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真情无限

　　晚饭后，病区中心广场还意外地响起了轻脆悦耳的广场舞音乐，于是，病房中的男女老幼，纷纷走出房间在各自房间门口的阳台上翩翩起舞。那舞姿虽说有些别扭，特别地不专业，但它是病人紧张精神的释放器，是医患关系和谐的助推剂，舞姿虽不优美，但他们能舞出别样的情怀来。
　　张瑶瑶也按捺不住跳了一曲，把在木兰山度假村隔离期间学到的舞曲风格，原汁原味地贡献出来，引来广大病友们的一致喝彩。大家纷纷鼓掌表示欢迎，往日那种紧张、沉闷、忧郁、窒息的医院气氛，一下子得到了如释负重的缓解。一个人，如果你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想要成长，就必须通过磨练。
　　早上的太阳出来了，外面虽然温度偏低，但病房外阳台上观天的人们，看到头顶的那一缕阳光，不禁喜形于色，心头觉得暖洋洋的。从楚大叔、荆大爷他们的乐观精神中，张瑶瑶似乎已感受到他们即将快走出医院，回家去享受团圆的喜悦了。疫情结束后，愿有所有的人间大爱都释放出来，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更懂得爱和珍惜，永恒总在梦醒时，眷恋总在离别后。
　　楚天封城这么多天了，自从C市归来以后，又在家中和木兰山两地隔离困那么些天，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张瑶瑶当一名光荣的志愿者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楚大校园的樱花开了没有?肖泗乡的油菜花田结籽了没有？也不知道木兰山上的桃花、山茶花何时盛开?更不知道……春天来了，病毒消失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吧？！
　　过了几天，护士长袁珊珊亲自给张瑶瑶交待了一项特殊任务，在工作之余，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去照顾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听袁护士长说这位老奶奶姓襄，身子有些半瘫，前不久还做过肛门手术，现在卧病在床，生活起居比较困难；她甚至自个儿翻身都比较困难，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她每一次解大便成了大难题。
　　疫情爆发之前，襄奶奶是有家人陪护照顾的，现在处于封闭隔离期间，家属进不来医院，一切就委托护士医生们帮忙照看。袁珊珊与张瑶瑶正说着襄奶奶的事情，恰巧病房的求助铃声响起，两人急切地奔了过去，果然又是襄奶奶正在为排便而痛苦着哩。张瑶瑶便走进厕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奶奶，我来帮你！”
　　襄奶奶一见来人是个黄毛丫头，眉头一皱，心想这都父母们的掌上明珠心头肉，谁家的女孩能吃下这个苦，遭得了这个罪？于是，尴尬地劝阻道：“姑娘，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帮忙！”
　　没想到张瑶瑶不但没有退却，反而镇定地回答：“没关系的，襄奶奶，我和赵大夫就是过来帮你的，这也是我的医护人员的工作和职责。”
　　说完，张瑶瑶从病房找来一个凳子，放在蹲便器旁边，她坐了上去，让襄奶奶把身子伏在她的大腿上，而赵英秀则用药物替襄奶奶疏通肛肠。这个过程让襄奶奶陷入极力挣扎之中，痛苦的表情布满整个脸上，而且憋得有些发紫，豆大的汗珠还从她额头上渗出。襄奶奶一个劲儿地责备自己得坏了病，给医生护士平添很多麻烦，甚至生气地说不如死了算了。
　　张瑶瑶不停地安慰老人家：“襄奶奶，您别着急，人吃五谷生百病，您这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大夫不是在给您辅助治疗么，慢慢儿地会好起来。”
　　赵英秀也在一旁鼓励道：“襄奶奶这个病又不是什么绝症，放心吧，我们会治好您的！”
　　通过两人亲切的话语和赵大夫轻柔的辅助治疗，襄奶奶终于解决了排便，大家如释负重。让房间的其他病友见到襄奶奶轻松地回到病房，纷纷对张瑶瑶和赵大夫竖起了大拇指，夸赞她不怕脏不怕累，更不怕病毒的浸挠，是个有志气、有担当的好女孩。
　　不仅如此，从那以后张瑶瑶还经常为这位偏瘫的襄奶奶翻身，随时帮她清理呕吐污秽物及黏痰，甚至还抽空为襄奶奶按摩肢体。有一次，襄奶奶突然感到憋气，脸都憋得通红，值班医生赵英秀过来检查，发现是痰液堵塞。她马上回医务室取来吸痰器等工具，为襄奶奶紧急手术。张瑶瑶则坐在病床上，让襄奶奶的后背斜靠着她的胸膛。吸痰时，襄奶奶一时没控制住，一个喷嚏冲口而出，居然把痰液喷在了赵英秀护脸的面罩上。
　　襄奶奶连说对不起，赵英秀强忍着操作完毕，看着襄奶奶呼吸顺畅了，张瑶瑶才去消毒洗手间，替赵英秀把面罩上黏乎乎的痰液擦洗干净。躺在病床上的襄奶奶虽然说不出话，但她眼中却噙满了泪水，眼神中饱含着歉意和深情。
　　赵英秀一边洗手，一边对张瑶瑶这样说道：“今儿还算好的，因为有一层面罩隔着。以前常常碰到病人的黏痰，直接喷我们的脸上，那时特别让人难为情，但又没办法回避呀，谁让咱们是白衣天使呢，再限难的事情也得从容面对。这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但是对我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作为医护人员，以病人为先，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职责！”
　　几天过去了，襄奶奶的声带恢复过来，人也比往日精神多了。她紧紧握住张瑶瑶和赵英秀的手，感激地说道：“谢谢赵大夫、张护士，你们两个小闺女真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啊，专门来给我们病人送幸福和关怀，让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太谢谢你们了！”
　　后来，张瑶瑶干脆给科室里医护人员，每人设计一个别致的胸牌贴在工作服上，让每个人都有一个可爱的称呼，像什么樱桃小丸子、西瓜太郎、小仙女之类的……既让病友们看着新鲜、喜气，又让医护人员在紧张的工作之余，缓解一些压力，增添一些乐趣。
　　对此，病房里的病友们议论纷纷：“什么最美？护土最美，她们的坚持最美！她们爱岗敬业，甘于奉献；什么最美？医生的真诚最美！因为医术精湛又品德高尚；什么最美？医护人员的善良最美！不光医院的风景最美，而且医护人员的人心最纯洁。”
　　就连女大夫赵英秀都对张瑶瑶赞不绝口：“瑶瑶是一位好姐妹，外刚内柔。对于新同事，她总出做出表率，给予鼓励和叮咛；对于旧同事，给予的是提醒和嘱咐，总能让人感觉如浴春风，豁然开朗。而且她总是吃苦在前，冲锋在前，将来注定是一位仁德善良、尽职尽责、技术超群的好医生。”
　　这么琐碎的护理工作，张瑶瑶都能不厌其烦，细致对待，让患者感受着她的认真之美。护士长袁珊珊知道后，对张瑶瑶的工作赞不绝口。后来，张瑶瑶无意间又从吕文丽大夫口中得知，袁珊珊之所特别关注这位襄奶奶，是因为两人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特殊渊源呢。
　　两年前的一天晌午，袁珊珊正坐在电脑前画体温测试单，突然一阵咯吱、咯吱的门响，从门缝中传来略带软绵、低沉怯懦的声音：“请问这是急诊病人住院部吗？我应该具体去哪儿办理住院手续？”
　　袁珊珊下意识的起身，一个跨步来到门前把门拉开：“嗯，这儿是住院部护士值班室，请进来说话。”
　　只见一位中年妇女有点儿木讷地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凉气，圆嘟嘟的脸，厚厚的嘴唇，老实忠厚刻在面庞。在她的身后，也就是门外，还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奶奶，耷拉着脸，嘟隆着嘴巴，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样子就像霜打过的茄子，蔫里巴叽，没有一点儿精气神的劲头。
　　袁珊珊立刻明白，亲切地为那个中年妇女说了说住院手续该去哪里办，从这儿出发该怎么走，办完以后回来该找谁安排，最后说道：“当然，等办理好入院手续之后，病人就交给我来安排，我会通知值班大夫替老人家检查身体，安排护士按时送药过去喂她服下……”
　　当袁珊珊把地址告诉清楚后，那个中年妇女焦灼地左右转了转身，眼珠扫向那位轮椅上的老奶奶，然后对袁珊珊说道：“大夫，这是我母亲，我去办手续，能不能劳驾你帮忙照看一下？”
　　那位老奶奶正不知所措地望着袁珊珊，而袁珊珊似手察觉到她很明显的不安，于是就对中年妇女说道：“您放心去办住院手续，我会先把这位奶奶临时安置到病床上先躺着，等你回来咱们再安排进住院病房去。”
　　那位中年妇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地点头连说：“好、好，谢谢、太感谢了，我这就去办手续。”
　　中年妇女离开了，袁珊珊便推着轮椅把病人送到一个房间，找了一架空床，然后抱起老奶奶放在上面，先让她暂时在此歇一会儿，等她女儿办好住院手续后，再根据住院部安排的房间进行更换。
　　袁珊珊替老人接来一杯开水递到她手上，就漫不经心地与老奶奶聊天。得知她与那个中年妇女是相依为命的母女俩，眼前的这位老奶奶曾经得过胃癌，做过胃切除手术，致使她肠胃常常发炎，造成排便不通畅，消化不良等症状出现，医生们往往就采用灌肠治疗方式。即从肛门进入体内，深入到大肠或者小肠，输入液体使其肠胃蠕动，促进消化，然后再排除异物，目的是为老人缓解痛苦。
　　不仅如此，还祸不单行，老太太突发了一次脑梗，又使她的半边身体变得僵硬，连言语都不利落了，女儿为了照顾母亲，只好暂且放弃眼前的工作，全身心守在病床前。病房里的病人们有着相似的脸，行动起来也笨笨拙拙的，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朴实，往往会使人不自主地产生同情，这母女俩给袁珊珊心底留下了如此印象。
　　袁珊珊在了解到母女俩的境况和遭遇之后，不胜唏嘘，不免产生无限的怜悯和同情，致使那段时间内“可怜”二字始终在她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有一天，袁珊珊陪同丈夫鄂新盛去给襄奶奶灌肠，刚推开房门，老奶奶的女儿小声地对两人说：“我妈妈刚睡着，麻烦您小声点儿轻轻关门。”
　　鄂新盛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中年妇女身边轻声说道：“我现在需要给她灌肠，可不可以准备一下？”
　　中年妇女满脸认真地对鄂新盛说：“再等等吧，妈妈好久没睡这么香了，让她多睡会儿，您别着急……”
　　当时，鄂新盛还真有点着急，心里想着还有好几个病人等他去做检查，本希望每件事都能够按部就班地完成，自然带点儿不耐烦地说：“现在已经有些迟缓了，不如现在就灌肠吧。”
　　中年女人看出了鄂新盛的情绪，也没有太多的计较，只是憨厚地嘴角上扬，笑嘿嘿地对他说：“我知道大夫您很忙，就多体谅一下我们吧，我妈妈能有个好觉儿很不容易，希望您能理解。大概下午五点的时候，如果她还没睡醒，那我就叫醒她，请您再来给她灌肠，好吗？”
　　中年女人那简单的话语，沿空气穿过耳膜，铿锵有力地直达鄂新盛心底，瞬间被点醒了。是的，病人常常在痛苦中煎熬，好不容易因睡着而暂时摆脱痛苦，干吗非要弄醒她而继续折腾呢？
　　的确，大夫们有时候很容易一头扎进自己的事，机械地执行医嘱，盲目地干活，从而忽略了病人的感受，脱离了以病人为中心的服务本质。因此，当家属和病人对医生们委婉地提醒时，医生们就应该欣然接受，理性地思考，把它变成改善护理服务质量的良好锲机。
　　就这样，鄂新盛一下子仿佛明白了许多，停顿了几秒，然后爽快地答应了一句：“好，等她睡到自然醒了，您再叫我。”
　　念及这件事，鄂新盛若有所思地回到诊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