，就把三十块钱递给陈丹：“这三十块钱，小丹你先拿着。如果不够，我再进宿舍要些给你。”
　　陈丹接过三十块钱，抽出一张面额10元的人民币，递给柳丽芳：“丽芳姐，有二十块钱就够了，多出的这十块钱你收回吧！”
　　柳丽芳摆摆手，劝陈丹：“小丹，你先一起拿着，不用跟丽芳姐客气，你盈姐过两天才来学校。开学那天在食堂吃饭时候，我可是对你说过了啊——生活上，你若遇到什么困难，就来107宿舍找丽芳姐或者盈姐！”
　　“丽芳姐，谢谢你啊！”陈丹再三向柳丽芳道谢，一股温暖的热流涌上了她的心头。
　　不经意间，发现柳丽芳双眼红肿，陈丹急忙问：“丽芳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好红啊！”
　　柳丽芳自然不敢跟陈丹说“你二哥害的”。她告诉陈丹：“最后一节晚自习课，我精神不大好，拿风油精抹太阳穴时，却一不小心被些风油精弄到眼睛里了。因为当时眼睛疼得厉害，我忍不住搓了又搓，以致眼睛红肿到现在……”
　　“哦，是这样的啊，丽芳姐那你下次可要注意了，风油精进眼睛后火辣辣的，要及时用清水洗，不能老是揉搓眼睛。”陈丹迅速把自己的一些经验说出来。倒没疑心什么，毕竟，上初中时她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好的！”柳丽芳原本还想多和陈丹说几句话，却突然看见班主任路红朝她们宿舍这边走来，只好压低声音说，“小丹，我们班主任正朝宿舍这边走来，她不喜欢别班的人来我们班宿舍玩，你先回你们宿舍休息，改天有空咱俩再好好聊。”
　　陈丹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见路红离她只有三四米，于是很有礼貌地向路红问好。
　　“你是哪个班的？”路红皱着眉头问陈丹。很显然，她刚才老远就已看见陈丹和柳丽芳在宿舍门口交谈的情景了。
　　陈丹怯生生地回答：“老师，我是23班的，高一年级。”
　　路红“嗯”了一声，用很严厉的语气对陈丹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来我们班女生宿舍玩，万一丢了什么东西，你难逃嫌疑！”
　　陈丹默默点头，有些委屈地回她们班宿舍，把二十块钱还给同桌。
　　
　　伫立宿舍门边的柳丽芳，看到路红严厉警告陈丹的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在家里排行最小，两个姐姐的年纪都比她大很多，从小她就希望自己有个妹妹或者弟弟。开学那天中午，在食堂一见陈盈身旁的陈丹，她就对陈丹充满了好感，恨不得自己真有这样一个亲妹妹。听到陈丹亲切地喊“丽芳姐”时，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多年的遗憾仿佛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刚刚这班主任怎么可以用那么严厉的语气警告那么惹人怜爱的陈丹？太可恶了！
　　由于心情不大好，加上眼睛红肿，柳丽芳没向路红问好，就转身进了宿舍。
　　路红进宿舍转了一圈，站在灯下，绷着脸，严厉叮嘱全部女生：“以后你们不要随便让其他人进宿舍来，听到没有？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如果任凭其他人进出宿舍，到时丢了什么东西，我是不会管的！”
　　没一个人回应。尽管路红是个女的，但大部分女生并不认可她这个班主任，除了她有时说话有些难听，主要原因还是开学不久的缘故。换句话讲，路红与16班的班主任李憎一样，班里大部分学生认识她还不到一个月。
　　“我刚刚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路红把声音提高了不少，似乎带着几分火气。
　　姚艳轻轻应了一句：“老师，我们听清楚了！”这还是因为高二时候路红当过姚艳班主任的缘故，姚艳不得不吭一声。
　　其他女生却有点反感路红的话了，甚至想质问路红：“路老师，你读书时从不去别的宿舍玩吗？没有去别的宿舍借过东西？没有朋友来过宿舍找你？”
　　柳丽芳心里也对路红有点微词，洗漱完毕，她刚躺到床上，晚休的铃声就响了。
　　
　　几分钟后，熄灯了，宿舍一片昏暗，静悄悄的。
　　路红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回过头说：“你们睡吧！”竟然又是没一个人回应。路红心里隐隐有点失望，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沮丧的表情——她多么希望有个人对她说：“老师，您慢走！”可是，没一个人说啊！
　　为什么现在的学生那么喜欢叛逆？不爱听老师的话？路红有些落寞地站在女生公寓楼的台阶上，风从远处吹来，将几片暗红色的枫叶吹到路红脚下。
　　弯腰拾起一片枫叶，放在路灯下看时，路红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涯。那时的班主任也是女的，每当班主任来宿舍检查就寝情况，便是一段愉快的时光，她们一大群人围着班主任有说有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班主任的目光也总是那样的温暖。每回目送班主任离去时，一大群人就会在后面恋恋不舍地央求：“老师，您慢走，有空记得常来宿舍跟我们聊天啊！”
　　班主任回头挥挥手，亲切地说：“同学们，晚安，明天见！”
　　岂料世事无常，路红等人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敬爱的班主任却猝然病逝了。
　　在班主任的葬礼上，路红与其他同学一样哭得肝肠寸断，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蹲在地上，使劲地捶打胸口，哭得脸都扭曲变形了。当晶莹剔透的泪水漫过嘴角一刻，路红暗下决心，有生之年一定要像班主任那样受学生欢迎与爱戴。
　　
　　可是，现在她显然失败了！
　　每次到宿舍检查就寝情况，没人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男生经常把她当成瘟神，当作洪水猛兽，女生对她往往视而不见，不愿跟她打个招呼。
　　“是我的努力还不够吗？”路红在心里问自己，低头想了很久，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回想刚刚在宿舍里的情景，十个女生却只有一个勉勉强强地跟她说了一句话，倘若高二她没有当过这个女生的班主任，估计没一个人愿意与她说句话。可她没有什么错啊——不让其他班的人随便进出宿舍，是为了减低大家财物被盗的风险。这有什么错吗？
　　路红对自己说，一点都没有错！
　　“既然一点都没有错，为什么整个宿舍的女生都不愿搭理我？”想到这点，路红心里困惑不已，她好想找个人帮忙分析一下事情的始末，好让她明白一整个宿舍的女生不愿搭理她的原因。
　　找谁呢？路红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高中部教务处主任邵常勇。这邵常勇来石别中学教书不到两年，却深受学生爱戴，走到哪里都有学生笑着跟他打招呼“邵主任好”。起初路红以为学生是因为邵常勇是教务处主任而有所畏惧，后来细致观察，发现很多差生即便见到正、副校长的时候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有见到邵常勇时这些差生脸上才会露出欣喜的神情，笑着向邵常勇问好。
　　能让那么多学生爱戴，说明这邵常勇很懂得如何与学生们打交道！
　　
　　“找他聊一聊，或许能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不足之处！”路红轻轻地跟自己说。
　　走下台阶，穿过女生公寓楼的大铁门，看见邵常勇正在保安室外面与青年保安易飞腾聊天。她心里颇为激动，喊了声“邵老师”后，就快步朝着邵常勇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