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不是一般的聪明

　　到了走廊上，陈麒稍微转身，轻轻将宿舍的门关上。
　　李憎双手扶着栏杆，背对陈麒，扭了扭脖子，像是漫不经心地问：“昨晚熄灯后，是不是还有人讲话？宿舍差点又被扣分了！”
　　陈麒愣了愣，回过神后，硬着头皮撒谎：“昨晚我突然肚子疼，他们找药给我吃时弄出的动静有些大，值周老师敲门警告了一下。”心里却有些纳闷，这“二鬼子”怎么知道昨晚熄灯后有人讲话，宿舍差点又被扣分了？
　　“还真让我有点意外，你当时居然没被疼死！”李憎转过身盯着陈麒，脸上布满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陈麒咬着嘴唇，沉默不语。这时，他已明白了是王天选在背后捣鬼；也知道了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哼！”李憎似乎也没指望陈麒说句软话，见陈麒不吭声，他声色俱厉地警告，“以后在宿舍里给我老实些，你们不想好好读书，还有其他人想！”值周老师走过来了，李憎说，“你先午睡吧！”陈麒也没说什么，就转身进宿舍。
　　
　　为了能安心地看一本书，陈麒与潘多贵换床睡午觉。潘多贵的床在最里面的角落，从宿舍外面看，是无法看得清楚的。
　　陈麒要看的书，书名为《文化苦旅》。即将放早学前，他感到有些无聊，便写了张纸条问坐在前排的女生沈盼盼有没有什么课外书。于是，沈盼盼偷偷递了这本《文化苦旅》给他。他打开看了几页，就对这本书爱不释手了，以至放学后要潘多贵先帮他带回宿舍。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从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这是《道士塔》的开头，陈麒默默念着，思绪也渐渐地融入了作者笔下的那片天地。
　　“……中国的专家没有太大的激动，他们默默地离开了会场，走过王道士的圆寂塔前。”
　　啊，这么快就看完了？
　　原本陈麒打算看完《道士塔》就睡觉的，却不料，看罢他竟觉得不过瘾，又看了《一个王朝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感叹——原来散文也可以写得如此深邃、厚重，充满历史的韵味。
　　“还没睡意，那就看完《东坡突围》再睡觉吧！”陈麒心里想。
　　结果距离起床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他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破天荒地打了呼噜。
　　
　　起床铃声响，整个校园像是一锅沸水。人声、广播声、摩托车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陈俊坐起穿好了衣服，用手推了推陈麒：“起床时间到了！”
　　“嗯……晓得了……”陈麒低声应了一句，便又翻身往里挪，继续睡着。陈俊只好独自跳下床，洗漱完毕，上了趟卫生间，就直奔教室，忘了催陈麒起床。其他人也都忘了陈麒没有起床。
　　广播里的最后一首歌：“啦……啦……啦……啦……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儿开……啦……啦……啦……啦……”播放到半，上课的铃声响了，钱永进是最后一个走出宿舍的。他们18班是体育课，同学们都要在足球场集合，而足球场就在男生宿舍楼旁边，因此钱永进不慌不忙地锁宿舍门。
　　“哐啷”一声，使陈麒从睡梦中醒来。他坐起一看，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急忙叫钱永进不要锁门。
　　
　　宿舍楼距离高中部教学楼大约四五百米。饶是陈麒穿衣、洗脸的速度很快，他注定还是要迟到了。锁好宿舍门，下了楼，他远远就看见教学楼的两个楼梯口分别有值周老师把守，一男一女，都是初中部的老师，专门抓一些迟到的人。坐在他前排的沈盼盼，不知什么缘故，竟然也迟到了，男的值周老师一边看她的校牌，一边将她的名字写在一本笔记本里。
　　按照学校的规定，但凡有人迟到被值周老师抓住了，就会扣所在班级的分。
　　“怎么办？怎么办呢？”陈麒不断问自己，急得掌心冒出汗来。他心里很是清楚——别人迟到，那“二鬼子”班主任李憎最多也只是说几句，他就不同了，不被骂个狗血喷头才怪！
　　紧急中，陈麒居然想出了一个让很多人瞠目结舌的办法。他把挂在胸前的校牌取了下来，装进裤兜里，绕了大半个足球场，走到校门旁边的保安亭外，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口，气喘吁吁地对值周老师说道：“这位老师，你好！我有个堂妹是高16班的，我刚从家里来，她爸、妈托我带了些钱给她作生活费。老师你知道16班教室在哪吗？”
　　“我晓得啊。你看——四楼紧挨楼梯口的那个教室，就是16班的。那门上面有块玻璃已经坏了，你看见了吗？”值周老师很是热情地告诉陈麒哪个教室是16班的，并不疑心什么，只因他无意中看见陈麒是从校门方向那边走过来的。
　　“看见了，我看见了。老师，谢谢你啊！”陈麒忙不迭地点头道谢。
　　站在一旁的沈盼盼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觉得陈麒是个非常聪明的男生，却想不到他还胆大包天，居然敢明目张胆地骗值周老师。她有些恍惚地从值周老师手中接过她的校牌，值周老师就指着她对陈麒说：“这个同学是16班的，你跟着她一起上楼，就能找到16班的教室了。”
　　担心自己忍不住会笑出声来，沈盼盼只好一直抿着嘴。
　　“好的，谢谢老师！”陈麒再次向值周老师道了谢后，与沈盼盼一起上楼。
　　
　　到了二楼，沈盼盼目不转睛地看陈麒，眼神还怪怪的。陈麒有些不解，便笑着打趣沈盼盼：“老沈，我脸上有花啊？看得那么入迷！”
　　“呸呸呸，马不知自个脸长，就像你不知自己脸皮有多厚一样！”沈盼盼笑着骂了一句，颇为感慨地说，“陈麒，我发现你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聪明啊！刚才那种办法你居然也想得出来。不过，你就不怕穿帮吗？我刚刚都替你捏了把汗！”
　　“怎么不怕？你看——我手掌心都出汗了！”陈麒摊开双手，掌心全是汗水。
　　沈盼盼很是不解地问：“那你怎么还撒谎？”
　　“你以为我愿意撒谎啊？换作别人迟到，或者说像你这样成绩好的人迟到，班主任最多也只是讲你们几句。我就不同了，他不是吼就是骂，那架势仿佛是我掘了他家祖坟似的。哪次208宿舍被扣了分，他不拿我开刀！你没发现另一个男生宿舍被扣分时他几乎不说什么吗？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老针对我！”陈麒摇着头苦笑，金黄色的阳光从树梢上落下来，照到了他的半边脸。
　　沈盼盼迟疑了一下，问陈麒：“你是不是得罪过他啊？”这本来是沈盼盼随口一问的，却真让她给说中了——
　　半个月前，也就是教师节的头两天，班长秦金言号召班里每个同学出二十元，合买一些东西送给老师们当作教师节的礼物，陈麒当时也很爽快地掏了二十元。原本说好只给班主任、语文、数学、英语、历史这五位老师送礼物，一人一个暖水壶、一盏台灯，可是晚上秦金言又变卦了，说也要给以前的物理、化学、生物、地理、体育、音乐等老师送同样的礼物。因为之前收到的钱不够，秦金言走进208宿舍叫陈麒等人再交十五元，陈麒当场就发火了，直接说他死都不会再掏十五块钱。
　　倒也怪不得陈麒发火。他家境不好，每个月只敢问父母要一百元作生活费，不像秦金言等人每个月有两三百元的生活费。三十五元，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对于陈麒而言，三十五元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因此他坚决不再掏十五块钱交给秦金言。208宿舍除了王天选，16班的其他男生纷纷学陈麒，不愿再多交十五块钱。
　　秦金言恼怒了，气急败坏地指责陈麒等人：“你们不知道尊师重教啊？平时班主任对我们这么好，多掏十块钱你们都不肯，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别求班主任或者其他老师帮忙！”竟忘了陈麒等人并不像他和沈盼盼一样，从高一起李憎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说白了，开学分文、理班后，李憎担任陈麒等人的班主任还不到一个星期，陈麒等人对他自然没有多少感情。
　　“班主任是菩萨啊？有求必应？需要用钱供着？你爱巴结他是你秦金言的事，别扯上我！”陈麒冷冷一笑，横眉嘲讽秦金言。这倒不是陈麒对他们班主任李憎有什么意见，只因他心里窝着一股火，以致有些口不择言了。偏偏又很不巧，他说的话被刚刚走到宿舍外面的李憎听得一清二楚，李憎心里想：“这样的学生不是垃圾是什么？”自此以后，李憎从不给过陈麒一次好脸色。
　　陈麒并不懂得自己无意中给班主任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听见沈盼盼问他是不是得罪过班主任，他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跟沈盼盼说：“老沈，你那本书我放在宿舍里，没拿来教室。”
　　“没事。你要是喜欢看，看完了再还给我。”沈盼盼摇着头说。
　　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教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