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翘勇豪纵 吸海垂虹

　　十月的少年宫，彩旗飘然，彩球高挂。禤翔牵着瑞瑞和姥爷、姥姥、禤翚走进少年宫，参加全市青少年绘画大展。历时七天，瑞瑞的水彩画《卖花的姥爷》赢得评委的青睐一举夺魁，拿下少年组第一名。
　　姥爷得意地在客厅侧面墙壁上挂上瑞瑞获得的奖状，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接下来备战即将在杭州举办的全国魔方大赛。瑞瑞做完作业，就是训练魔方的速度，姥爷姥姥在旁边看着。禤翔督促瑞瑞，临睡前打个电话或是发个语音短信给他，他要瑞瑞劳逸结合，学习张弛有度。瑞瑞乖乖地照做了，自闭症的阴影正慢慢离开这个阴霾密布多年的家庭。
　　全国魔方大赛即将开战，禤翔向瑞瑞的班主任蔺老师请了几天的假。这次出省城，姥爷姥姥早早准备好了行李。
　　蒲伟开着出租车送禤翔、瑞瑞、姥爷、姥姥到火车站。在火车上，姥爷握着瑞瑞的手，问他紧不紧张，瑞瑞轻轻摇头。
　　“瑞瑞，姥爷万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天赋。过去，姥爷常带你出远门四处求医看病，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能陪着你又出远门，不过这次意义不一样。姥爷好高兴啊！”姥爷激动地说。
　　禤翔到餐厅打了一壶水回来，倒给姥爷姥姥和瑞瑞喝。
　　“前面车厢也有两个孩子参加这次的比赛。”禤翔对瑞瑞说，“这次比赛虽然是全国性的，但是瑞瑞，你不要紧张，叔叔看到那两个孩子的速度不及你的三分一，你要相信叔叔，你是最棒的！”
　　一抹微笑浮上瑞瑞的嘴角，只要禤翔给他打气，他就无所畏惧。
　　杭州车站到了，卿卿在火车站门口等着家人。看到家人，她扑上前与瑞瑞、姥爷、姥姥拥抱着，可她不敢与禤翔拥抱，怕被姥爷看出来。卿卿早已在高档酒店订好了三间房，也订好了餐位。
　　吃了饭，姥爷姥姥早早沐浴休息，卿卿和瑞瑞同一个房间，她给弟弟洗了澡，让弟弟早点睡觉。她洗了澡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一打开屏幕，禤翔发给她一条短信。
　　“过来吗？”
　　“一会过去。”
　　她回了短信，悄然看了看瑞瑞，弟弟已熟睡。她把空调调到睡眠档，关上门，悄悄地走出客厅。
　　卿卿在门外轻轻地扣了两声门，禤翔把门打开让她进屋。门一阖上，两人深情相拥，说着缠绵的情话。
　　窗外是一片霓虹灯的世界，远处的花圃盛开着一片散发着清香的石蒜花。卿卿想到了什么，对禤翔：“暑假我们去湖南旅游好不好？”
　　“去哪里？”
　　“看天坑。”
　　禤翔讶然地看着卿卿：“是郴州的天坑吗？”
　　卿卿惊喜参半：“你知道那天坑？”
　　“当兵进行拉练时经过那里。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你是行军，快速经过，没仔细领略沿途风景。”
　　“你无非就是想看天坑下面的彼岸花。”
　　卿卿惊跳起来：“我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的意思？”
　　禤翔淡淡一笑说：“谣传天坑下面生长着彼岸花，吸引很多人去游天坑。”
　　“那下面是不是有彼岸花？”
　　“我经过的时候是清晨，山里有浓雾，没看清下面的植物，但是天坑的四周壁崖上生长着同属植物，既然有同属植物，山底下长着彼岸花也不奇怪。”
　　“那我们有时间就去旅游，好不好？”
　　禤翔看着卿卿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卿卿，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去尝试，这不好。彼岸花在民间是不吉利的象征，就像家里没有亡人，就不要去买冥币一样。无缘无故去找彼岸花，容易沾上晦气。”
　　卿卿心一紧，打消了去天坑游玩的念头。
　　天一亮，卿卿叫醒瑞瑞，漱洗之后和姥爷、姥姥、禤翔一起到茶楼喝早茶。九点钟，到达比赛场地。宽敞的大厅聚集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参赛者，禤翔和姥爷与工作人员交谈中得知这次参赛者有四百人之多。这次比赛由于获得众多的赞助商，比赛奖金第一名高达两万元，第二名一万元，第三名五千元，比赛金额是历届最高的。
　　九点三十分，比赛开始。首先是淘汰赛，每一组五人，选出一名获胜者。一轮一轮地淘汰，然后选出三十二名，三十二名进十六名，再进八强，进四强，最后进入决赛。
　　第一天是淘汰赛，卿卿和姥姥紧张得不得了，小小的魔方带来的魔性和魅力是如此的强大，牵动全场每一个人。
　　瑞瑞在淘汰赛中轻松过关，进入第二天的比赛。禤翔担心瑞瑞的手指过于紧张会产生暂时性麻痹，他买来了云南白药酊，晚上给瑞瑞按摩手指。
　　第二天，瑞瑞顺利闯关，进入三十二强。第三天，进入十六强，最终挺进四强。卿卿是太兴奋了，禤翔说得一点没错，瑞瑞是天生玩魔方的玩家。第四天，是决一死战的时刻。
　　禤翔对瑞瑞说：“你别想那三个人玩得怎么样，他们的记忆不如你。你只要记住口诀就行了。”
　　主持人请出四位天才儿童上台同台竞技。瑞瑞在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小，呼声并不高。比赛开始，五分钟之后，台上剩下三位选手，比赛进入决胜局。卿卿紧张得不行，把头靠在姥爷肩上不敢看比赛。
　　比赛场地旁，禤翔双手抱臂，面色平静、目光沉稳地关注瑞瑞的一举一动。
　　这场决胜局，每个选手台前放着三十个各种各样的异形魔方。瑞瑞表现得很随和，就像在家里摆弄着魔方一样。旁边两个选手不时抬眼看对方的进展程度。五分钟之后，瑞瑞首先摁铃，摆好的魔方被玻璃镜罩住，另两个选手慢了些。主持人检查之后宣布结果。
　　“卿瑞获胜，拼色完整，用时五分零二秒。”台下一片雷鸣般掌声。
　　卿卿兴奋极了，出力地鼓掌，她为弟弟感到骄傲与自豪。
　　瑞瑞走下台，第一个要抱的人是禤翔，他久久地抱着禤翔，他太爱这个懂他心思能带给他生命乐趣的叔叔。
　　杭州比赛的前三名可以进入年底在香港举办的世界性的魔方大赛。届时全世界将有六百名的选手参加比赛，这是世界顶尖级别的超高水平的比赛。
　　当天下午，卿卿和瑞瑞、姥爷、姥姥告别，她先行回上海。
　　瑞瑞回到学校，校长、班主任站在学校门口迎接他，益智小学因瑞瑞的出色表现已在全市小学的排名十甲中榜上有名。学校领导经常找禤翔讲话聊天，了解瑞瑞的生活和状况。
　　
　　一个阳光燠热的午后，禤翔在送煤气的路上，接到姥爷的电话，叫他送完煤气，赶到茶楼来喝杯茶。
　　禤翔匆匆送完煤气，赶去茶楼。刚一坐下，姥爷把一张银行卡递到禤翔手上。
　　“这里面有两万元。”姥爷轻声说。
　　禤翔拒绝收下，说：“姥爷，你已经送给我一套房子了，这钱我不能收下。”
　　姥爷注视着禤翔来不及擦拭汗水的脸孔说：“一码归一码，你每天按时接送瑞瑞，傍晚教瑞瑞练球练魔方，这是你的劳动所得，就当做工钱收下，你不收下就是不领我的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禤翔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姥爷的心意。
　　姥爷接下来一个动作让禤翔坐立不安，姥爷递给禤翔一把钥匙。
　　“这是归雁公寓的钥匙，我在那里独有这套房，在二十八层，三房一厅两卫，坐北朝南，适合年轻人住。”
　　禤翔说什么都不肯收下，不明白姥爷为什么又多给他一套房。
　　姥爷加重语气说道：“我说过，谁对瑞瑞好，谁治好了瑞瑞的病，我必有回报。”
　　“姥爷，您老已经给我工钱了。”禤翔说。
　　姥爷喝了口茶水，说：“这套房子是做为奖励给你的。你用心对瑞瑞，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他被老师看不起，被同学欺负，受尽了委曲，你替他出气，做法是粗暴了点儿，但是收效很大。我在教育局的朋友看到举报者寄来的视频，很不平静。这年头，没有家长敢主张正义，都是忍气吞声，任老师嚣张跋扈。据举报人信上所说，屠彩花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私吞学生的早餐费，不给学生吃饱；每天都打包，把几十个的包子点心偷偷带回家；逢年过节，还变着名堂叫家长送礼。这种可耻的行为早已不配为人师表。你做得很对，奖励你是应该的。”
　　禤翔内心里热浪翻腾，眼睛不觉湿润起来。“姥爷。”他轻声叫着。
　　“瑞瑞听你的话，卿卿也听你的话，有件事想拜托你。”姥爷看着禤翔说。
　　“什么事，姥爷尽管说。”
　　“前天我和卿卿通了一次电话，告诉她，在美国读博士的祢天明年底回来，祢家想把婚事给办了。不想卿卿在电话里强烈反对，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把手机关机了。卿卿回家后，你尽量说服她，你的话她会听。”
　　禤翔的身体僵硬住了，姥爷的话犹如数九隆冬的寒风吹得他身体在瑟瑟发抖，寒意透骨，他极力按捺着身心的颤抖，问道：“姥爷，您一定要把卿卿嫁出去吗？留在身边不行吗？”
　　“我何尝不想？卿卿从小乖巧柔顺聪明伶俐，是我的心头肉。只是和老朋友的一次承诺，决定了卿卿的命运。当年宋英祖和三位候选人竞选县里秘书长一职，他没有什么胜算，可又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看在珮珮份上，我去省里去找祢文友，他当时可是省里的一把手。祢文友说帮宋英祖是没问题的，但有个要求，希望我们两家能走得更近些。他说他儿子若生的是男孩儿，我女儿若生的是女儿或是他的是女孩，我的是男孩，我们就可以联姻，我答应了他。宋英祖在祢文友的帮助下得到了秘书长一职，他儿子生了个儿子，我女儿生了个女儿，命运就这么定下来了。”
　　禤翔的一颗心在紧紧地纠缠着，仿佛被人揪在手上，从心脏传递的痛感瞬间游走到全身每条神经上，他痛得全身在痉挛，几乎强撑不下去。
　　“小禤。”姥爷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禤翔抬起头，缓缓地说：“没什么，胃有点痛。”
　　“要不要紧？去医院看一看吗？”姥爷关切地问。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看你的样子你的病很严重，你的眼泪都挂在脸上了。”
　　禤翔强打精神，说：“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送姥爷回到家，禤翔开着摩托车回到铺面，他踉跄地爬上阁楼，看着窗台上迎风招展的风信子，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他这才发觉，自己是个容易流泪的人。
　　卿卿，他爱极这个女孩，原以为他的人生将永远苍白暗淡下去，不想遇到了清纯可人如山中清泉的卿卿，给他带来希望，可是她很快就不再属于他，他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禤翔过得像行尸走肉似的，对做什么事也提不上心，神情落寞，眼神黯淡。瑞瑞似乎也瞧出了什么。
　　“叔叔，你怎么了？”他轻声问。
　　他摇头，他的心事怎么可能会说给一个小孩子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