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责任与担当

　　时间因为忙碌而变得飞快。下午快到五点的时候，那位中年妇女确如她说的那样，一刻不差地来找袁珊珊，通过她再告诉让鄂新盛：“大夫，我们准备好了，您受累过来吧。”
　　鄂新盛随着她的话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人蛮靠谱的。于是，他麻利地跟着她未落的话音答道：“好，我这就过去。”
　　鄂新盛在袁珊珊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拿着准备好的医药器械来到病人床前。望见襄奶奶那惺忪的双眼，维尼熊似的可爱气质，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然后，他将治疗盘放在床边床头柜上，盘内备有灌肠筒一套，肛管，血管钳，润滑剂，棉签。另外还备有一卷卫生纸，橡胶或塑料单，治疗巾，弯盘，便盘，便盘巾。袁珊珊则手提有输液架，水温计等物。
　　那位中年妇女喊道：“妈，大夫和护士长来给您灌肠了！”
　　“嗯，来吧，我已准备好了。”
　　于是，鄂新盛打开早以勾兑好的0.1%~0.2%的肥皂液加生理盐水组成的灌肠溶液瓶，挂在了输液架上，一切准备就绪。袁珊珊则让襄奶奶左侧卧位，双膝屈曲，露出臀部。她又在老人臀部下面分别垫一块治疗巾和橡胶单，再把弯盘放于臀边，然后替老奶奶盖好被子，只留臀部露在外面。
　　灌肠马上进行，鄂新盛开始润滑肛管并排气，夹紧肛管，将它轻轻插入老奶奶的直肠7~10cm左右，然后松开夹子，将溶液缓慢灌入。开始时，是一点一点地灌注液体，然后又不停地调整着灌肠液的高度，以便控制液体进入肠内的快慢速度。
　　鄂新盛一边灌肠，一边观察液体灌入情况，发现灌入受阻时，他就稍稍移动肛管；看到老太太有便意时，就适当放低灌肠筒，并嘱襄奶奶做深呼吸。襄奶奶的女儿则半蹲在床旁，一手揉搓着母亲的手，一手稍微用力的触摸着母亲一侧脸颊，眼珠斜挑向上，努力挣脱眼镜片对视野的遮挡，盯着鄂新盛，平静地对他说：“前两天，我妈妈还只能从一数到六，今天已经能够数到九了，嘿嘿嘿……”
　　鄂新盛会意，也夸赞襄奶奶表现不错：“您现在已经很棒了，这次再配合一下，咱们就又进步了。”
　　通过输入肥皂液加生理盐水组成的灌肠溶液，达到刺激肠蠕动，软化、降温、催产、清除粪便的目的，有稀释肠内毒物、减少吸收之功效，低温溶液顺便还为高热患者起到降温的作用，另外可达到供给药物、营养、水分等治疗目的。
　　“是啊，太婆，您再试着侧一下身。”袁珊珊也紧跟着老太女儿的话吩咐道。果真，老太太居然依靠自己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摆好了位置。
　　“真棒！”这次，袁珊珊和老奶奶的女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夸道。
　　然后，女儿的眼神知足地看着老太太，就像母亲凝视嗷嗷待哺地孩子一样。一旁的哿新盛猛地楞了一下，弱弱地夸了一句：“哦，挺好。”
　　尔后的几十秒，鄂新盛的心灵与他的思维都凝固在了空气中，静静地等待灌肠液缓慢流尽。三十秒……二十九秒……二十八秒……十秒、八秒、一秒。此时，袁珊珊迅速夹紧橡胶管用卫生纸包住肛管拔出，放弯盘内，替老奶奶擦净肛门。
　　“好了，灌肠后尽量多待几分钟，然后再去排便。”结束之后，鄂新盛声儿柔柔地嘱咐那个中年妇女。
　　“嗯，好，谢谢大夫。”老太太的女儿回应道。
　　于是，袁珊珊和老奶奶的闺女默契地将她缓慢放下，身子平躺，并为她盖好全身的被子。彼此微笑示意后，袁珊珊离开了病房，低着头迈着沉重地步子，内心久久不平静。是的，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她们对生命平和乐观的态度，既让人为之心酸，也会为之触动。
　　后来，袁珊珊在与张瑶瑶的交谈，也承认这一点：“其实，幸福有时很简单，就是有个人永远陪在你身边爱着你，为你的生命注入乐观和平和，而人们要做的就是不辜负这份爱。医护人员能够用自身生命的灵气去挽救受伤垂危的患者，见证她们一点一滴地恢复生机，不辜负患者和家属给予的信任和生命之托，这就是为医者的幸福。而这对母女成为了羡煞旁人的对象，也在感化着从医者的心灵。”
　　“袁护长说的太好了！的确，医护人员是辛苦的，也是幸运的，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是在用爱付出着，也在被爱感动着、洗涤着。在医患矛盾越发激烈的今天，有效沟通会事半功倍，愿意倾听和彼此理解是实现良好有效沟通的基础，而贯穿于始终的是心中的爱，这当中既有她们的爱，也有患者和家属的爱，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袁珊珊语重心长地对张瑶瑶说道：“在平凡琐碎的工作中，温暖的多一点，冷漠少一点，体谅、宽容多一点，误解偏见少一点。善于发现美和不足，用善言抚慰患者，用善行帮助患者，赢得患者和家属的理解和尊重，使他们更愿意配合医护人员的工作，从而实现医患和谐的繁荣发展。”
　　张瑶瑶从房间里的病友口中得知，明天是襄奶奶八十八岁生日，在没有家属陪伴的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张瑶瑶就决定明天不歇班，一直陪着老奶奶过生日，送上一声生日祝福，喂老奶奶吃一碗长寿面，让老人家感到家庭温暖，没有觉得亲人不在身边而孤独。
　　后来，襄奶奶的女儿知道此事后，专门找到张瑶瑶当面表示了感谢，她对张瑶瑶说道：“你给我妈妈买蛋糕过生日，为喂她吃长寿命，让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感觉你就是她亲孙女似的，等疫情结束了，哪天你过生日，阿姨一定也给你买一个生日蛋糕与你同享，以表示我和妈妈对你的感激之情。”
　　“阿姨，这就不必了，照顾好襄奶奶本就是我每天的工作职责所在；加之眼前又是全民共抗疫情的特殊时期，医护人员对病人的关爱更不能缺席。迎难而上尽显大爱本色，疫情防控咱们要同心同德。有你们的支持理解，有我们的爱心与关怀，一定能早日战胜病魔。有你有爱，春天花开如歌，有你有爱，亲人充满温暖。有你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疫期大肆爆发的二月中下旬，神农区人民医院收治一批高度怀疑新冠肺炎的病例。这时，张瑶瑶主动请缨，自告奋勇报名请战加入重症监护室和呼吸科当护士。她给出的理由是：这几天的新闻，让我想到了母亲十七年前抗非典的场景，我觉得我应该去。因为我和其他护士不一样，我是祖辈三代学医学的世家，又在医院工作有半月之久，基本的防护知识与护理经验掌握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胜任新的工作。
　　不仅如此，张瑶瑶还在医院护理部的留言薄上写下了一段话，表示自已不怕牺性的坚强决心：“我的家里人全力支持我的工作，我虽然工作能力不强，但是关键时刻不会做逃兵。”
　　对此，梅院长主动找她谈话：“你有这个决心我非常高兴，甚至替你去世的母亲感到骄傲与自豪。低头走路的人只看到大地的厚重，却忽略了高空的高远;抬头走路的人，只看到高空的广阔，却忽略了脚下的艰辛与险峻。我们既需要站在春天里憧憬一年，更需要站在春天里为充满希望的一年开始脚踏实地。
　　“现阶段的医院里有来自各地的专业护士加入，你就不必挤破脑袋往重症监护室和呼吸科里钻。俗话说，好钢要安在刀刃上，像这样一个北大的高材生，我想，会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不要急于一时。”
　　张瑶瑶有些性急地回道：“一场疫情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呆在家中的那一段时间，我就开始思考自己现阶段的生活，不常回家的孩子，发现了原来父母也需要陪伴，平时没有时间与孩子相处的父母，也找到了亲子时光的快乐，慢下来让更多人开始研究美食、锻炼身体、阅读书籍，发现了更多生活的乐趣。
　　“但是，梅院长，这场疫情几乎让整个华夏停摆。学生延迟开学，务工人员延迟复工，为了所有人的健康，全国大部分人只能待在家里。这个代价有多大？长此下去，哪个家庭受得了？所以，我们都希望早点扑灭疫情，让人们回到正常的生活，该上班的上班，该打工的外出打工，挽回疫情期间所遭受的经济损失，别让大家再为将来的生活发愁，你就满足我那个小小的心愿吧。”
　　“瑶瑶，你的心思我完全明白，也充分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跟担心。病魔来临时，我们才发现来日并不方长，必须要好好珍惜眼下时光，不辜负生命的一切。你打小就和婶婶相依为命，倘若有个闪失，我怎么对起你妈妈生前的重托呀，岂能再让烈士在天堂中又一次撕心裂肺？再说了，真出点什么意外，与你自幼相伴的孤苦伶仃的婶婶怎么办？”
　　张瑶瑶却回道：“我年龄虽小，但我是学生物医药专业的，懂得怎样自我保护。万一真的不幸被感染了，我恢复的肯定会比年长的同事要快；我至今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结婚，加上我和其他护士不一样，我是地地道道的楚天人，为楚天人的生命安全健康福祉，理应冲锋在前。”
　　一句“我是楚天人”，让梅超风听得热泪盈眶，这种大爱相传的同胞情，只有华夏国人才能理解。梅院长兴奋地夸赞道：“我没想到此话能从一个九零后女孩口中说出来，你们大都嘻哈风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成想还能说出如此高尚的话语。
　　“呵呵，看到你风华模样，亦如你母亲那般落落大方。当年非典时期家国有难，你母亲迎难而上。如今你又抬头挺进‘新冠’抗疫前线，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你不再是一个人拼搏在战场上，你已经背负着母亲的行囊。瑶瑶姑娘，勇敢善良，全国人民都在期盼，抗疫胜利后平安回到家乡。”
　　“那些援助我们的外地医疗救护队的天使们，很多人也只是父母眼中的孩子，他们或许跟我们身边的弟弟妹妹，或者哥哥姐姐的年龄相仿；每当我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再想想他们的勇气和一颗大爱之心，就感到心疼和激动。人家千里迢迢抛家舍业，来到疫区楚天帮忙，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又有理由担忧自己的安危呢？要知道，我们才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
　　梅院长深情地答道：“有人说，最难的是坚持，最苦的是等待，最美的是奉献。瑶瑶，你作为一个温暖自然、不张扬、不言弃的志愿者，在护理岗位上默默奉献，用时间诠释信念，用平凡见证伟大，无时无刻不在感动着我，感动着我们医院的每一个人！”
　　“既然我参加了志愿者，作为一位临时护士，我不但要把志愿者工作做好，还要向珊珊姐把护理技术全部学到手，捧出更美的心灵，去对待每一位疫情期间的病人，让爱心融入到他们的每一天，让春天温暖的阳光照进他们的心里！”
　　不仅如此，张瑶瑶给神农医院医护部留下誓言：“如有不幸，捐献我的遗体，供医院做医学研究，以期早日攻破病毒，为全人类战胜疫情服务！”
　　楚天市天气逐渐转热，室内气温已高达二十多度，而考虑到空气传播会造成交叉感染，整个隔离区禁用中央空调。来了半个多月，张瑶瑶没有走出过隔离区，更没有回过家，昼夜守护在患者身旁。每天穿着厚重的隔离服，戴上沉沉的眼罩，连续工作的九到十个小时在病区工作。渴了，也没有时间喝一口水，即时有时间喝水，她也尽量减少喝水的次数，因为上一次卫生间，非常非常的麻烦。
　　一个班下来，脱下隔离服，里面的衣服都可以拧出水来。面对身心如此巨大的耗损，治疗、护理，每一项工作没有丝毫倦怠。张瑶瑶凭着坚定的信念和乐观的态度，不仅感染了身边的同事，也感染了患者，当患者康复解除隔离时，他拉着张瑶瑶的手，泪水涟涟，久久不愿松开。
　　工作之余，袁珊珊经常还与张瑶瑶聊天谈心，有时也说一说起她丈夫鄂新盛以前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春节前的那段紧张日子。有一天深夜，院长梅超风在医生群里发出了召集令：“发热门诊工作量太大，急需住院科室医生参战，最好是男同志……”
　　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鄂新盛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必须去。当他把想法告诉妻子时，袁珊珊一直没说话。这一年多来，因为科室的事情，鄂新盛很少在家待过，本来想今年过年好好陪陪他们的。一时之间，召集令、发热门诊、妻儿父母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