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次拜访

　　刘欣平的摩托车熟练地拐进了院子，浩浩听到声音立刻抢在妈妈前面跑出去。看到姐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回来了，那男子手里还推着一辆摩托车，他激动地喊道：“姐，你回来了？”
　　张华静亲热地搂住了弟弟的头，妈妈走到门口看到三个人进来，指着欣平给浩浩说：“浩浩，叫哥哥，这是你刘伯家的二哥哩。”浩浩好奇地仰起头看着欣平，没有开口叫。欣平拍了拍浩浩的头算是打招呼，张华静拉起弟弟对欣平说：“我弟怕生的，走，进屋吧。”
　　张华静的妈妈看到欣平和女儿一块回来很是意外，本以为友良会去学校找静的，怎么就成了欣平？虽然心里嘀咕却很高兴，赶紧端来一盘糖果瓜子热情地招呼到：“欣平啊，你先坐着，婶这就去做饭。”
　　张华静问：“我爸呢？”
　　妈妈回答：“你爸跑趟远门后天回来。你们先坐着说说话，我这就去做饭，欣平难得来一回。”
　　刘欣平说：“婶，别忙活，我一会就走。”
　　妈妈说：“胡说啥呢，安稳坐着，不许走。”
　　欣平笑着坐下了。张华静拿来扑克让欣平和浩浩玩，自己也进了厨房去帮妈妈做饭。
　　张友良走得很急，进了张华静家的院子看到一辆摩托车。心想可能是有客人吧，就没有大声喊叫。走进里屋，没有看到张华静，也没有看到张叔、张婶。沙发上坐着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正在和浩浩玩扑克。浩浩看到友良冲着厨房喊：“姐，友良哥来了。”
　　就又接着摆弄手里的扑克牌。欣平抬头看了过来，友良也看过去，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下都没有说话。张华静听到弟弟的喊声手里拿着一个汤勺就出来了，看到友良就说：“友良，你刚到吧？我走的急没等你……”
　　友良说：“我去学校了，人家说你都走了。”
　　张华静说：“我等你了，后来刘伯的儿子路过，就把我捎回来了。害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友良抬眼看了一眼欣平说：”没事，那我回了。“
　　说着就往外走，张华静拦住说：“别走呀，饭马上就好，在我家吃吧。”
　　这时候妈妈也赶出来说：“友良，别走了，刚好欣平也来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凑一起多热闹？”
　　张华静拉过友良对欣平说：“这是友良，我们村儿的。”
　　又指着欣平对友良说：“这是欣平，就是刘伯的二儿子。”
　　俩人互相问候了句“你好！”
　　刘欣平说：“就别走了吧？”
　　张友良说：“不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呢，我得回去。”说完就往外走。
　　张华静只好送了出去说：“那你下午过来啊？”
　　张友良很是郁闷地回到了家，看到在灶间烧火的妈妈也没打招呼，就进了后院自己的小屋。抬手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一头倒在了床上。他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满腔的激动和热情瞬间被浇灭了。满以为张华静会在学校眼巴巴地等着他一起回来，他们会一起走在马路上听白杨树叶子“哗哗”地响声；看绿油油的庄稼在风里一浪浪起伏。可自己满头大汗跑去学校的时候，她已经坐着别人的摩托车走了。想到这里他就来气，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友良妈很快把饭菜端上桌，冲着后屋喊：“友良呀，吃饭了。”
　　过了好一会没有看到儿子过来，她又喊了几句竟然还是没有应答。友良妈走到后院就去敲小屋的门：“得是睡着了？快起来。”
　　友良不耐烦地说：“听见了，就来。”
　　妈妈迟疑了一下推门进去，看见儿子正面朝里躺着。她走过去挨着儿子坐下问：“咋了？和同学闹别扭了吗？有啥事给我说说。”友良忽地一下坐起来说：“没事，没事，走，吃饭去。”
　　妈妈没有再追问跟在儿子身后往出走，可是却有些担心，不知道儿子这么烦躁到底是怎么了？
　　浩浩已经和欣平玩得很欢了，快到下午，欣平起身告辞，浩浩拽着不肯放手。欣平安慰着：“哥哥得走了，下次还会来，好吗？”
　　妈妈玩笑地说：“来的时候你都不肯叫一句哥，现在可不让人走了。”
　　浩浩还是拽着欣平的手一直跟到院子里。刘欣平对张华静说：“明天下午，你几点走，我送你吧？”
　　张华静说：“不用，我和友良一块走，他在高中上学呢。以前上学我俩就一块走的，习惯了。”
　　妈妈也在一旁说：“现在啥都安顿好了，你和你爸就不用费心了。让她自己走，这日子长了你也要忙的。”
　　欣平说：“那好吧，婶，我就回了。”
　　等欣平走远后，浩浩凑到妈妈耳边低声说：“那个哥哥说，下次来给我一把枪呢！”
　　妈妈在浩浩脑门上戳了一指头说："不准要别人的东西，我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浩浩嬉笑着跑开了。
　　送走了欣平，张华静直接去了友良家。友良妈妈正在清扫院子里的柴草，看到静进了门高兴地说：“静静回来了？现在都当老师了，多好呀!"
　　张华静问：“婶，友良呢？”
　　友良妈朝后院一指说：“后屋呢，你自己去吧。”
　　说完又对着后院喊：“友良，静静来了。”
　　友良听到妈妈的声音忙合上书本刚要出去，张华静就进来了。张华静说：“学习呢？我没有打扰你吧？”
　　友良说：“打扰啥呢，家里客人送走了吗？”
　　张华静说：“刚走，我就过来了。今天害你回来那么晚，别生气哦！”
　　友良说：“哪能呢，没事的，快说说这一星期的事儿吧。”
　　张华静就把自己这一星期的事情一一说起，友良听得很入神,听着听着就把心中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星期天下午张华静背了包早早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友良来了俩人都很开心也很感慨。仿佛觉得时光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段上学的日子，友良忽然为昨天自己的狭隘而感到内疚了。
　　学校紧张而忙碌的生活让张华静找回了自信和快乐，每天早上她都早早起床，打水，扫地，以最佳状态迎接孩子们的到来；每天晚上伏案灯下批阅作业。把封面残缺不全的作业本重新粘贴，写上名字，画上图案，再放到床板下压平了。第二天发放作业时，孩子们就会露出惊喜的眼神和笑容，更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新来的女老师。在下课或者劳动的时候他们总是围着老师“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两个月过去了，张华静不但通过了考试还以谦虚、严谨，的品格赢得了领导的认可和赞许。当校长把这个消息公布时，她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她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友良和家人。父母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老张看着母女二人说：“现在啥都通过了，明天我得带静静去刘家峪给刘哥说一声。一来为了表示感谢，二来这段时间忙，没来往，于情于理咱都要登门拜访的。”老婆也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就去张罗拜访刘家要带的礼品。
　　友良激动地把静通过考试的消息说给妈妈听，本以为妈妈也会和自己一样激动和高兴。可是妈妈却平静地说：“静静一直都很优秀，不用想都是这结果。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得把心思集中到学习上，离高考没多少日子了！”
　　友良说：“我知道的。”
　　妈妈又说：“你以后不要总到学校去等静静，这样对她不好!你们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大姑娘、小伙子了！静都工作了，你不努力，瞎跑啥呀？”
　　友良争辩到：“这又不影响学习，我哪有不努力了？”
　　妈妈说：“咱家的日子你心里清楚，你只有学习一条出路。考不上学，就你这身体咱娘俩没法过！人家静静的路都铺好了，只有平稳地走下去，你的未来还是俩眼一抹黑，知道不？”
　　看着妈妈严肃的表情和耳边缕缕白发友良心里一阵酸楚，妈妈说的这些又何尝不是呢？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前进，没有退路！
　　
　　刘家河的水蜿蜒流过，裸露的河床上巨石林立，沙石遍地。一簇簇足有一米高的蒿类植物间有牛羊低头吃草，河水平缓的地方有三五成群聚堆洗衣的农妇，或嬉笑打闹，或抡起棒槌使劲敲打。河上架着一座桥，在两头的桥墩上书写着三个红色大字“刘家桥”把刘家峪和通往镇上的大马路完美的连接起来。
　　老张骑着自行车正在通过刘家桥，蓝色的布衫被风掀起半边，忽上忽下地摆动。车后面坐着怀抱大包小包的女儿，父女俩这一趟备足了心意。走的时候，老婆是添了又添总担心礼物太薄。对于他们来说，大刘可是命里贵人，多少礼物都不能表达一家人的感激之情！
　　大刘的老婆王桂芬抱着一床被子往屋檐下的铁丝上搭，铁丝有点高，对于她富态且较矮的身躯很是困难。她踮起脚尖一只手使劲一抡被子平稳地挂在了铁丝上。她又找来一根小木棍拍打着，弹落的灰尘腾起淡淡烟雾。晒完了被子她拿起拖把擦拭水泥台阶，正干的起劲听到铁门被推开老张笑着问候到：“嫂子，在家呢？”
　　听到来人问话，她转过身，一看是熟人老张立刻高兴地说：“吆，兄弟来了。”
　　又指着张华静问：“这是你女子吧？都大姑娘了！”
　　老张说：“是的，是的。”
　　接着就把女儿推到前面说：“叫大妈。”
　　张华静脆生生地叫了声“大妈”把王桂芬乐得眉眼都挤到一块去了。
　　老张边撑自行车边问：“嫂子，我哥不在家啊？”
　　王桂芬把拖把往墙角一靠，拉着张华静的胳膊说：“你跟娃先进屋，我让人去叫。”
　　看到父女俩提的东西又责怪到：“来了就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干啥呢，真是！”
　　王桂芬把父女俩让进屋，自己跑到门口拦住一个过路的小孩说：“快去到木材站叫你大伯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那孩子撒腿就跑，她转身进了屋。大刘家是三间两层的楼房，大院子、高门楼、红色砖墙很是鲜艳，这样的房子在农村已经是走在了时代发展的前沿。屋内，水泥地面被拖得发亮，窗帘，床单似乎纤尘不染。张华静正歪头看着，王桂芬递过来一杯水说：“女子，喝水”张华静赶忙接过了水杯。
　　王桂芬一边给老张杯里添水一边说：“你们男人家整天你来我往的，我和你家娃他妈都没见过几回。这娃都成大姑娘了我还记着小时候的模样呢!"
　　老张说：“嫂子说得对，这回我带静静来认门，下回，你和我哥到我屋里串串门，咱两家要常来往。”
　　王桂芬关切地问：“兄弟，那个事过去了咱就不要想了。从现在开始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那！”
　　老张放下茶杯说：“过去了，多亏我哥相帮，不然过不去！”
　　王桂芬说：“过去了就好，能帮一把是一把又不是旁人。对了，娃在学校还好吧？”
　　老张说：“考试通过了，今天就是专程来给你和我哥说一声的。”
　　俩人正说着话大刘回来了，老张忙起身，大刘按住说：“坐着，起来干啥？”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支来一支递给老张，一支塞到自己嘴里。等点了火吸了两口，大刘把烟夹在指间说：“娃说屋里来人了，我一猜就是你，没想到静静也来了。”
　　接着又问张华静：“在学校习惯了没有？”
　　张华静一直默默地坐在父亲身边听大人说话，感到没有自己插话的地方也没有说话的必要，听到刘伯问话了马上说：“习惯了，伯，我考试通过了。今天就是来给你和大妈说的。”
　　大刘满意地说：“这就好，一肚子学问也派上用场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行，不然也不敢揽下这差事！”
　　老张抽了两口烟问：“咋不见欣平呢？”
　　大刘说：“出远门了，我让他到外地看看行情。咱不能守着这个摊子过活，得知道外面啥情况。咱这一辈人干到这也算是到顶儿了，以后要靠他发展，壮大，才能走得长远！”
　　大刘这番话又给老张上了一课，老张心里暗暗佩服。心想：难怪大刘生意做得红火，日子过得滋润，原来他比别人都想得长远！欣平小小年纪就敢独自出门闯荡，真是让人羡慕养儿当如此！
　　大刘夫妇的随和，真诚，让张华静感到亲切；老张憨厚朴实，静的灵秀乖巧也深得大刘夫妇喜爱。这一次拜访更是加深了两家人的友情和往来。日头偏西，老张起身告辞，大刘夫妇将父女二人送出大门一直走过刘家桥才挥手告别。
　　王桂芬对老张父女俩这次拜访非常高兴，以至于在儿子回来后的几天里不断说起，而且每次说的时候都要将张华静夸一番，如：“那女子，模样长得心疼的，乖巧的。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娃，看着就让人喜欢！”欣平没有接妈妈的话，可是眼前却浮现出那清秀的身影和温暖的眼神。在外地的这一段时间也会常常想起那个女孩。不知道她在学校怎样了？可那女孩在他面前总是非常拘谨，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时时刻刻都要逃离一般。
　　回来几天了母亲不住地唠叨，他忍不住想要去看她，可思索再三就是找不到一个理由来。一想起那小鸟一般的神态他就困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走近她，才能使她不拘谨。当大刘再一次和老婆说起老张家女子时,欣平说：“我替你们去看看她咋样？”这句话把大刘两口子给震住了。老两口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等儿子骑车出去，王桂芬表情神秘地凑到丈夫耳边问到：“哎，啥情况？”
　　大刘故作镇定的说：“不就是去看一回么，操啥闲心呢！”
　　可他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知道儿子就是一头犟牲口，你如果硬给套上那准崩了。所以他只给一个引子下来再也不提，只偷偷观察儿子的变化。在大刘看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一定得随了各人的愿，不然过不到一块去。
　　他本来打算：如果儿子不上心，那就算了那是俩孩子没缘分。如果儿子上心，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坚信，这个计划有门儿。以老张家女子的容貌和品行一定能让这匹烈马驯服，自己投降。果然这一招凑效，计划正稳步向前，大刘当然欣喜。
　　此时已到秋季，学校里的白杨树下落了厚厚一层叶子，风一吹，顺地势哗哗滚动；树上的叶子被风偷袭后下雨似的纷纷坠落。正是上课时间，校园内外没有行人走动，看大门的老头儿坐在竹椅上打瞌睡，头低到胸前，一缕阳光照射在他微秃的脑门上。欣平很远就熄灭了摩托车的火，推着走到门房。本想和老头打招呼，看到老头这幅模样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扰径直往校园里面走。
　　下课铃一响，老师刚出教室，孩子们就像泄闸的洪水冲到了操场上。张华静拿着课本走向宿舍，有学生向她招手，也有学生喊着：“张老师好”她都报以亲切的微信。每当听到这个称呼，她的内心都会升起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她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职业，喜欢上这群孩子。这些小东西总是一分钟前还在闹别扭一分钟后就在一起玩耍。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跑来告状：“老师，赵慧慧把墨水洒到我衣服上了。"
　　"老师，马小新踩了我一脚。”
　　说完就仰起小脸等待最公平的裁判。这个时候，张华静总是极尽耐心地劝解，直到小家伙们拉起小手跑向操场她才放心的离去。
　　张华静来到宿舍门口，却愣住了。走的时候门闩是扣着的就是大风刮也不可能开，现在门竟然半开着，难道有人进来过？她这么想着就赶紧推开门，却又是吓了一跳。只见，欣平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桌上放着的课本翻看。听到门开，头也不抬就问了句：“下课了,张老师？”
　　张华静说：“是的，你啥时候回来的？”
　　欣平转过头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外出了？”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一样说到：“哦，想起来了，你去过我家。”
　　张华静问：“出去怎么样啊？”
　　欣平说：“这个说来话长，你愿意听的话我慢慢讲给你。看起来，你这个老师倒是做的有模有样了？”
　　张华静洗了手一边擦着一边说：“是挺好的，这得感谢你和刘伯帮我找了这份好工作，我很喜欢，也是在尽心尽力地做。对了，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欣平说：“想看看你工作的怎样了，还有，就是我妈一天把你夸三遍。更得替她来看看你。”
　　张华静说：“我没那么好，倒是你们一家人都很亲切。”
　　欣平问：“今天还有几节课？”
　　张华静说：“没有了，刚上完最后一节。”
　　欣平说：“走，去我家吧。"
　　张华静说：“不好吧，我前几天刚去过。”
　　欣平说：“去过了再去，我爸妈都盼着呢！”
　　说完站起来走到门口，拉住门闩做出要锁门的样子看着张华静说："走吧，他们可在家等着呢，叫我专门来接你的！”
　　看着张华静为难的样子他放了门闩说：“我去推车，大门外等你。”
　　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张华静对这突然而来的邀请感到慌乱，去也不是，不去也不对。犹豫半天一想到欣平还在大门外等着，便锁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