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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这场面令他如坐针毡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1-28 17:58:39      字数:3115

  姚文国一看说好话举杯碰了软钉子,算了,说优德的事吧:“嗯——咱们家优德,是个真正有本事的大能人。啥事情说干就干,而且干的是高雅活儿,非常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郭冬宝在时时提防他人触碰自己脆弱而受伤的心。姚文国说葛优德是个真正有本事的大能人,他感觉是在说自己是个窝囊废;姚文国说葛优德干的是个高雅活儿,他感觉是在说自己养狗是个低贱活儿。他对姚文国产生了不满情绪,斜眼瞟了他一下,象征性得夹了点菜放进嘴里却如同嚼泥。
  葛优德看着郭冬宝不高兴心里不忍,有意岔开话题:“冬宝,你也要尽力帮着推销咱们的碗,这是个正经大事。”
  郭冬宝看了一眼葛优德,心里又犯猜忌。人家葛优德刚才那后半句说,‘这是个正经大事。’他总感觉是在说自己养狗是件无聊小事。想归想,他只是嘴里说:“尽我的力。不过我是个倒霉蛋儿,干啥啥不成。”
  姜红菊自顾笑了笑,他说干啥啥不成,她顺嘴就说:“吃啥啥不剩。”
  再说是夫妻,说话也得分场合看心情。其他人说什么,郭冬宝都能忍耐,姜红菊这样一说,他立刻以鹰一样的目光击了她一下,忍着没说话。
  姜山作为一家之长,在双耳卫生碗上市之前,他总想着以负责任的态度提醒年轻人做事要认真。于是他神情持重,拿出长者讲话的模样说:“你们做事要多从实际入手,任何一件事,到了实际当中的时候,再不能有任何空想、幻想,必须要做出‘看得见’的预测。”
  葛优德拍拍双手竖起拇指说:“深刻。爸,您说得深刻。”
  姜山接着讲:“我虽然不懂买卖,可我知道打下的麦子能磨成面,面能蒸成馒头,其中缺哪一道工序都不行,那馒头吃不到嘴里,人就得饿着。”
  丁山花在自己家里的这些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他们做事欠成熟,欠稳妥,总盼着他们早点进入稳固的家庭状态,过舒心日子。她看着老伴儿叹息一声说:“咱们是老了,也不会做事了,要说道理比他们年轻人懂得多。”
  姚文国笑眯眯地看着二老,等不得别人再插话:“刚才爸说的话,大人小孩都爱听。种子变成麦子,麦子变馒头,简单,深刻。咱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就是把麦子变白面,白面蒸成馒头了。”
  姜山自信地晃动着手说:“当然。我一辈子的人了,我经的事比你们见的事都多。”
  姚文国立刻接过老丈人的话,显着他也老有经验:“您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也多。我凭多年的经验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人,只凭一股热情、冲动和想象,做事一般情况要失败。就像冬宝那狗……”
  郭冬宝想躲也躲不开,所有的话题都擦边儿。他明显把不满的眼神向姚文国抛去。姚文国并不在意,他说他的:“优德,卖碗不搞什么隆重的庆典仪式吧?”
  郭冬宝又感到受了刺激,但不说话了。
  葛优德看出了郭冬宝心里不痛快,他含糊不清地对姚文国说:“不搞不搞……大姐夫,吃饭,冬宝,吃饭。”
  姚文国在大口吃饭,郭冬宝显然没了胃口,只是想着心事慢嚼着饭菜在应付场面,心想,‘差不多就开溜。’
  葛优德看着郭冬宝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样子,总想替他分担、化解,干脆放开劝他几句,话说透了心也就亮了:“冬宝你快吃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挂在心上,毛事儿一桩,没啥大了不起的。”
  姜山也看出了郭冬宝有心事,不忍他自己折磨自己,也跟着劝了一句:“吃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别人不会说你什么的。”
  在这种特殊心境的环境中,对于这样的安慰性语言,郭冬宝那需要回避的内心最不能接受,虽然是同情、理解、爱心的善意,但起到的“化学反应”是涌上心间的烦躁。碍于二姐夫是借了钱的深深的感动,不能说什么;岳丈是长辈身份,更不能说什么,他按捺着翻搅着的心情,不吭不响在慢慢吃饭。
  这时候姚文国没感受到郭冬宝真实的内心,把到了嘴边的顺情话自自然然溜达出去了:“我们知道你买卖砸了锅,谁也不会说你的,还和以前一样。”
  “这都怎么了?”烦躁酝酿出的火气在郭冬宝的喉间冲决而出,“我也没说谁说我呀!我招谁来惹谁来,连饭都不让好好吃了?”他把对所有人的克制都发泄了出去。
  姜红菊立刻劝阻郭冬宝:“好好说话。怎么了就发火?”
  “我想发火呀?我说哪儿也不去,你非要让我来。真是的。”
  郭冬宝紧锁眉头郁闷出满脸的不高兴,筷子连续在菜盘里伸了两次都没夹起一丝儿菜。
  姜山拿出家长的身份郑重其事地说:“我能看出你心里不高兴。已经做错的事,今后不再错就行了,把教训装到肚子里。人要想懂一些道理,总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现在就当没那么回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姜红梅也是缓缓地说:“快吃吧,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郭冬宝克制着火气,无奈地乞求大家:“都行了,你们越说我心里越麻烦。人这一辈子,谁能不做一次错事?赔了钱我再干别的,至于你们在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提醒我吗?你们知道我有多不痛快吗?都太过分了。”
  姚文国一看场面有些尴尬,赶紧拉开声调打圆场:“就是,谁也别说了。吃饭的时候心情不好最容易造成胃病。冬宝,不听他们的,好好吃饭,咱们谁也不想那些事。”
  虽说姚文国这是打圆场扫“雾霾”的调节性话语,但产生的效果仍令郭冬宝不快:“行了,你吃你的饭吧。啥意思你?”
  姜山放下筷子,严肃地说:“冬宝,按理说你们年轻人的事用不着我们这些过了时的老古董来多嘴,但作为长辈,今儿我说你两句,你得听。”
  郭冬宝点着头应承:“哦哦,听听听,您的话我听。说吧。”
  姜山发自长辈疼爱晚辈的责任感,总能让人感到那些隐舍的爱在心里。他沉沉地叹息一声,说:“你不单单是养狗错了一件事,赌博是第二件,能一错再错吗?”
  郭冬宝带着谢意点头默默地听着。
  姜山接着说:“这样下去你们俩的日子怎么过,我们作为长辈担心哪!”
  丁山花在沉思中插话说:“说你们是为了你们好,并不是多嘴。你们的日子过得好与坏牵扯着我俩的心。”
  老伴儿这一句‘牵扯着我俩的心’,使姜山大脑里忽然闪过一件大事,停留在脑中嗡嗡作响,本来这件事是姚文国那会儿说的,他很想验证一下究竟有没有过那种事。于是他嘴里慢嚼着饭菜,在斟酌这话该怎么说……别再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放慢语速,以平和的声调说:“据我得到的小道消息,根据分析结果,冬宝,你还有一件错事。”
  当时全家人都愣了一下,对越是这样慢吞吞稳当当的话语,人们益发提起了注意。
  郭冬宝感到这话里有问题。他愣怔过后脑子里在想着我还有什么事呢?
  姚文国听老丈人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明白了丈人说出的还有一件事指的是什么。他看着郭冬宝心情不佳,不免有些惴惴难安。这件事是自己说出去的,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要叮问对质起来该怎么说呢?
  此时郭冬宝虽然没说话,姜山也停下说话,但人们的目光都在郭冬宝身上稍触即离,恍而又稍触即离。
  姜红菊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郭冬宝心想,‘再要不说话只能使自己越发尴尬难堪。’于是他问岳丈:“您说,我还有啥错事啊?我除了前面那两件错事,还有啥事?”
  一个最难应对的局面出现了。老丈人说出了郭冬宝那件事的头,这件事的源头,当初是姚文国引出来的。姚文国见老丈人不说话瞟了他一眼,显然是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交给他来完成,但他一时没想好如何说这件事,更不愿意由自己说出来。为避一时僵局,他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卫生间,嘴里一囔囔,抽身溜进去了。
  姚文国不接话茬儿进了卫生间,这样一来,姜山只好说话了:“冬宝,你赌博输了钱,离家出走那三天,都在什么地方呆着?”
  郭冬宝脑子里嗡嗡嗡响起聒心的噪音,离家出走那三天的事历历在目,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丝毫,那是锁进心里的痛,是终生不言之隐。老丈人以这样的口气叮问他,疑虑重重在心,说出实情?绝不能。
  姚文国躲在卫生间捂着嘴巴鼻子屏息细听。
  郭冬宝看似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丈人:“您咋好好的在吃饭的时候想起问那事?这有意思吗?”
  葛优德、姜红梅、丁山花这时候都明白了,姜山问的是那件发生在红沙窝歪脖子大柳树上吊的事,是姚文国传出来的。众人都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相互对视一眼又立即闪开。
  姜山不再说话了,只等郭冬宝解释那三天离家的具体活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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