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童心无猜忌

　　隔帘凝望，窗外浮云无明月，已是夜色星光无，惜舍月下读。
　　农户人家进初冬，难嗅果蔬浓香入。
　　享风裹残叶庭栏盈，乡俚儿女扮妆素，从无脂粉润肌肤。
　　梦魇中好友仍珑玲凤鬓，恰似银盘圆环玉，原索星月钗扑。
　　深秋露珠凝霜，进初冬，冰雪逼窗梧。
　　飞花窗外寒，少年弘文难入梦，呆痴倚栏孤。
　　
　　西江月罢，书归正文。
　　建国一周年之际，新中国城乡百姓到处一片喜气洋洋。虽然到处饱经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正在百废俱兴时期，人们有了盼头；城里工人有工作、乡下农民有地种。工人盼着早日把祖国建设成发达国家那样，农民盼着把地种好多打粮，支援国家建设。
　　全国人民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消停沒几天，战争又降临在亚洲的朝鲜半岛。中国的东北，尤其是吉林省，和朝鲜只鸭绿江一江之隔，侵略者野心并不仅仅拿下朝鮮为终结目地，战火会烧到中国东北、给反共者反攻大陆创造条件。
　　中央政府愤怒了！中国人民又高声呐喊起来！
　　刚建立不到一年的苍翠小学校，全体师生也随波逐流，唱起《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
　　那是公历的一九五零年十月下旬一天上午，王老师、薛老师把学生都集中在院子里。是薛老师向全体师生做报告时，向师生宣布的美国纠集了十六个国家军队，向朝鲜开战。朝鮮领导人金日成，请求中国中央政府派兵支援。中央政府决定，派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
　　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引起四亿五千万华人怒吼，全国上下声讨美帝国主义，此起彼伏！由王老师教全体学生一首歌，那是弘文上学以来学过的第三首歌。记忆犹新的第一首歌是《东方红》，第二首歌是《咱们工人有力量》，第三首歌是至今都难以忘怀的一首歌；歌名叫《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王老师打着拍节教一句，学生唱一句。一个下午，学生在街道上游行时，一遍遍地唱着这首《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歌词如下：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野心狼！！
　　
　　快要放学时候，从六区政府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两名武装解放军军人，在学校院里把王老师带上手铐，并和薛老师交待说：“对不住了，本想去他家去逮捕他，怎奈他家还有孩子。只好赶到学校来，执行逮捕令，他的家属由另一马车负责押运。”
　　薛老师向前一步问道：“同志，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王老师来的两个多月以来，表现得非常积极。同志，王老师以前做过什么吗？”
　　解放军军官从上衣兜里拿出介绍信说：“看看这张拘捕证吧，此人是国军一位军部参谋长，是辽沈战役中潜伏下来的特务组织负责人。以下不便说，谅解吧。”
　　这时，弘文又想起爷爷在世时说过的话：小文，你还太小，还是个孩子，以后的事还不确定，也许还有战争。一个新建的国家，要发展生产，还要搞肃清反对新政的人，这阶段一定要睁大眼睛！唉！小文，爷爷不该说这些，目前你还不需要知道这些，也沒必要知道这些……
　　
　　王国君老师一家人走了。美丽而气质高傲的师娘走了，两个月的相处，师娘和妈妈已是好朋友。妈妈和王师娘是向她学习文化时，结下另类友谊。尽管对外来户不太了解，妈妈是主动走近王师娘。妈妈经常对家人说：“无论她以前做过什么，哪怕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只要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痛改前非，我们没理由排斥她……”
　　他们的女儿王娜娜，也洒泪向她弘文哥告别。两位童心中，还没有装进去社会上的污秽不堪杂事。两个多月时间，对儿童来说并不算短，每天早起和晚归，弘文和娜娜会很自然地走在一起，也说些童心世界、也探讨儿童心里的人生。
　　娜娜在弘文心中，总觉得并沒有桂金那么重要，他一直认为与娜娜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弘文心里认为，明明可以做自己的大姐姐，可偏要一口一个弘文哥地叫着。所以，弘文不是有时、而是总觉得很不舒服。
　　那天午休回家吃饭时，看见一辆木轮马车停在弘文家大门口，弘文知道，这是区政府派来接王老师家属的马车。不一会儿，王师娘由妈妈陪着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娜娜，母女俩将行李包裹放到马车上，师娘向妈妈挥手告别。
　　娜娜看着她的弘文哥，是笑还是哭，满脸泪花说：“弘文哥，不知道啥时候还能见到你，我会记住你的！弘文哥，别忘了娜娜！”
　　娜娜跟在马车后面，一步三回头挥手告别。转过身给弘文鞠一躬说：“弘文哥，以后我会来找你的。弘文哥，别忘了娜娜……”
　　俊俏多娇的王师娘，在马车上一直没有回头，不知道她是舍不得离开妈妈，还是她想到以后？看她一脸憔悴、一副愁容，一定是心神不定的情怀。师娘没有搭理她的宝贝女儿在说啥，也没有催促女儿快些上车。
　　马车慢悠悠地向区政府方向运行着，在拐弯处，马车消失在丛林小路中。弘文向前跑了几步，他看到娜娜也上了区政府唯一交通工具——收缴地主家的那辆马车。一个天天睡前和早起就能看到的小朋友，和弘文相处两个多月，就这样突然地淡出他视线，弘文有些失落地一步步挪回了自己的家。
　　至于居住在弘文和爷爷以前卧室里、两个多月的一家人，以后没人提起，漫长的岁月尘埃，一层层地将他们覆盖在记忆底层。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可能会永远消失去。
　　可是在弘文记忆中，师娘和妈妈亲密交往、王国君老师的外表与铜钟般的歌声、娜娜师妹燎人的热情，给弘文一生记忆里添上一笔重彩，永远难以忘怀。
　　留住一分禅意，是为了把握着一分静美。弘文是想把娜娜小女孩的笑靥牢记下来，那是他要把娜娜、以及王老师和师娘三人的各有春秋，当作是人生作料。
　　纵使光阴无情地流逝，岁月无论如何辗转，总会给人们一分一缕清凉而又舒适的空间。留住的一分美丽，依然会如鲜花般绽放于每个人岁月心头。静坐在流年的时光里，将温暖收藏，终会将忧伤快递给无边宇宙畅想。
　　一生中童年时期是最美好的。弘文童年的生活中，虽然经济有些拮据，但是他总会自我调整情绪。他喜欢对一些微小事物，或者小动物等仔细观察，是好奇，还是想揭开一些奥妙？那时候他自己也没弄懂，应该说是一种爱好比较正确。
　　总之，居住在乡下的男孩子，很多和弘文一样，要知道与他们共生存的那些小精灵，每天都怎么活着；以及它们吃什么？住在哪？
　　觉得学习累了、或者感到没趣味时刻，他要找到一些小昆虫，或蚂蚁等，不是去伤害它，而是去观察它们的行踪规律，和怎么运动？吃些啥？天敌都有啥？从中找到一点点乐趣与精神慰藉。弘文觉得，乡下孩子有乡下人的活法，无论是贫穷与富有，只要天天高兴就好。
　　总之，他的脑子里总要装进一些事，怀一颗透明的心去看这个柳绿花红世界。一直影响他一生的就是他的韧劲，有点像郑先生笔下赞美石竹的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凡是弘文在他看到自然界那些奇闻趣事，从来没忘讲给他的好朋友桂金听。那是他心中最神圣的一处灵魂存放所在地。
　　每当弘文向桂金讲起黄鼠狼携子搬家，和小黑蚁群斗伤亡惨状，还有螳螂亲口吃掉雄性同类等小故事时，桂金总是聚精会神地仔细听。
　　桂金听得津津有味儿。可是有好多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她仔细听完，但是还是不懂的地方太多。她带着惊奇表情，看着弘文，觉得他真了不起，都是八岁人，他咋知道那么多呢？于是问道：“弘文哥，你真了不起，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呢？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弘文挺挺胸，抬起头说：“桂金小妹妹，我家后山是荒地，那里丘陵地带什么都有。尤其是各种昆虫，千奇百怪的蝴蝶和蛾子，看到它们有时我会忘掉吃饭。有一些小蝴蝶，像指甲盖那么大，非常好看。第一次发现它，就下决心跟踪它，结果在一片小蓝花地带它加入了和它一样的群体里。抓住一个仔细看，长像除了个头小以外，其它地方和大蝴蝶一样，都是六只爪子、四片翅膀。”
　　她又是微笑着说：“弘文哥，你一个人在荒地上玩，不害怕有长虫吗？我最怕它了。”
　　弘文一笑说：“小妹妹，我不光是玩，还要放毛驴呢。在野外时间长了，习惯那里喧闹叫声，看惯草棵下的蚱蜢，听惯了蟋蟀和蝈蝈叫声。你说的长虫，爷爷给我讲过，它的学名叫蛇，一般碰不上它，碰上它我也不怕，躲着它就没事了。”
　　桂金又听得出神，对这些闲瑕小事，对她也算大事，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弘文今天说的每件事，她都感到新奇。在家里出院的时间比较少，对院子以外的一切，基本见不到。她居住的周围又沒有同龄女孩，爷爷奶奶把她管得很严、看得很紧，是怕宝贝孙女受欺负。
　　爷爷和奶奶在近一年里，经常听宝贝孙女说起一个叫李弘文的小男孩，经常给她讲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也就是那一天，爷爷怀揣着好多疑问、专门去学校拜访过薛老师，主要是调查李弘文到底是谁家孩子？
　　主要疑点是，一个屯子就一户姓李的，为什么没听说过苍翠庄老李家有过男孩呢？另外，李老爷子是自己的好朋友，也经常去他家串门，怎么就沒发现有过七八岁小男孩呢？
　　薛占州老师告诉爷爷说：“周老爷子，李弘文他家我去过，那是一家书香门弟，可惜李弘文父亲体弱多病，家里经济拮据。他是随母姓，他姓冯，东街冯士元您该知道吧？李弘文是他和李忠秀的亲生儿子。老爷子，我知道您是不放心您的宝贝孙女，放心吧，我的学生我知道，这孩子懂事，礼仪知识广泛，是个好后生。周老爷子，这回放心了吧？”
　　周爷爷点头看着薛老师一笑说：“放心、放心。我孙女回家只说她弘文哥姓李，哪知道他是冯门后代呀！弘文爷爷可是位老学究啊，留过洋的大学士；弘文的爸爸我们是文友，他喜欢看书，我喜欢收藏各类文学书刊，他也是我家常客，也是借书结的缘。可惜呀，我只念六年私塾，和冯氏父子没法比唷！苍翠庄像这一家子人太少了！”
　　薛老师向树下一指说：“看，这两个孩子中午就在树下玩耍，累了，就一个说、一个听。弘文受爷爷启蒙教育，懂的还真不少呢。老爷子，怎么不让你孙女上学呢？”
　　周老爷子一笑说：“唉！我孙女是她奶奶的心尖儿啊，不到十三岁不会让她上学的。也倒是啊，我那孙女长的太小了……”周老爷子告别薛老师后，一边向家的方向走着、一边看两个八岁的娃娃，满面笑容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