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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突起祸端

作品名称:山河月      作者:潇秋      发布时间:2020-11-22 09:24:17      字数:5484

  一九八六年的春天,友良的父亲在一个下着濛濛细雨雨的夜里,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任凭母子三人千呼万唤,泪眼横飞,依然撒手人寰。乡邻和亲友们竭力相帮才让这位老军医入土为安。荒凉的坟头,友良母子三人抱作一团,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让在场的人们无不动容。
  这一场丧葬,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看着母亲紧皱的眉头和被痛苦、劳累,双重折磨的娇小身影,友良和姐姐小凤像受了惊的小鹿。他们紧紧跟在母亲周围好怕哪一天母亲也突然离去。小凤辍学回家了成为妈妈的得力帮手,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一切家务。一个人的离去留给家人的是无尽的苍凉和痛苦!友良也变了,话越来越少。时常穿着父亲遗留下来的衣服,宽松而肥大遭到同学们无情的嘲笑。他远离了人群常常坐在角落里发呆。
  张华静看到了这一切也很难过就对友良格外关心起来,她总是默默地在一旁陪他发呆。她不想丢下伙伴,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高兴。
  下了课,俩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张华静歪着头看了看张友良故意说到:“皱眉头,真难看!”
  张友良问:“有多难看?”
  张静说:“像个八十岁的老头子,真丑!"
  张友良伸出两只手拉长了脸问:“现在咋样?”
  张华静给逗乐了说:“现在,像个冬瓜。“
  俩人呵呵地笑出了声。在张友良的心里,张华静就像一束阳光能迅速的照进他的心里,给自己带来温暖带来快乐,因为她从不像别人那样嘲笑自己。张友良总是期盼着张静的到来,就连上课都想和她坐在一起,那样心里才能踏实.而且这种依赖感越来越强烈。
  
  升入高中后,他们一伙人里上学的就只剩下张友良和张华静,其他人都出外谋生了。学校设在镇上,离他们的村子有十几里路远所以不能每天回家只能住校。俩人不在一个班里了,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友良就会早早地守在张华静的教室外面等着她。回家的路上俩人又互相说着各自班里的事情,同学们都知道他俩是一个村的也不多问。这种情况在学校非常普遍,大家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村落,都有各自村子的同伴。遇到困难或有人欺负时同村伙伴就会挺身而出,形成一个个小团体,乡村的孩子就是这样护群。
  
  转眼张友良和张华静已到高二,小凤也在这一年的春天出嫁了。对象是邻村的小木匠,小伙子憨厚朴实,手艺又好。小凤总是隔几天就会带着小木匠一块回娘家看望母亲和弟弟.这是她最揪心和难以割舍的事情。父亲走了现在她也离开了,弟弟还小,家里的担子全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好在小木匠心地善良,总是慷慨地接济娘家这让小凤非常感动!当初媒人上门提亲事小凤死活不答应,她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妈妈和弟弟,离开这个家。可是妈妈流着泪说:“凤儿啊,不是妈心狠。咱的家底你知道,跟着妈只能过穷日子,再说了我也撑不了多久的。孩子!你找个好人家过自己的日子去,妈再难,熬个几年等你弟弟上了大学咱家就有希望了,妈也就这点力气了!"
  小凤这才含着眼泪点头,跟着媒人去相亲。还好结婚后木匠一家对待小凤非常好,一到农忙时节,忙完自家农活,一家人就都过来帮这孤儿寡母。友良母子感到了亲情的温暖,凤儿的出嫁不是少了个女儿而是多了一个帮手!
  
  张华静的父亲老张总是忙忙碌碌,隔三差五会带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回家,吃吃喝喝拉家常。妈妈就沏茶、做饭,跑前跑后的忙活。弟弟浩浩也上五年纪了,家里来客人时他就和姐姐在小房间里写作业或者玩耍。父亲的朋友大刘总是羡慕地对静的父亲说:“老张,你可是活神仙呀,儿女双全还听话又懂事,真好啊!”
  “哪里哪里,你的两个儿子也是让人眼热那!”老张说。
  “你那里知道我的苦呀!”大刘说。
  大刘有两个儿子,老大金平早已成家分开单过。老二欣平是出了名的顽皮捣蛋鬼,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跟着父亲跑生意。欣平虽然学习不好,但跑起生意来倒是比大人都精。这可乐坏了大刘,他逢人都要把小儿子夸一番。一高兴他给儿子买了最新款的摩托车,谁知却引起了老大两口子的强烈不满,觉得父亲偏心。老大媳妇心眼多,担心将来父亲给老二留的财产多自己会吃亏,总是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挑唆金平和父母闹,不断地索要钱财和房产。隔一阵家里就会有矛盾和纠纷,给多少都不能让金平两口子心理平衡,这让大刘老两口很是伤心和苦恼。每次来大刘都要诉诉苦。
  大刘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给娃娶媳妇是个学问,不能马虎。你嫂子说来,看媳妇一定要先看丈母娘,这牵扯到以后的家庭和睦不和睦。唉,都怪我!当初只嫌弃你嫂子这妇道人家啰嗦,挑剔。我只说娃同意就给娶进门,谁知道是个难缠鬼。让我老两口到死都难闭上眼!”
  老张总是默默的听着,尽心的劝着。老张的朋友很多但和大刘最要好,因为当初是大刘拉着老张一起做木材生意的,才有了现在富足的生活。因此,老张一家非常感恩,对大刘自然格外敬重。
  大人忙大人的事情,小孩忙小孩的事情。父亲常常外出,妈妈从邻村一个加工点领来一批又一批的活,每天都会做到深夜。
  高二的课程很紧了,张华静和张友良都很努力,互相加油,鼓励!
  一天中午正上自习的时侯,班主任王老师走到教室门口,点名说:“张华静,你出来。”
  张华静好奇地走出教室却看到三婶神色不安地站在门外。一见张华静出来了,三婶拉起她的手对老师说:“老师,那我们走了。”
  张华静忙问:“婶儿,咋了,有啥事吗?”
  老师温和地说:“张华静,你妈妈病了,你先回家去看看吧。”
  一听妈妈病了张华静慌了神,跟着婶婶小跑着就出了校门。路上,三婶不住地安慰着她:“静静,你别急,你妈就是发烧了没人做饭我才来叫你的,没啥大事。娃,你别慌。”
  听到这话张华静才稍稍放心,抬起胳膊用衣袖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脚步放慢了一点。走进家门,眼前的情景让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揪紧了。妈妈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左手上正挂着吊瓶,浩浩趴在床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屋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床的前面,二叔,三叔,和左邻右舍围了一圈儿。
  浩浩看到她急忙趴到妈妈耳边说:“妈,我姐回来了。”
  张华静急切地走到床边,掀起被子查看并着急的问:“妈,你咋了?”
  妈妈无力地按住女儿的手说:“我没事,没事,你去厨房,你婶烧水呢你去替换一下。”
  友良妈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刚灌满的水壶,看到张华静她忙放下水壶说:“娃呀,你妈没事你别怕。”
  张华静急了说:“没事,没事你们咋都在我家呢?到底咋了吗?”
  二叔把张华静拉到院子里二婶和友良妈也跟了出来。二叔神色凝重地说:“静静,你妈没事,是你爸。”
  张华静问:“我爸咋了?”
  二叔说:“拉木材的车翻到刘家峪下面的沟里了,压死一个工人和司机,你爸让警察带去正在调查。”
  张华静感到头皮发麻,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她用手扶住了墙。回来的这一路上她的心就胡乱猜想,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婶扶着她坐到了台阶上,友良妈用手梳理着张华静耳边散乱的发丝说:“静静呀,你爸正顶着事呢你妈病了浩浩还小,我娃,你得把家里安顿住才对,有事大家帮忙跑路呢么。”
  二叔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不能跟你妈一样吓倒了。你得把家里管好,事情交给我们大人去想办法。”
  张华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觉得二叔说得对,是的,现在不是担心害怕的时候,不能让家里乱了阵脚。她擦了一把眼泪对二叔说:“叔,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爸那边求你们多帮忙!”
  大家又回到床边,对张华静的妈妈说了很多安慰和鼓励的话就陆续走了,友良妈留下来帮着做了饭,收拾完屋子等吊瓶挂完以后才千叮咛万嘱咐的离去了。
  晚上,浩浩在床的另一头睡着了。张华静劝妈妈躺下休息,可妈妈不肯,母女俩垫个被子靠着谁也不说话。月光洒进来,清亮亮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妈妈的身体逐渐好转。二叔和三叔轮换着去看爸爸,打听事情的处理有没有进展。张华静每天打扫院落、洗衣做饭、喂猪喂鸭忙里忙外。她盼望着事情尽快处理结束爸爸能早点回来。在这一段时间里,友良妈还有三婶她们每天都会过来陪着妈妈说会话,帮着做做家务活。友良星期六从学校回来也来帮着她做一些事情。挑水,劈柴,或者带着浩浩玩。
  
  事情涉及到两条人命处理起来非常棘手,对方家属因为伤心过度根本不谈条件,只是打闹撒泼,这样就一拖再拖。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有了结果。一天下午,三叔用自行车驮着爸爸回来了,后面跟着大刘伯伯和二叔。一个月没有见面,爸爸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灰头土脸、背弯曲着。张华静看了心疼的直掉泪。
  二叔和三叔安置爸爸躺到床上,大刘伯伯说:“啥都别想了,好好睡几天。”然后又陪着坐了一会儿大家就各自回去了。木材翻车事件的处理结果终于下来了,两条人命和报废车辆的赔偿一共两万元全由老张支付,虽然老张做了几年生意有些积蓄,但两万元是个天文数字啊!几天来老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是睡觉就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手指都被熏成了黄色。呛人的烟雾萦绕着他低垂的头。这个平时风趣,自信、充满阳光的中年男人被突然而降的灾难击败了!他想不出拿什么来填补这个大窟窿,那边家属歇斯底里的哭闹让他内疚,更有强烈的负罪感!
  张华静的妈妈走进房间打开半扇窗让烟雾散去,又拿过一条热乎乎的毛巾递给丈夫,俩人都不说话。张华静搂着弟弟站在旁边不安的看着父母。长久的沉默后,妈妈喃喃地说:“还是把房子卖了吧,先把事情处理了说不定过几年咱就缓过劲来了。”
  爸爸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过了一会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只能这样了。”
  这个家庭一直是被村里人羡慕的,父亲精明能干,母亲善良贤惠,一双儿女乖巧懂事。夫妻俩又都是热心肠谁家遇到难事总少不了他们夫妻俩的身影。这次他们遇到困难大家也是跑前跑后的忙活,但是两万元就像一只吃人的老虎,让人听着就害怕,除了安慰谁也无能为力。
  
  经济是个大问题,不是大家不肯帮,每一家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勉强抠出一点来凑到一起也是杯水车薪。难啊,太难了!几天来,老张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凑了五千,自己把家底全腾空也就六千多还差一半呢,实在没办法了!前一天晚上二叔就嗫喏地说到:“哥,咱都是紧日子没办法。我看只有一条路了,你把房卖了吧,咱老庄子那两间厦房你们先将就着住,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虽然这个主意让全家难过,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一步路了。所以今天张华静的妈妈才又提起二叔说过的话,老张把烟头掐灭丢到地上抬头对妻子说:“你先去做饭,吃了饭我就去找老二张罗卖房的事。”
  妈妈说:“好的。”转身出去。张华静赶紧拉起弟弟到院里抱柴草,姐弟俩走下台阶就看到大刘进来了。
  张华静怯怯地叫了声:“刘伯伯,你来了。”
  大刘问:“静静,你爸在家吗?”
  张华静说:“在呢,在屋里。”
  说完就先跑进了屋对父亲说:“爸,刘伯伯来了。”
  老张正在床上斜躺着仰头想事情,看到大刘进来赶紧坐起来说:“老哥,你来了。”
  妈妈听到声音也跟了过来说:“哥,你来了。这些天你给跑前跑后受累了。”
  大刘说:“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再别说见外的话了。”
  说完又关切地问:“钱凑的咋样,还差多少?”
  妈妈回答说:“还差九千呢,打算把房子卖了,也只能这样了。”
  大刘从怀里掏出两沓钱一放说:“兄弟,这是五千你先拿着,三天后哥再给你送些过来,再难也不能卖房子。欠点帐以后慢慢还,你把房卖了让这娘几个住哪去?”
  老张忙压住大刘的手说:“别,老哥这五千我收下,剩下的我想办法,这一阵你一直费心费力的周旋,出力又花钱让我过意不去。再说你给老二还没成家,这些钱我还不知道啥时能还上。”
  大刘坚定地说:“兄弟,你咋说这话呢?大难面前其它都是小事,听我的,房坚决不能卖。”老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过的低下了头。
  在大刘竭尽全力的帮助下,事情圆满结束,房子也保住了这让老张一家非常感激!木材翻车的阴云终于散去,压在老张夫妇心里的石头终于揭掉了。午后的阳光非常灿烂,暖暖地照射在院子里。这三个月来全家都笼罩在不安的气氛里,已经不知道阳光还会洒进他家的院子来。
  妈妈端把椅子放到院子里继续做手里的活,浩浩上学去了,张华静也在房间里整理书本她打算回学校了。好久没去学校,真有点想那个地方。这段时间里,友良几次回来说给她补课,她都心烦的听不进去这下一切都恢复了,爸爸又打起了精神,妈妈也开始做活了,自己就更要专心的学习了。
  张华静正在收拾,听到妈妈在院里里喊她:“静静,你干啥呢?来帮妈妈做活。”
  张华静走出屋子在妈妈对面坐下,拿起一片花布做起来。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工艺品,村里的姑娘们都会做,在空闲时她常常和妈妈一起做。
  这一场灾难虽然过去了,但巨额债务让父母忧心忡忡。
  妈妈忽然说道:“静静,咱家现在的情况你明白,爸妈很难的。”
  张华静点点头说:“妈,我知道以后我帮您多做活。”
  妈妈又说:“静啊,你都上高二了,女孩子念这么多书够用了。读书再多还得结婚过日子不是?以前咱家日子宽裕,就想让你多读书,考大学。可现在这些帐我和你爸就是累死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还上。这学呀,你就别上了,浩浩还小他得上呀!”
  张华静手一抖,眼里满满的全是泪水。她想争辩,想求妈妈,可看到妈妈深陷的双眼,消瘦的面容就怎么也张不开口了。她站起来,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抬起胳膊用力抹去。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她无声的挪动步子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一头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头无声的哭泣。
  张华静已经两天不说话了,她只是低头不停的做着针线活,无论妈妈怎么问她都不开口,不说好也不说坏,不说不行也不说行。这让父母很是着急。晚上,老张走进女儿的屋子坐到床沿,想了半天缓缓地说:“静啊,别怪你妈,都怪爸没本事,本来想让你考大学的可谁知道会出事呢。现在你就是考上大学,爸也没钱供你了,娃呀,心别太高,咱农民就是只家雀儿,飞不高!”
  张华静脸上淌着泪但她想明白了,不能让父母太为难,更不能让他们再伤心。她用手擦掉眼泪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说:“爸,我知道了,这学,不上了。”
  老张站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我出去了,你别让爸妈担心就好,等爸过了这个坎,以后你出嫁时爸给你一份好嫁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张华静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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