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严冬（2）

　　今早天气很冷，晏子初和木子坐单位车送格格去幼儿园，在车上晏子初对木子说：“我今天要去广昌，晚上应该能回来！”木子有些生气，说：“怎么不早点说！”木子今天原来打算领父亲去中心医院检查，本想图个方便，用单位的车，昨晚已经和张兰说好，如今看来也不行了。晏子初无奈地笑笑，说：“昨晚回来晚了，临时接到的通知，忘了和你说！”木子没有再说什么，到幼儿园后，晏子初亲亲格格，转身就和杨阳开车走了。木子打电话给大哥，让父亲打车来医院。张兰得知后，笑着让大哥回家接父亲出来，一起去医院。
　　木子先到了医院，虽然刚刚八点，但里面早已经人来人往的。对于医院，木子很熟悉了，当初晏子初母亲有病住院，那时她虽然只是晏子初女友的身份，但还是伺候了三天三夜。当晏子初得知母亲无法治疗，只能回家等死时，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至今还在自己脑海里。而晏子初父亲得病后，没有去住院，一直到病故。但听晏子初后来说，父亲刚刚在顺宁确诊的第二天，他就冒着漫天大雪去省城一家大医院找专家看片子，得知父亲也将不久于人世时，说自己感觉这个世界就是黑暗的。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这是晏子初经常说的，当年若是晏家财力充沛，晏母也许会多活几年。
　　如今，父亲要来医院检查身体，木子下了决心，让辛劳一辈子的父亲挨个科室挨个项目检查。等了好半天，也没有看见大哥来。木子正在等待，却看见宋丽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陪着她，急冲冲去了里面，木子想喊，但人太多，一会就不见了宋丽影子。木子没想太多，这时，大哥领着父亲来了。大哥亦如以前的嘴碎，说车不好打，只能坐公交车。木子知道哥哥节省，没说啥，领着父亲挨个科室检查了。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其他科室出的结果多是些老年病，但放射科的结果却让人轻松不了，肝部有阴影。因为影像的缘故，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但肯定是有东西，建议去省城大医院复查。当然，这个结果没有告诉父亲，大哥有些紧张，木子更是心里发抖，让大哥领着父亲去别处，自己则急忙打电话给晏子初，而晏子初刚刚到了广昌。
　　广昌集团在当地是一个大型企业，雄心勃勃的章总，依靠四台炉发家，几年间，资产急剧扩大。员工从当初的三十人发展都今天的两千多人。虽然是个污染企业，但纳税却占当地财政的前茅。政府离不开这种高耗能高污染企业，老百姓闹了几次，政府出面协调，几个大企业出资，搬迁了整个地区，把大片土地建成工业园区，往年辉煌时，漫天的粉尘遮天蔽日。
　　晏子初一年当中，至少会来七八回。每年的审计由这里的会计师事务所来做，每年总要来学习，因为这里是海滨城市，银行、环保、工商、地方各级政府都有来这里度假的，晏子初总要作陪。有时晏子初觉得大可不必来这里进行审计，顺宁的税收政策和这里的，存在着地区差异，但章总认为，顺宁缺少汇丰公司这类的企业，而广昌集团这样的公司本地却很多，找一个有经验的事务所，对于汇丰公司的财务管理，非常有好处。
　　因为一个会议，罗舒凡出来晚了，一行人从顺宁集合出发，已经九点，很好的是，路上车辆很少，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便到了广昌。阳光明媚，天空格外的蓝。站在广昌气派的办公楼前，罗舒凡笑着说：“我来好几次，这次速度是快的，而且能看见蓝天了！”晏子初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广昌真不如汇丰那里空气好！”刚刚下车的胡经理意味深长说道：“刚才进入广昌的路上，我发现很多企业静悄悄的，想必是停产了。昨天我问了这里的同行，说今年下半年不少企业都停产了。看来，广昌集团非常有实力啊！”罗舒凡笑道：“章总有句话，叫剩者为王！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王者！”众人大笑，早已等候的英总李总迎了上来，已没了客套，胡经理提议先去车间转转，对这个企业了解一下。英总会意，一摆手，早已等候的一辆中巴车便开了过来。
　　晏子初在车上接到木子的电话，岳父的病情不容小觑，不由得心头一紧，惶恐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自己刚参加工作时，岳父就是车间一位普普通通的维修工人，在根深蒂固的国企等级观念里，简直和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很少有机会说话，晏子初却客客气气。后来和木子处了朋友，老人显得很兴奋，毕竟晏子初算是上面的人，在厂里也是有头有脸的。虽然设备厂江河日下，但晏子初的为人处事，让许多熟悉的人都说是个好青年，在老人心中，晏子初是大有希望的！毕竟自己家里人在设备厂上班，有这么一个可以往上走的女婿，还是一件好事。设备厂破产后，木家大事小情都是晏子初出面办理，岳父感叹找到了一位好女婿。后来，晏子初离开设备厂，虽然是打工，但地位和待遇大幅度提升，远远超过了设备厂。每晚老人喜欢去设备厂的厂区溜达，碰见熟人总要聊几句，总能聊到晏子初，当初一个月三百元的财务会计，如今已是四五千元的经理，而且对自己孝顺。每每这个时候，许多留守人员多是羡慕地看着老人，老人很得意。因为自己父母早逝，对于岳父，晏子初很多时候是把老人当成亲爹看待。晏子初因为工作繁忙，很少去看望他，老人喜欢喝酒，尽管酒量不大，晏子初总让木子买些酒给老人送去。
　　如今老人得病了，心情如同当年自己父母得病时一样心情沉重。晏子初因为身边有银行的人，简单地说等他回去再说，木子非常不高兴地挂了电话。晏子初无奈地看着窗外广昌的风景，心里莫名的是酸楚。
　　昨天下午，章总让宁总安排生产，让一些歇班的工人都回来上岗。宁总很不理解，说全面恢复生产？章总无奈地说道：“五百万也是钱啊！”给工人双倍工资。宁总便找了些人来上班，还好人都来了。因为大部分是夜间生产，白天仅有少量生产，但堆积如山的货物，装货的卡车，还是让顺宁银行的人看到十分满意，不住点头。看过之后，已经接近十一点，章总说大家昨天在顺宁谈的差不多了，今天就直接吃饭，边吃边谈。于是，顺宁银行的人便被请到了餐厅，满桌的海产品，几个漂亮的女员工作陪。大家落座后，简单说几句后，章总站起身，端起一杯酒，说：“以前，来了客人，都要请到饭店吃饭，说是为了尊敬对方，但说实话，饭店的饭菜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卫生也是一个问题，以前广昌每年的招待费就有二百万元，后来我想，这么大的工厂，应该有一个自己的餐厅，招待各位贵客，一来可以边吃边聊，累了可以上楼休息，二来有的客人都是政府机关的，让人发现了不好，在单位里吃，谁也不能说啥，所以，我觉得我这个餐厅非常好，可以让大家放心！今天顺宁的客人远道而来，尽管昨天刚刚见面，但今天的相逢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来，干一杯！”说话间，满杯白酒一饮而尽，顺宁银行的人有些发愣，罗舒凡不甘落后，也是稳稳喝了一杯。胡经理笑道：“章总果然豪爽，罗乡长久经考验，但我们可是不行，盛行难却，这样，我们喝一半吧！”几个美女却是不让，纷纷一饮而尽，使得银行的人也不得不干了。
　　晏子初心情很不好，但因为章总已经干了，也只得随大家喝了，酒虽然是好酒，但二两下去，也是缓了会神，才算消停。章总随即讲了自己一套经营理念，众人听得入迷，却也是杯盏流转，喝得十分痛快，满座欢喜。
　　不觉时间已是下午三点，众人酒足饭饱，都到办公室坐下，喝着沏好的茗茶，胡经理说：“广昌做汇丰公司担保，一点问题都没有；回顺宁之后，我会准备合同，到时还麻烦章总去我行签字，包括公司章程上所以董事，都要签字！”李总看一眼章总，章总脸上笑容平淡下来，说：“根据公司章程，三分之二董事签字即可，如何还需要所有股东都签字？”胡经理笑着点点头，说：“按常理也可以，但贵公司的章程定的有毛病，想必当初制定公司章程，也是从别处参考的，偏偏在董事会决议事项中，没有明确三分之二决定权的具体事项，我们银行也只能要求贵公司全体股东签字了。”章总心中不快，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罗舒凡一旁笑道：“胡经理，何必那么较真？这么大的公司，是不会骗贷的！”
　　胡经理虽然喝了酒，脑子却很清醒，说：“罗乡长，这么好的企业，我们怎么会放弃？但银监会有规定，我们也不好违反！你们尽量通知董事都来面签吧，一共三个人吧！”李总笑着说：“好吧，我们会联系另外一个董事！罗乡长，我看事情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泡温泉如何？晚上就别走了！”罗舒凡说：“我是没意见，不知胡经理有没有时间？”胡经理说：“那我可要让大家失望了，明天省行开会，我还得回去准备材料。你们公司的贷款我们肯定做了，你们准备一下签字手续就好了！”
　　章总没有十分挽留，罗舒凡一看，也便要一起回去。章总让人把几块美玉拿来，送给众人，胡经理也不客气，收了下来，起身告辞，章总看看晏子初，说：“晏子初就留下吧，好久没回来了，晚上大家聚一聚！”晏子初心里着急，却又无法拒绝。
　　送走顺宁银行的人后，几个人回到办公室，章总脸色阴沉，对李总说：“公司章程是谁写的？这么好的机会，我们都没用到，电业局能给我们签字吗？”李总有些尴尬，当初可是他一手操办的汇丰公司所有手续，章总叹口气道，“我总感觉这事有点玄！章程一点可利用的东西都没有么？”英总看过章程，说：“上面真没写什么？那我们怎么办？”章总没有言语，晏子初知道章程何人所写，虽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但后来手续却是自己办的，见章总没有再计较，心中稍安，说：“顺宁银行是地方性银行，和政府关系密切，我看还是请政府人员出面比较好些！”李总点头，说：“我这就给罗乡长打电话，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章总摆摆手说：“让我再想想！英总，你可以和晏子初去财务部，讨论一下成本问题！晚上我们再聊！”英总会意，领着晏子初去了财务部。章总说：“李总，你打电话给罗乡长，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李总拨通罗舒凡的电话，简单说了，那边让晚上等等信。章总听了后，沉思片刻，说：“看来，汇丰公司必须得停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