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妈妈回来了

　　第二天上午，李琳早早地起来，把稀饭煮好了，然后一个个叫弟妹们起来，叫他们吃好饭。她到街上买些饱子和油条，叫李珑和李海给被关在航校黑帮室里的爸爸和关在居委会的妈妈送去。然后她就来到学校。
　　虽然现在学校不上课，但李琳姐妹还像以前上课时一样，按时去学校。虽然爹妈被抓走了，通过我对她安慰和引导后，李琳克制着自己对爹妈的担忧，仍像没有事一样地按时到学校，照样先到连里去一趟，看看排长们，问他们有什么事情要做。
　　大家见她今天也早早地来校感到很奇怪，问她今天干什么？李琳说，我想问你们呢，今天有什么事吗？大家说能有什么事，还是老样子呗。因此她到学校后看看学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布置。她就来找我，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布置？我说没有什么样事情，并对她说：“学校没有什么事你可以早点回去。”她感激地对我点点头，就到革委会的宣传组去找了几份材料来到广播室去按时广播。
　　广播好后她又到学校里有关部门到处去转了转。和王仁讲了一下，说有事下午再找她。
　　虽然样样事情都按平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去做了，但心里总是那么凄凄惶惶的记挂着被抓去的父母亲，又惦念着伤心的小弟小妹。
　　所以学校的事情做好以后，她就早点回家来想给弟妹们弄饭了。还想着做好饭给爹妈送饭的事情。她身上带着一些钱，先到菜市场去买了一些罗卜青菜和猪肉之类的菜蔬就急急地回家来。
　　没有想到当她提着手中的菜篮去开门钥匙的时候，却发现家大门虚掩着，她吓了一跳。早上她和弟妹们一起吃好早餐她最后一个出来她把门锁好了的，怎么现在锁开了？是小偷走进来了？当她心“怦怦”跳地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看时，却发现灶间有呲嗟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厨房里给她们煮菜。难道是李珑先回来了？她叫一声李珑！可回答她的却是她妈妈的声音，妈妈听见李琳回来了高兴地从灶间出来说：“琳琳，你这么早回来了？”
　　“妈——是你？你出来了？！”李琳一看是妈，又看妈妈脸上微笑着望着她，她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抱住亲爱的妈妈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妈妈，你回来了？妈妈，真的是你吗？她们怎么让你回来的？你还要去不去呀？还是让你来给我们弄一下饭，等下还要叫你再回去？”
　　“妈不用去了。”李琳妈妈高兴地告诉她说，“要批斗时他们会到家里来叫我，叫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许乱说乱动。你看这不就没有什么事了嘛？我还能到那里去，我本来就待在家里的嘛。”李琳惊喜地紧紧地抱住母亲高兴地说：“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让老张猜着了，他说你能出来的。没有想到你真的这样快就出来了。妈，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爸爸的事情反正是老问题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爸也会像你一样出来没事的。”
　　“琳琳，我刚才听你说老张，哪个老张？什么老张来过我们家？”李琳妈问李琳。她接着说，“昨天他们抓我时我想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不会让我出来的，不想今天上午居委会的林主任对我说：‘你的事情亏你们孩子学校的工宣队来说的，我们不知道你家里有许多孩子，看在你家里有四五个孩子份上让你出去监督劳动。’她说是你们学校的工宣队去说的，莫非这人就是你们工宣队老张？”
　　李琳听了说：“肯定是老张帮我们去说了，要不没有这样快会放你出来的。”
　　“是不是上次来过我家的哪个工宣队长？哎，这个工宣队长真是个好人！我又不是你们学校造反派抓的，是居委会造反派抓的，他也这样关心的去向居委会求情。琳儿，这个工宣队老张对我们这样好，你在学校里一定要听他的话好好做事呵！”
　　李琳说：“妈，我知道的。”
　　一会李珑李珑李瑛也都陆续从学校回家来了，当看到她们的妈妈已经回来了时，都高兴地拥着妈妈又哭又笑，喜欢得不行。又见桌上已经搬出了许多好吃的菜，他们感到妈妈回来，这个家又回来了，家又温暖了。
　　下午，李琳早早的吃了妈妈煮的饭，来到学校高兴地来找我说：“我妈妈已经回家了。老张，是你给居委会去说的吧？要不我妈妈不会这么快出来的。真要谢谢你啊，老张！我代表我全家感谢你！”
　　我望着李琳说：“你妈本来就不应该抓的嘛。”
　　李琳说：“不应该抓，他们也抓了去，你们不去讲，我妈肯定不会这么快出来。”我说：“不要说了，这件事你也不要再对别人说了，你越说反叫我心里越不好受。现在你爸还在航校监督劳动呢，你爸的事情可能一下子我们是帮不了什么忙了。我们对航校的工宣队不熟，你要宽心一点耐心等待了。”
　　李琳说：“我爸的事情我有心理准备，他是没有那么快能出来的。”
　　“也不会太久的，也会没有事的。”我对她说。
　　李琳相信地点点头。
　　李琳的妈妈总算出来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李琳一家人总算又有妈妈可给她的姐妹们弄饭管家了，李琳李珑又可以安心来学校了。我和方恩泽心中稍有点安慰。
　　后来我们了解，育美居委会听了我们说的道理后，不但让李琳的妈妈放回来，还把其他类似李琳妈妈那样情况抓来的人也都说服造反派放回去了，居民反映很好。
　　居委会放回李琳母亲等人之后，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实际上我们也可以效法居委会这样做：让被学生们抓来的所谓有问题的教师放回去，采取“宽大”政策，放了他们。白天和大家一起学习、批判，晚上让他们回家去睡，让他们和家人团聚，有事随时随地找他们。
　　第二天，在工宣队和革委会开联席会议研究斗批改对怎么对待已经抓来的教师时，我说了育美居委会的做法，我提出来：在我们学校里关押的一些批斗对象，是不是也可以放回去，让他们回家住宿，白天来学校参加运动过正常生活。这样一方面可减轻学校保卫组的负担，不要白天黑夜派十几个人老是监督他们的劳动和晚上为他们站岗放哨。剩下五六个重点对象，让他们住到小间里去，白天晚上只要一两个人看管他们就行了。
　　这样做，最主要的让他们消除与我们对立的思想，一方面也可以让那些所谓有问题的教师，在生活上给他们一些方便，并且让他们去照顾家庭。这对孩子对教育下一代有好处，这样做让他们从思想上转过弯来，对斗批改有好处，对教学革命有好处，对我们大家也有好处。
　　可是没有想到，我在工宣队和革委会联席会议上一说——这时军宣队已撤回去了。顾国庆在会上狠狠批评我，说：“这是严重右倾！与革命学生唱对台戏。革命的同学们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抓来的特务反革命们，现在要放回去？这算怎么回事？
　　“上次抓人时，已晓得你阻拦王仁把应该抓的魏某某老婆留下来，说什么抓了她孩子怎么办，你对特务们这么宽容和同情，你安的什么心？你怎么都与学校的革命学生们对着干，对这些抓来的牛鬼蛇神，我们还没有全部审问过，怎么能把他们都放回去？这样做我们清理阶级队队不就白白清了嘛？”
　　顾还在会上公开指责我：“张家良，你身为副队长，来到学校，总是站在保守派的立场上。在清队中对应抓的人不抓，对应斗的人不斗。你刚才还说育美居委会，我听说是你还为李琳的母亲——一个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女儿被抓，你还和方恩泽一起去居委会说情，让居委会把历史反革命的女儿放出来。现在居委会听你们的话，把抓来的人大部分都放出回了，你把右倾思想还扩大到社会上去，使居委会也丧失了无产阶级立场。现在你还要我们跟居委会那样做，你这样做完全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站在阶级敌人的立场上去了。你包庇航校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包庇香港特务的子女，你这样做已经丧失了一个工人阶级的立场，丧失了工宣队的立场！你要把学校的斗批改带到什么方去？”
　　没有想到这个平常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人，提起意见来却是这么的尖锐。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我小看了这个不声不响的人。
　　顾国庆说完后，学校革委会的一些原来反对派的委员也极力附和顾国庆的话说：“顾队长今天这话说得对，在工宣队里只有你旗帜鲜明地支持我们革命师生。
　　“你不讲我们也想讲了。工宣队的张副队长自来到我们学校后，尽天和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子弟们李琳等一些人搅在一起，现在又提出来要把这些抓来的黑帮放回去，你这不是在搞斗批改，是在搞复辟！是在复辟旧势力，复辟资产阶级的反动路线！
　　“我们要问问张副队长，你来到我们育美中学是来帮我们革命师生搞斗批改，还是来保护牛鬼蛇神的？我看你再下去可能要把走资派——原来的书记和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副校长教导主任都要放出去了？
　　“你作为一个工宣队副队长究竟要把我们学校的斗反改引到什么方向上去……”
　　我听了顾国靖和那个造反派革委员的话，当时脸微微红了一下。但我望了望大部分工宣队员和革委会委员，他们都以热情赞许的眼光看着我，说明大部分工宣队员和学校革委会委员都是支持我的意见的。因此此刻我冷静地对顾国靖和那些个激进的造反派委员说：“顾队长，还有陈委员同志，我认为你们说的话倒是在感情用事，你自己倒是完全站在派性立场上在说话。让我们来学习一下毛主席著作。”
　　我念了毛主席关于“要团结，不要分裂，要进步，不要落后——要治病救人，而不要把人一棍子打死”的语录。我对顾国靖等说：“我们来到学校的目的是什么？是来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是遵照毛主席的教导来帮助教师、提高教师的思想觉悟、来做教师的思想转化工作的。而不是来支持一些学生随便抓人、打人、骂人、关人的。把学校里的一大批的师生，都打倒把他们都关到黑帮队里去，关到地下室去了事。要这样不用叫我们工宣队来，叫一批警察来好了。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的。
　　“毛主席派我们工宣队到学校来，我认为就是帮助学校做转化人的工作的，做师生们的思想工作；而并不是把学校所有的教职员工统统都打倒，都关到贮藏室去，关到黑屋子里。让他们睡在水泥地上，让他们得关节炎，让他们得气管炎，让他们活受罪，让他们尽天价到大操场上的拔草，让他们尽天打扫厕用劳改的方式惩罚他们；又不让他们照顾家里，把他们当作犯人一样，这样做能使他们转变思想转变观念吗？
　　“我们这样做，只会使他们越关越对立，思想越来越不通。”大家听了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