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夫唱妇随

　　鄂新盛最后做了决定，自己是主治医生，又是院里的技术骨干，虽说统管着医院的呼吸科、感染科，但凭借以前在感染科工作过的经历，也必须上急诊科前线冲锋陷阵。于是，他瞒着父母亲友，向院长报了名，心中的石块才释然落地。
　　回家后，夫妻俩把决定告诉了各自的爸妈：“疫情如军令，我们曾在感染科工作六年多，比现在感染科的一半医生还要有经验，这时候绝不能逃避责任，必须参加抗疫大会战。再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们全副武装怕什么?倒是爸爸妈妈要注意防护，没事儿尽量少出门。即使有事必须出门，也要时刻穿戴好防护设备。”
　　家中的亲人们虽然很担心他们，但还是支持他俩的选择，只是长辈们一再叮嘱他要多加小心。于是，他终于来到发热门诊一线，战斗就这样悄然打响。从那以后，神农区人民医院是打破了科室界线的，一旦忙碌起来人手不够时，所有科室大夫被打乱混编在应急小组之中；比如吕文丽夫夫所在的五官科，虽为此次抗疫的二线科室，但吕文丽丝毫不敢懈怠，积极参与到急诊中来。差不多每晚都被安排去接诊病人，伴随接二连三送来的患者，她也忙得不亦乐乎，而且最近送急诊科的患者，都是清一色的呼吸道感染问题。
　　“今晚急诊科特别忙，一晚上我已经开了五十多个CT。放射科人手不够，我要去那里帮忙，吕姐替我在发热门诊支应一下!”鄂新盛对吕文丽急促地招呼道。吕文丽一听，二话不说赶紧过来接手病患，一场硬仗就这样开始了。
　　吕文丽第一时间给患者逐一量体温、询问排查，遇到有发热症状的患者，当值医生就要求做CT，查血常规。然后根据情况，吕文丽叮嘱先住院进行隔离观察，若是病情有所加重，需要再次照CT复查。
　　同等重要的是，吕文丽还必须为这些担心自己患病的求诊者缓解压力，给他们积极的鼓励。通过详尽讲解、耐心劝说，少则数分钟，多则半小时，让他们在各自心中重新树立必胜的信心；加上神农医院最近开放了咨询专线，给发热门诊减轻了压力。来医院看发热门诊的人锐减不少，大大减少了交叉感染概率。这些，都来自于大家的共同努力。
　　一个CPR术后的患者被送进了CCU，袁珊珊在小组成员的配合下，认真安排着每一项工作。经验丰富的护士配合麻醉科医生插管，工作两年的护士守在急救车前提供抢救药物，高年资深的护士在病人身边专门执行医嘱用药；而刚刚参加工作的张瑶瑶在护士长袁珊珊的带领下，协助医生配合穿刺，抢救工作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工作紧凑而不杂乱。争分夺秒的救治工作，让这个曾经晦暗的生命又充满了色彩。
　　一夜忙碌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吕文丽、鄂新盛等医生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班。那密不透风的隔离服早已在内部全身湿透，呼出的气也在口罩里结成水珠，汇聚起来，甚至可以滋润干枯的嘴唇。
　　同事们早早地回到寝室休息，但袁珊珊一直忙到天大亮都还没有下班，她仍然像往常一样，最后再细致地巡察一遍所有病人的房间。每当发现管床护士工作上出现问题时，她会将护士叫到一边，亲切地指出问题所在，替她们分所析原因并找解决方法，然后将自己在医学教育网上搜集整理的好经验与众人分享。如果发在现护士发生两次以上同样问题时，她会提出合理化建议并给予追踪反馈，直到该护士掌握正确的工作流程，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为此。
　　鄂新盛见袁珊珊天亮了还没有回轿车休息，不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于是，他重新穿好防护服来到病房值班室。抬头就见到老婆一直用手撑着头，额头上大汗淋漓，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工作，她正一个人翻看大夫们给每个病人的医嘱、抽血等各种记录。
　　鄂新盛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问她为何还不下班休息？一向乐观开朗的袁珊珊，表情很不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丈夫，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示意手上的工作还没忙完。鄂新盛见她一言不发时，感觉她有些不对头，这不是她的性格。仔细追问之下，袁珊珊才说出她的偏头痛病犯了，而且已经痛了一天一宿了。
　　鄂新盛一听急了，马上就要扶她去医务室拿药，袁珊珊只说了一句：“我能坚持，我要离开了，今天白天的工作更忙不开了。”
　　“你这样白天晚上连轴转，身体咋受得了？加上你的胃又不好，吃不得辣食冷饮，身边又没有人照顾，长此以往怎么得了？你可是护士班的领头雁，你若病倒了，谁来指挥这二十几号人？能不让大家担心么？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呀。”
　　“新盛，别说的那么严重，好像我是那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似的！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大寒、小寒都经历过了，极寒就意味着寒冷过去了，这点加班算不了什么。二月份是一个最无奈的季节，人们窝在家里才是最痛苦的，虽然也有春天般的温暖，但那是没有愉悦心情的温暖。大伙儿骨子里还是希望灾难早点过去，愿疾病永远离开。我们作为奋斗在前线的医护人员，认定了的路，再痛也不要皱一下眉头，你也知道，路再怎么难走，都是自己选择的，我没有资格去喊疼！”
　　“老婆不必那么多愁善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虽然二月的寒流依旧依依不舍，它或者藏在山的那边，或者躲在云的里面，窥视着大地的一举一动，好像一旦抓住机会，就会忙不迭地偷袭大地似的。但是，十天前已经立春，人们早已做好迎接春回大地的准备。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也不可奈望赶跑疫情如秋风扫落叶那般立竿见影。得一步一步地来，做好眼前每天的事，珍惜身边眼前的人，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努力实现步步为营的小目标，集小胜为大胜，最终会战胜病毒！”
　　“现在正是病毒疯狂扩散、确诊人员爆炸式上升的紧张时刻，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与痳麻痹大意，稍有不慎，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个人的力量虽单薄一些，但就像你刚才所说，集小成为大成，如果多一些医生护士坚守岗位，对病毒实行坚壁清野，众志成城筑成铜墙铁壁，那病毒就无懈可击，必然知难而退！”
　　“哈哈，我今儿才发现，老婆觉悟很高哇，而且革命乐观主义还感染了我。今天我也不睡了，就在这值班室陪你到下班！”
　　鄂新盛知道拗不过她，就从旁取了个纸杯，替她接了一杯开水，递到她手心，嘱咐她喝下去；然后，他又亲自跑到医务室为她开了点药来，候着袁珊珊吃下。在老婆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袁珊珊所在的科室外地员工很多，以前每逢节假日，为了照顾她们回家好好和家人团聚，每当这个时候都会绞尽脑汁地排班。正当袁珊珊为排班发愁的时候，总有本地年轻的护土走过来说道：“护士长，假日就排我上班吧，我没恋爱，父母也很年轻都在上班，回家没什么事儿。”
　　即使如此，袁珊珊已经好多年没和父母及家人过上一个团圆的除夕。自从穿上了这一身粉红色护士服，她就深深懂得，只有不停地奉献才能创造出生命无限的美。日常工作中，她主动配合上级领导搞好科室管理工作及带教工作，与同事们一起克服工作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因为有实扎实的理论及实践功底，袁珊珊是重病监护室带教人数最多的老师，也是最受实习学员欢迎的老师。
　　有一天夜里，袁珊珊与张瑶瑶聊天时，说到神农医院第四病区一名特别的志愿者，她是来自四川省第四人民的医院内科护士畲沙。十几天前从新闻里知道正在招收志愿者去楚天服务，她便自告奋勇地报名参加了。
　　当时的畲沙是去年才拿到护士证则参加工作不久的新手，但她在医院里就像一个快乐天使，整天乐呵呵的，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快乐小鸟。而且她的人缘儿极好，大家都拿她当小妹妹看。院领导考虑她是地震留下的遗孤，就劝她留在后方工作：“楚天形势严峻，你还没结婚，先撤回去吧。”
　　畲沙却说：“既然身为护士，又赶上了疫情爆发，那就是考验我的时候到了。再说报到都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些都是自我安慰的话，你还当真?”院长乐呵呵地看着这名稚气未脱的女娃娃说道。
　　“不，我决意要参加！我的命都是国家和救援者从废墟挽救出来的，大难来时，我岂有贪生怕死之理？再说，我已经在地震中死过一回了，不在乎在抗疫前线再死一回，我敢肯定阎王爷不会收我，他怕我去阴曹地府给他捣乱！”畲艳说完，自个儿都乐了。
　　医院领导一时无言以对，这或许是他忙碌的一线工作中，一个最难忘的场景，也是最难做决定的时刻。
　　袁珊珊曾经与畲沙长时间地交流过，促使畲沙前往楚天的初衷，就是因为她想到了汶川地震的惨烈场景，看到很多志愿者不怕牺牲舍身忘我地救人。畲沙是2008年汶川地震的幸存者，见证过全地国各地对灾区人民无私帮助。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其他护士不一样，自己是汶川女儿呀，党和人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又让她进了医科大学读书。
　　所以，她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去，投之以挑报之以李，这正是体现华夏民族知恩图报的关键时刻，畲沙第一时间就积极报名请战。由于第一批选派的是重症监护室和呼吸科的护士，她没有去成。好不容易等到1月25日医院发布召集第二批医疗队员的通知，她又第二次报名请战，结果被批准了。
　　随着潜伏期过去，高发期开始来临，病人明显多了起来，病房显得异常紧张。虽然楚天火神山雷神山野战医院早已投入使用，给众多患者带来希望的曙光。但医院的病房依然紧张，很多乡镇也都先后建立隔离区，但神农区人民医院仍然是主战场。
　　神农区政府准备把党校宿舍也改建成集中隔离区，类似于微型的火神山医院，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医院目前的收治压力。医院迅速着手改建新病区医院，开始下达第二道征“兵”令，心内科的年轻同事几乎全报了名。
　　袁珊珊对张瑶瑶感叹道：“这段时间除心中的压力得到缓解之外，让我更暖心的，是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对我们前线医护人员的关心和支持与加油鼓劲，让我们深深感受到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和全国人民紧紧地连在一起。”
　　“是呀，袁护士长，你我都会坚信，春天的阳光必然会洒满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的生活会重归往日的美好。因为有爱人、亲人及友人的深情期盼，有各行各界人士的暖心支持，这些无形的力量就像一付强有力的臂膀，结结实实地支撑着我们的信念。只要大家一起坚守，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但这个胜利一定会来之不易，会有多少人在饮毛茹血中砥砺前行，会有医护工作者在疫情的枪林弹雨中倒下，用牺牲生命的代价来换取抗疫的胜利!”
　　接下去袁珊珊突然话锋一转，居然说起了住院部的那个赵英秀大夫来了。说她昨天无意中看见赵大夫下班后，在宿舍里与丈夫和孩子聊天的温馨视频:
　　“她们一家子的那个温情脉脉的镜头，让我看着既嫉妒又羡慕，完全被都感动得落泪。说真的，也许我们本地人完全感觉不到，对于远隔千里之外的那种深深思念和拳拳之情，还有孩子天真无邪的那种呼唤，老人们满含泪花的那种叮嘱……我感动得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