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善恶分明

　　大年初六的早上，郑凯又要去前川新村小区接人，那里住着几位广州医援队的医护人员。带队的是广州人民医院副院长江粤汉。他们从大年初一就到达了楚天市，同时带来了他们医院力量最强的专业骨干，是一支过得硬的以党员突击队为主精兵队伍。
　　轿车在空荡荡的路上行驶，整条大街很少有人露头，郑凯一个人觉得有些无聊，就打开了车载收音机，听了一小会儿音乐。看着满大街的营业场所都是大门紧闭，郑凯的心里飘过一丝不安，这样子停摆，损失相当巨大。他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我们楚天要尽快好起来，而且一定要把病毒控制住呀，一旦疫情传播出去，如果全国都像今日的楚天，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天佑我楚天，天佑我华夏。
　　郑凯陆陆续续地接上了吕文丽、党国英、柳絮飞等几位医生护士，其中一位就是来自广州的年轻医生赵英秀。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女人一上车就开始热闹起来。她们就好像一群百灵鸟，叽叽喳喳的：“平生第一次戴着口罩拜年啦。新年快乐！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喊一声新年快乐？！”
　　众人喊完了，马上哈哈哈地开心起来。赵英秀关切地问开车的俊小伙郑凯：“小师傅，吃没吃早饭吧？我这里有茶鸡蛋，给你几个。”说着，便递了两个过去。
　　“不啦！姐，开着车哩，顾不上吃，一会到医院再说。”郑凯平静地答道。
　　“磨刀不误砍柴功，来，小兄弟，我都给你把蛋壳剥掉了，接过就直接吃！”赵英秀坚持道。
　　“谢了，姐。”郑凯有些腼腆地接过鸡蛋。
　　旁边的吕文丽开始戏弄了：“小赵，你这有点偏心，怎么不给我剥一个呢？”
　　“哼！吕姐你这可是故意挑理，一个个闲着聊大天，却不肯自已动手丰衣足食？”赵英秀调皮加挑逗地瞥了吕文丽一眼，顺手拿了一个鸡蛋放她手心。
　　一旁的柳絮飞调笑道：“赵姐是不是把对姐夫的思念，转移到小郑师傅身上啦？”
　　赵英秀一拳捶在柳絮飞身上，假装怒道：“瞎说八道什么呀？影响小司傅开车的注意力你负责呀，不要命吗？我看你才是心中关心人家小师傅吧？何必拿我逗开心呢？年年岁岁有帅哥，朝朝暮暮不挂科。哈哈哈……”
　　柳絮飞立刻争辩道：“赵姐是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猪八戒上阵——倒打一钉钯？呵呵！”
　　身旁党国英马上也调侃柳絮飞：“哈哈，火是你烧起来的，怎么？燎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了？”
　　柳絮飞一听，脸儿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地把话题岔开：“哎呀，咱们别拿小郑师傅开涮了，宁缺毋滥，绝不因为寂寞而谈恋爱。小郑师傳他很好，我不配，再见之后下一位……哈哈、哈哈！”
　　赵英秀这才说道：“哎，早上一睁眼，就和家里视频了，一来是拜年，二来真想爸爸妈妈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呀，以前听这话没什么感觉。现在呀，真正理解写这句话的人当时的心境了。唉哟，昨晚回来太晚了，现在都还没睡醒呢。”
　　郑凯一旁附和道：“是啊，最近大家都高强度，都在喊有点受不了了。可一看到那么多感染者，大家的劲头马上就来了，看样子，咱们医护人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总有释放不完的激情，澎湃四溢！”
　　党国英深有感慨地说道：“呵呵，小师傅说话好令人感动哟。我们现在不是缺防护品吗，刚才我开门出来，看到门外有个小纸箱，里边放了两包还没有拆封的口罩，里边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现在，你们比我们更需要’。现在的口罩可是一只难求啊，肯定是哪个邻居看了网上的求助信了，拿出来给我们用。”
　　“确实好感动！我们现在真的好缺这此东西呀。我那个防护服也是反复穿的，风险很大。”柳絮飞也感激地回应道。
　　“一来事发突然，二来前期缺少准备，应对不及时。现在楚天防护用品确实跟不上，不少医生护士为了节省使用防护服，就一天不吃饭，不上厕所，男女都垫尿不湿。因为吃饭和上厕所，就要换防护服，现在哪有那么多呀。市里这两天筹集了近亿元去采购，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好在国家也在紧锣密鼓地调拨之中。唉，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坚持，我不能给广州人民丢脸，你小柳也要给江南省老乡争气。”赵英秀鼓励道。
　　郑凯听到这里，鼻子一酸。这些来自远方的小姑娘，不能在自己家里陪父母过祥和的春节，跑这么远来帮助病了的楚天本就不易，哪里能想象到平时很牛的楚天市，竟然缺少这些必备的东西。人们在疫情面前，果然有些手忙脚乱。疫情之时，暴露了勇于担当的缺失和应急措施的短板。
　　到了医院之后，郑凯又接到一个增加的任务，送神农区人民医院的院办主任刘清白，到市医疗卫生协会去领民间捐赠的口罩等物资，接上刘清白就直奔市医疗卫生协会。刘清白看上去平易近人，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江书颖在神农区首屈一指的东海龙宫大浴场当主管。郑凯和他一路上还是谈的当前疫情，刘清白显很有些疲惫不堪，但他却很健谈，一路兴致勃勃地聊着当前的舆论话题。
　　郑凯问道：“刘主任，神农区人民医院可是正规大医院呀，应该物资充足啊，怎么早上听护士说东西奇缺呀？而且这些东西不应该是上面统一配发的吗？怎么会去医疗卫生协会领呀？”
　　刘清白叹了一口气，用手理了理头发：“小郑啊，这个情况你不了解啊。要是平时，我们神农区人民医院在楚天市那也是正规军里的先头部队呀，不会缺什么的。谁都没有料到这次疫情一开始就这么重呢，瞬间造成物资紧张，缺这少那的。”
　　说到这里，刘清白倒是想起一件事：“也不是没有人预料到，咱们神农区人民医院的鄂新盛、崔绍仁等几位医生倒是有过预警的，可惜……唉，早听他们的，现在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的。”
　　郑凯知道刘清白说的是那次闹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事件。刘清白接着又说：“这次疫情真的不得了，我在医院近三十年了，没见过，就是2003年的非典，也不及此次的十分之一。”
　　刘清白朝车窗外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冷清得怕人。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们院里的鄂新盛倒真是个人才，在他的要求下，我们神农区人民医院是全市最早建立这种肺炎隔离病区的，当时院领导一班人都认为他有点偏激，现在看来，是我们小瞧他了。”
　　看样子，刘清白是由衷地佩服鄂新盛，他接着又悲戚地说道：“你看，我们最早建立隔离区的，最早重视医护人员防护的，还出现了医护人员感染，你说，其他医院医护人员感染人数肯定不比我医院少，真令人痛心呀。”
　　刘清白感觉说远了，忙回到正题上来：“就是疫情来得太快，程度也深，所有医院的防护用品也都捉襟见肘。我们医院就连人家广州援助医疗队带来的资物都用光了，现在上面虽然也在采购，但很多东西却没到位。听说最近医疗卫生协会收到全国不少捐助，所以我今天就到那儿去领一万只口罩回来先用。”
　　郑凯听了，唏嘘不已。正说话间，到了华夏医疗卫生协会楚天市分会。郑凯跟刘清白一同进去，找到医疗卫生协会楚天分会的办公室，看到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正在用手机玩游戏，听到刘清白说明来意，连头都没抬下，随便扔来一句：“等一下。”
　　刘清白那个气啊，现在大疫在前，就是大战在前，这个“军需官”竟然是这付德性，天要灭人，怎么不先灭这种人呢？可没办法，他们做办公室主任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光生气也没用呀。
　　刘清白脸上马上堆起笑容：“行行方便呗，医院等着急用。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吧？”
　　“眼镜”很不情愿地收起手机，领他们来到仓库。拿出一张表格，让刘清白签字。刘清白拿过来刚要签字，一看，不对呀。说好了的，是一万只N95医用口罩呀，怎么现在换成了五千只普通口罩了呀。于是，刘清白两眼一瞪，急了：“帅哥，这不对呀。”
　　“眼镜”有点不耐烦：“什么对不对的？我拿到的分配表，就是这样子的……”
　　刘清白迅速扫了一眼表格上面，某民营医院居然一下子就分配到一万六千只N95口罩，不由怒火上头：“这是怎么回事？公家医院还不敌民营医院的分配数？你们是不是搞错啦？”
　　“眼镜”一甩头发：“我怎么知道这是咋回事呀？上头是这样分配的，我这是照章办事，能有什么办法？!”
　　刘清白一听，更加怒气冲冲：“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算干吗的？哼！这绝对他妈的有问题！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玩猫腻？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你们领导在不在？”
　　阴冷的空气里飘来冷冰冰的回答：“怎么？想投诉我呀？我不怕，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恩禄。有道是，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请你不要在这儿血口喷人，无事生非。你要找领导告我黑状？对不起，他不在！！”
　　王恩禄一席话把刘清白气得够戗，他仰头长叹，还想发火，这个挨千刀的医疗卫生协会这些年早被国人骂无数遍了，还他妈不知改进，尽弄些栽面打脸的裙带人员在里面当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转念一想，医院里急等着用呢，别回头弄僵了连五千只都拿不回去，那就担误大事儿了。于是，先领回去给普通病人用吧。妈那个疤子的！刘清白在心中骂道。
　　郑凯一见刘清白满脸难看的样子，马上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虞美美事件”，是不是这拨人又拿东西给民营医院“做好事”啦？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
　　回去的路上，手机新闻里突然爆出官媒的一则声明，明确药物抑制作用不等同于防治，双黄连可以有效抑制冠状病毒是假消息。前几日有人打着专家说的“双黄连能有效抑制冠状病毒”，在微博上大肆宣扬。一石激起千层浪，已处于神经紧绷的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第一时间里涌向各大药房，全国疯抢双黄连大戏正式连夜开锣，在人人自危之际，都会拼命去抓一根救命稻草。
　　经过微信、QQ群、自媒体们下意识的传播，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各大实体药房、网上药房的双黄连口服液、胶囊、兽用双黄连制剂，甚至双黄连蓉月饼纷纷售罄。一忽儿之间，双黄连竟然比口罩还紧俏。直到昨天，依然有很多人浪费口罩，专程到药房药店碰运气，试图购买，但药房均已挂出“双黄连已售完”的牌子。
　　郑凯不免好奇地问刘主任：“这网上的信息真的是俄罗斯领导人——梅普（梅德韦杰夫和普京，老百姓戏称没谱），一会说能抑制新冠病毒，一会儿说没根没依据，搞得老百姓一头雾水，双黄连口服液是何方神圣，竟然引发如此轩然大波？”
　　刘清白笑着回道：“双黄连要有那么神奇，我早抢购来备着了！其实它的成分再简单不过，仅金银花，黄芩，连翘三味药。主治疏风解表、清热解毒。用于外感风热所指的感冒，发热，咳嗽，咽痛。也可用于流行性腮腺炎、脓疱疮等。至于小道消息里提到有抑制作用，现在谁也无法确定，因为到现在为止，冠状病毒的具体属性还没有定论，怎么会出来特效药呢？”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很多老百姓就是因为看了那则假消息才去购买的，据说是双黄连在体外研究发现有抑制病毒的作用，所以大伙儿就相信了。一方面是心里作怪，另一方面也证明我们老百姓觉悟高，警惕性高嘛！”
　　“小郑，你那么说的话，我们有大量苦寒药如蒲公英、地丁、金银花等等，也都在体外有广泛的抑制病毒的作用，但这种抑制病毒的作用，在体内并不一定有效。也就是说，体外研究并不能等于临床的治疗，体外的这种观察并不等于体内实际的抗病毒作用。如果非要强行说它有效的话，那酒精对这种病毒的杀灭作用也是100%的，你能说喝酒就直接能治这个病吗？还有，你能说消毒液会消灭病毒吗？所以，有人说用双黄连这类苦寒类的药物来治疗我们新冠病毒，我认为是行不通，或者叫自欺欺人。”
　　“哈哈，经刘主任这么一解释，我也觉得实在可笑。这让人想起了非典时期社会上流传喝绿豆汤能防治非典的那个经典笑话……”
　　“嗨，社会上偏偏就有人信这个胡诌！就连邻居不也迷信牛尿能防‘新冠病毒’么？现在市面上抗病毒的中成药有很多，比如蒲地蓝口服液、蓝芩口服液、连花清瘟胶囊、柴银口服液、银翘解毒合剂、复方鱼腥草合剂、抗病毒口服液等等，品牌种类繁多，普通老百姓是无法分清哪种符合你自己的体质特征，所以不能乱买乱服！”
　　“嗨，笑归笑，可社会上就有那么一拨人，闲着没正事儿干，为刷存在感，就喜欢捏造一些事是而非的东西来糊弄老百姓。恰好赶上疫情面前，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可能不堪一击，脆弱得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挑动起一些骚操作。当今社会上的记者，少数人作风有点轻浮，经常见风就是雨。对新闻事件追求及时性的同时，不能很好地把握它的准确性，反而随意宣传、转发未经证实的错误信息，从而误导了广大受众。”
　　“对、对，真实性、准确性是新闻的核心、灵魂，这次好在我们的官媒有担当的，很快就对新闻中所提及的双黄连于冠状病毒的作用进行了定位，厘清了人们的误解，及时正本清源，免得以讹传讹。”刘清白也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