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老师王国君
作品名称:苍翠子 作者:冯耀廷 发布时间:2020-11-27 08:43:46 字数:3956
明窗半掩,庭院幽静,燈殘月夜留银光,学习痴情依旧。
岁月悠悠路漫漫,难忘初识欢度。
月影朦胧,银杏树下少年,借月光阅读。
忽仰望,云遮月,灰朦朦,心灵添新愁。
思念爷爷欲断肠。曾几何时,常入梦,凄凄泪花流。
南飞雁,陣陣鸣声,几度春秋?
恰似溪水南流去,激起壮志酬。
在一九五零年秋季,弘文在和好朋友桂金认识以后,也是这位小朋友在他面前,经常提起她爷爷的好多事。如她爷爷在很早前会做生意,会在走南闯北中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再比如,她爷爷会给她带回很多花衣裳和玩具,再比如……
她从小兜里拿出印有花纹的皮球说:“弘文哥,这个花皮球是我爷爷从沈阳给我带回来的。”然后,她把心爱的宝贝皮球放在弘文手上说,“弘文哥,你捏捏它,可柔软了呢,你试着拍拍,它会弹起很高的!”
他认为她是他天下最好的朋友,此刻,只能是拿起来欣赏一会儿,再送回她手上。好朋友的话,对弘文来说,无疑又会勾起自己爷爷说过的话:小文,你还太小,还是个孩子,二战停下以后的事,有很多还不确定,也许还有战争。一个新建的国家百废待兴,应该是很穷,很正常。要发展生产,还要搞肃清反对新政的人。小文,这阶段一定要睁大眼睛!唉!小文,爷爷不该说这些,目前你还不需要知道这些,也沒必要知道这些……
他想起爷爷好多事以后,总会沉默片刻。每当弘文沉默时,同龄好友桂金会问:“弘文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啊?”
这个时候他会怎么说呢?她的爷爷身体健康,可以挣钱,一定会给孙女买回一些玩具,很正常。自己爷爷总是传授知识、识字等做人常识。哪个重要?自己也说不好,只有沉默。
八岁那年秋季,弘文在苍翠小学读三年级。那时已和桂金初相识,还沒按约走到一起做游戏,只是相互间已有了好感,后一段时间里已是两小无猜好朋友。
在一九五零年秋季刚开学不久,苍翠庄小学来了一位新老师,他自我介绍叫王国君。
在弘文走进学校以后,是村公所里的文书周殿祥和支书路井方两人走进冯家,把王老师家属介绍给弘文的二老;并和弘文二老一商量,把他安排在弘文家,住在爷爷刚离开一个月的西屋卧室。一家三口,有个小女孩叫娜娜,比弘文小一岁。
这时弘文并不在家,他不知道刚走进教室的王国君老师,安顿完家以后,又由村文书、村支书送到小学校。弘文哪知道自我介绍叫王国君的老师,在他和爷爷的卧室里,还有王老师的家眷——师娘和女儿。
小娜娜天真活泼可爱,从她说话上去分析她的年龄,应该有十多岁那样智慧。两只大眼睛忽闪着,看上去有大家闺秀风范。个子比弘文高一头,嗯,一点也不像六七岁女孩子。
娜娜的妈妈,也不像北方农村人。个子很高偏瘦,那张脸上有说不出来的神秘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神,深遂到让你暇想与无限猜测;天生的美人皮肤,在那张脸上体现得无比完美。从她那一身着装上去品评,这位师娘绝非家庭主妇。走路的姿态会告诉人们,她是经历过风雨、见过世面女子那种风度与气质,隐藏不住她曾是一名军人。
弘文放学回家和好友晨路分开后,独自一人向东方走去。在高家大院门口停下脚步,向院里看了一会儿忙忙碌碌地六户人家。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云霞大姐、同龄的云婕妹妹、还有辛柱子小弟、吴殿奎大哥们在玩耍。看了一会儿,觉得该先回家,放下书包以后才可以加入他们的团队,否则,玩起来忘了回家,妈妈的那顿唠叨会没完没了。
刚走到院门口,他有点懵懂地看着西屋烟囱冒着烟,觉得奇怪:那屋一个月以前是自己和爷爷在世时的卧室,爷爷去世后,一个月里从沒烧过炕,做饭也不用西屋锅。东屋是南北炕,姐姐妹妹四人住北炕,弘文自己一张小床,在南北炕中间,南炕是二老。
从大门往里看,房门大敞四开,西锅台有人在做饭,妈妈站在一旁和做饭女子在聊什么听不清楚。从妈妈比划的动作上去分析,好像似教她做贴饼子。
弘文站在大门里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呵,一下午没回家,爷爷的卧室可能有人住了。看做饭女人的样子,好像是外乡人,又好像不是家里主妇。嗯,对,看那头发稍上还打着卷呢!苍翠庄没见过有头发稍打弯的女人呐。”
弘文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步向上房挪动着。他看到从西屋走出来一个小女孩,见弘文向上房走来,小姑娘很大方地站那一小会儿,又向前挪动着。挪动到弘文面前,向弘文递个微笑眼神。从她那种眼神上看,一定是在众多人群中混过,或者是得到过众人宠溺。
她第一次见到弘文,主动伸出右手。弘文听爷爷在世时向他讲礼仪课时讲过,知道这是西方人的握手礼节,和陌生异性初次见面,要女方先伸手,男方才可以去伸手握手。
弘文见小女孩如此懂礼仪,父母绝对不是平凡人,最起码比桂金懂的多。他一笑也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李弘文,今年八岁,上小学三年级。”
陌生小女孩一笑说:“你好,我叫王娜娜,今年七岁(向上房西屋一指)刚搬到这房的西屋。弘文哥,您住哪里呀?到这里是看朋友,还是来找人的呢?”
弘文觉得很好笑,也觉得娜娜是个多事儿的女孩。但是他也觉得人家是刚来的客人,又是个女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客气一些。于是,一笑说:“娜娜妹妹,我不看朋友、也不找人(用手向东屋一指)我住在那里。”
王娜娜用疑惑目光看着李弘文说:“不对呀弘文哥,东屋是老冯家,您没记错吧?”
小弘文对王娜娜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有一点他觉得自己没说明是随母亲姓。他自己心里有些对姓氏的烦感,但眼前还有个很爱找毛病的王娜娜等着回答呢。他于是说:“娜娜妹妹,我妈姓李,爸爸和妈妈商量的,先让我随母姓,所以姓李。等我长大成人时,再随父姓。”
娜娜一笑说:“弘文哥,你们家里人真好,大姐二姐帮我妈去抬水、抱柴的,太热情了。弘文哥,看您好像大人似的,一点也不像七岁。”
呵,弘文的思维中,娜娜决不是六岁,听她举止行为和说话,一定有十多岁。
看,这位叫娜娜的小姑娘说:弘文哥,看您好像大人似的,一点也不像七岁。他们的眼睛到底哪不对劲呢?也许是都多少有点文化知识的缘故吧?
娜娜又在继续问:“弘文哥,上小学三年级?听我爸说苍翠小学才刚成立两呀?”
弘文一笑回答道:“是啊娜娜,我直接上的二年级。娜娜妹妹,你上学了吗?”
娜娜也一笑说:“弘文哥,我的文化课可以直接上六年级或者初中。妈妈已把我学的文化课提前完成了高小课程。”
娜娜的这段答复,让弘文更加怀疑地想到:“七岁完成了高小课程?是真的吗?假如不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吹牛了吧?管她呢,刚见面干吗去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呀?”
弘文稍平静一下,一笑说:“娜娜妹妹,我先回屋去找点吃的,饿了,再见!”说完,向房里走去,没再看娜娜。他认为她是一位不诚实女孩,七岁?骗谁呢?和桂金差远了!
回到屋里的弘文,找来个凉玉米面饼子,用菜刀切成两片,把大酱抹在中间;再撕几片葱叶合起来,独自一人享受美餐。在他脑海中又想起白天课堂里的一幕:
王国君老师刚进教室那一刻,五十多名学生立刻鸦雀无声,被他的气质及外表形象而震撼住。在东北农村,像这样标准中年男人非常少见,还是头一回见到过这样中年男性,他高高个头亮相在学生面前。王国君老师的气质,也打动了弘文的欣赏与赞赏。
新来的王国君老师身体躯干标标流直,看他脑后到脚跟处,那条垂直线,一点弯都沒有。穿一身藏蓝色中山装,上衣兜插着自来水钢笔。
那张国字型脸,方方正正像刀削一般。大背头梳得板板正正,眉毛浓得像两把猪毛板刷。五百度近视镜,卡在鼻梁上,时尔用手指向上推一下,好像是习惯动作。王老师的外表出现在全校师生面前,大家表情为之一振,有几位二十岁左右大龄女生,发出惊奇的唏嘘声!
他的厚厚镜片,一圈圈很模糊的好像似向外凸起。从外面看不着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打冷眼望去,一副学者、教授派头。但初见他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活泼不足、严肃有余。自从王老师到苍翠庄小学校那些天中,从来沒见到过他的笑容。
王老师刚搬家到弘文和爷爷在世时的西屋卧室那天晚饭后,爸爸累了一天,吃完晚饭总要躺一会儿。刚想躺下歇一会儿,还没有躺下的一剎那,王老师出于礼节,敲两下门,其实门是虚掩着。爸爸见到风度翩翩的中年文人走了进来,急忙坐好打招呼。
妈妈和大姐又麻利地收拾饭桌碗筷等,让客人坐在炕上。二姐把两个妹妹带出屋,去院子里玩耍,给客人留下个极好的谈话空间。这一切已是多年形成的家规,不用二老再去吆五喝六地往外轰几位孩子。
弘文见白天教他们唱歌、做广播体操的王老师走进来,急忙从他小床上下地,拽一下衣襟,正一下领口,然后立正姿势给王国君鞠一躬说:“老师好,我是三年级的李弘文。是您教我们唱的《东方红》和广播体操,同学们都夸老师是艺术家呢!”
王国君老师拍拍弘文肩膀说:“呵呵,哪有什么艺术家?只是念书时学了一点普通知识。嗯,我们见过,但不知道你叫李弘文。是吃晚饭时候,我家娜娜提起过,她说你随母姓。我给她解释过,这是标准的男女平等家庭,是新中国农村家庭典范。”
爸爸急忙接过话来说:“小文,去外面玩去吧(又面向王老师)先生,我儿有些顽皮,别听他乱讲话。先生,我那西屋窗户是糊的纸,没玻璃,会很黑暗的,还习惯吗?”
王老师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习惯、习惯,我们原来住的房子也是这样。”
那天晚上王老师走后,妈妈说:“小文,以后说话注意些,你的王老师一家,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咱还不清楚。你那王师娘绝对不是平凡之辈,看样子有文化,说起话来文绉绉地让人费解。她们的女儿说是七岁,一点都不像。嗯,我估计她最小也有十岁。”
爸爸挥挥手说:“小点声,最好别评论他们。从王老师的坐姿看,他应该是军人。普通人、教书先生、商人等沒有那种约束。我一直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卧如弓咱没看见,但也一定是的。刚才的谈话时,我注意他的双手一直扶着双膝,这种姿势只有在军校里规弄出来的军官才有的。以后咱家的人,都要对他家三口敬而远之。”
妈妈用一种不屑一顾表情说:“管他呢,敬而远之沒毛病,咱又不亏他的、不欠他的,不理他不就一切都结了吗?话又说回来了,也不必过度防范,东西屋住着,哪有不见面的时候呢?加点小心也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