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毒草小说惹事端

因为动手打了月老师，郑大力被停课反省作检查。他坐在雷老师办公室一角的一张办公桌前，在写第三份检查。昨天一天他写了两份检查都被雷老师否定了，让他继续写，要对打老师这种恶劣的行为进行深刻反省并写出打老师这种恶劣行径的思想根源来；月老师被打后，马上去找陈副校长汇报了这件事，陈副校长指示雷老师，要对郑大力进行严肃处理，先停课反省作检查，然后再听候处理。
　　于是，郑大力每天上学不能进教室，只能到雷老师办公室来写检查。他听说陈副校长对他打月老师这件事很恼火，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写检查。可他心里却不服气，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非常正确的，是在向‘师道尊严’挑战，而且他的行为还具有反潮流的革命精神。
　　此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怎么写才能算找到了思想根源？于是他把笔往桌上一扔，点上一支烟，躺在雷老师的床上休息。雷老师刚出去，他该歇歇了，抽完烟，他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这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以为是雷老师回来了，赶紧放下茶杯，坐到了墙角那张桌子跟前拿起了钢笔佯装写检查。可是门口却响起了一声清脆女生的‘报告’声，他听出来是梅霞霞的声音，便镇定了一下，恶作剧地学着雷老师的声音说：“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梅霞霞和赵丽娟。
　　“是你呀郑大力，你装雷老师的声音还蛮像的，我们真还以为是雷老师呢。还没写完检查？雷老师呢？”梅霞霞笑着说。
　　“雷老师在楼下会议室开会，我的检查已经写了两份了，雷老师说还没找到思想根源，我就不明白怎么写才算找到了思想根源？不就是打了月老师一拳嘛。我现在在写第三份检查，霞霞同志，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告诉我怎么写检查才能算找到了思想根源了呢？”
　　“按说你是咱们班写检查的行家里手，你不会写检查谁会写？我可帮不了你这个忙。”
　　“我已经是今（黔）驴技穷啦。”郑大力笑着摇摇说。
　　“金驴技穷？还银驴技穷呢，那叫黔驴技穷，qian……”梅霞霞笑着纠正道。
　　“霞霞，雷老师不在咱们回教室吧。”刚才赵丽娟见只有郑大力自己在办公室就退了出去，这时她进来拉了梅霞霞一把说。
　　梅霞霞冲郑大力说：“好好反省吧，我们走啦。”说完她和赵丽娟拉上手下楼去了。
　　雷老师开会回来问郑大力：“检查写好了没有?”
　　郑大力说:“我不知道怎么写才算找到了思想根源。”
　　雷老师冲他火啦：“我不听你这一套，你今天要是不把检查写深刻了，就甭想回家。”
　　张慧明看的《青春之歌》被雷老师没收了。陈副校长对此事很重视，他去办公室找雷老师，他先看了张慧明同学写的检查后摇了摇头说：“检查写的很不深刻，没有认识到看毒草小说的危害性和严重的后果，要重新写。”
　　雷老师听了陈副校长的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这本毒草小说你了解没有，张慧明是从哪借来的？”
　　“听说是从刘伟那里借的。”
　　“刘伟？哪个刘伟？……”
　　“他父亲曾经在咱们学校当过教导主任。”
　　“喔，原来是刘福禄的儿子……”陈副校长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地严肃地点点头。刘伟爸爸曾经当过县二中的教导主任，也曾经是他的班主任老师，是他带领的红卫兵小将们把他打倒、赶出学校的。陈副校长沉吟了一下，严肃地说：“这下问题就严重了，一个走资派的儿子，拿毒草小说来学校毒害腐蚀学生，这绝不是一般性质的问题。”
　　雷老师说：“听王校长说，刘主任不是走资派，是被冤枉的……”
　　“又是听王校长说的。”陈副校长不快地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王校长虽然回校重新工作了，但是他在文化大革命中毕竟犯了了严重的错误，他头脑中的反动思想仍然根深蒂固地存在。何况当时他是学校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对这样人说的话，我们要进行阶级分析。要知道他和刘伟的爸爸刘福禄是一块被我们红卫兵小将赶出学校的走资派。”
　　雷老师郑重地点点头，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翻看了一下学生档案，张慧明的爸爸文化大革命中曾来县二中‘支过左’，他忘记了支持革命‘左派’的光荣使命，而是站在王校长他们这帮走资派一边，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如此看来，这件事并不是孤立的，我觉得当事人张慧明不但作要检查，刘伟也要作检查。”
　　雷老师说：“刘伟曾劝张慧明别看这种书，可他不听。我认为，书虽然是刘伟拿来的，但主要责任在张慧明。是他看的毒草小说，他受到了毒害。这和刘伟没有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应该是大有关系。对待每件事，我们都要要用一分为二的观点去分析问题，刘伟如果不把毒草小说拿到学校来，张慧明也不会看。再说，书上的印章是刘伟爸爸刘福禄的名字，这不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嘛。”
　　雷老师沉默了。
　　“所以说，刘伟也必须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查，也要受到处分，你让他跟张慧明一块写检查吧。”
　　“我认为让他写份检查可以，但要处分他就太重了些。”
　　“要看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它不是一般的看毒草小说的问题，背后可能隐藏这更复杂的问题。”
　　雷老师不吭声了。陈副校长又坐了会就走了。
　　前天上午是语文课，雷老师在学校开会。张慧明把《青春之歌》压在语文书下看，由于看的太投入以至于雷老师开完会走进教室他都没察觉，结果《青春之歌》被雷老师没收了。
　　对此，张慧明很懊悔，恨自己不该在课堂上看。他被雷老师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最后说：“慧明啊，你很让我失望，我对你抱了那么大的期望，你竟然辜负了我的良苦用心……你也太不争气啦。既然这样，我也不管你啦，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你既然违反了学校的规定，看毒草小说，那你就好好反省，写份深刻的检查交给我，听候学校对你的处理。”
　　今天张慧明见刘伟满脸的不高兴，一问才知道，因为他看毒草小说《青春之歌》的事，刘伟也受到了牵连，也在写检查。听说这件事后，他马上到办公室找到雷老师，声明他看毒草小说《青春之歌》与刘伟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自己让刘伟给他把书拿来学校的，刘伟也曾劝他不要看这样的毒草小说……雷老师严肃地说：“这不是一般的看一本毒草小说的问题，里面还有更严重更复杂的问题。”
　　张慧明无言以对了，它深深地自责，不该在课堂上看书，让刘伟也受到了牵连。它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于杰把它叫到教室外面告诉他：“明天可能让你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查，你可有个思想准备呀。”
　　“什么？让我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查？……”张慧明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他惊恐万状地瞪大了眼睛。
　　“我听雷老师说的，班干部们都知道了。”
　　“在班里做了检查还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查呢？”张慧明不解地说。
　　“我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这种毒草小说不能看，可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于杰既同情又埋怨地说。
　　这时候，雷老师走过来，张慧明忙低下头去。雷老师严肃地问他：“张慧明，你的检查写完了没有？”
　　张慧明抬头看了雷老师一眼怯怯地说：“还没写完呢。”
　　“写不完，你明天拿什么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查呢？”
　　“雷老师，为什么偏要让我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查呢？”
　　“这是学校的决定。我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不要看这些毒草小说，可是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你不能怪我没教育你。你快去写检查吧。”雷老师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张慧明哭了。它没写检查，怕写出了检查逃避不了明天的大会。下午第三节课，雷老师又来问他要检查，他说没写。雷老师让他放学别走，什么时候写好了检查什么时候再走。
　　下午放学后，同学们大都走了，他呆呆地坐在课位上。
　　“慧明，还是写一份吧，不然回不了家。”坐在他身后的郑大力边整理着书包边关切地说。
　　“我不想写。”
　　“为什么？”
　　“写好了，明天就让我在学校全体师生大会上做检查。”
　　“这怕什么的，做检查就做检查呗，无非就是在大会上念念检查嘛。我昨天不是还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了回检查嘛。到时候你把头一低，谁也不看，只顾把检查念完就行啦。”
　　“我不能和你比，”张慧明苦笑了一下说：“我连在班里念检查的经验都没有，在全体师生大会上念检查，面对上千名师生，我真害怕。”
　　郑大力理解张慧明的心情，同情地点点头：“要不你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然后它压低嗓音暗授计宜：“明天你就说病了，让别人给你捎个假来，等明天的大会开过了以后，你再病愈返校。雷老师就没辙了。最多再狠狠批评你一顿就完事啦。我这主意绝对是上策。”
　　郑大力满以为张慧明会佩服他的高见，没曾想听了他的话后，张慧明摇摇头说：“这样不行，欺骗老师的事我不能做，再说我也没病呀。”
　　“嗨，你怎么大闺女要饭死心眼呢？没病不会装病嘛。为了想逃避明天的大会，只有这个办法，你不做欺骗老师的事，只好明天上台做检查啦。”
　　张慧明无言。
　　这时，周大林从外面走进来，对张慧明说：“快把检查写出来吧，雷老师等着要呢。”
　　“人家写不写检查管你他妈的屁事？你真他妈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郑大力瞪了周大林一眼，气悻悻地说。
　　周大林看了郑大力一眼没吭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