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严冬（1）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顺宁银行主管贷款的几个经理和章总李总英总等人面对面坐着，罗舒凡也应邀参加。他同样也是人大代表，对于企业的困难非常清楚，是他极力主张银企合作的,顺宁银行这次行为，完全是他极力促成的。晏子初简单介绍着企业的情况，可谓中规中矩，看不出多大破绽。章总觉得还可以，而对方胡经理翻看他提供的财务报表后，眨眨眼睛，说：“去年报表看起来不错，但我们想知道企业的真实情况，我相信你手里一定有最真实的报表，能不能拿给我看？”
　　晏子初根本没有银行所需要的报表，英总心里很清楚，晏子初负责的是汇丰公司的对外财务报表，如何能提供实际报表？但此时，章总和李总都不清楚，自己也没法说什么。默默看了一眼晏子初，晏子初虽有些心急，但还是笑着出来，到财务处查找资料。面对档案柜里一摞摞整齐的凭证和报表，和自己给顺宁银行的报表没有多大区别，怎么办？忽然想到，以前中国银行给汇丰公司贷款，要求的条件也仅仅是盈利，还有资产负债率不能超过40%，要知道当时贷款为一千万元，顺宁银行是地方商业银行，不会像中国银行那样要求报表细致，晏子初想博一把，就把去年的企业所得税报表拿了出来，稳稳心情，转身回了会议室。
　　“各位经理，我们公司的报表内外部是一致的，我不可能给你们提供所谓的内部财务报表，如果你们不太相信我刚才给你们的报表，那么这里有我们去年企业所得税报表，这个是经过税务局检查通过的，去年我们公司是盈利，这里需要说明一点，任何一个企业都不会主动要求缴纳企业所得税，只能是盈利越少越好，手段和方法很多，但我们企业没有做，一切和实际一样，盈利多少就是多少！”晏子初说完，把报表给了胡经理，胡经理认真看了看，和旁边的人耳语几句，笑着说：“看来，你们公司确实前途广大！初步看你们的资料，很符合我们行贷款要求。”章总笑着说：“其实，我盈利多少钱，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敢说，我这些年挣了很多钱。”罗舒凡笑道：“经济危机让多少企业停产了，也就是汇丰公司吧，家大业大，还在全面生产。汇丰公司对于我们乡的经济发展和劳动力就业贡献很大，希望顺宁银行多多支持！”
　　胡经理点点头，说：“今年经济形势不好，银行都不肯随便发放贷款，所以都比较慎重，要在往年，五百万就是小数字，银行也是靠利息活着的，钱放在银行里，就是废纸一堆，毫无意义。只有流通了，才能带来收益，这样吧，我们去车间看看！”
　　章总微笑着和大家一起往外走，李总悄悄把罗舒凡拽到一旁，说：“汇丰公司现在就一个车间生产，万一他们发现了，你得想法帮我们圆过去！”
　　罗舒凡愣了一下，点点头。
　　外面很冷，碎屑般的雪花四处飘扬。却还有阳光，黄黄的，晏子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一行人到了电熔车间，里面工人依旧在热火朝天干着活，旁边的钼铁车间门虚掩着，晏子初早让人把灯打开，安排几个工人进进出出。胡经理他们饶有兴趣地看这看那，章总开始还在回答，后来就有晏子初来说了。电熔车间很快就看完了，胡经理往外走，边走边问：“别的车间怎么样？”晏子初说：“情况和这个车间差不多，几乎全天候生产！”胡经理点点头，看见钼铁车间，说：“那里生产什么的？”“钼铁车间！也是一种新上线的产品，不过生产过程中容易产生有害气体，一般去得带防护措施，我真忘了给你们准备了。”罗舒凡一旁笑道：“别去了，那里比这还呛人，我去过了，走，我们去会议室再坐会，中午章总想请大家吃顿饭！”
　　胡经理摆摆手，说：“饭就不必吃了，今天挺冷的，行里还有事，我们先回去，明后天吧，我想去广昌看看！罗乡长，到时你得作陪！”罗舒凡笑着点点头，“那是当然的了，大家去广昌，好好放松放松！”
　　众人大笑，握手告别；罗舒凡亦是离开。回到会议室内，章总兴致很好，对英总说：“看来，晏子初准备的不错啊！他们已经完全相信我们了！”英总点头，李总则皱皱眉头，说：“我有些担心签字问题，电业局未必会给我们签字，特别是面签！”章总叹口气，最近电业局换了领导，原来的局长调到别的市当局长，因为经济危机的影响，省电业局严格控制整顿国有资产管理，新上任的局长，对于前任局长盘活不良资产的政策进行了调整，不肯承认这块地进行了投资，本来计划收回来，章总拉着原来的局长登门说明，碍于情面，暂时闲置起来，但一些需要双方签字的事，统统给拒绝了。章总深知这块地不解决，将来不是祸患无穷，就是杂事不断，但今天却也是无能为力了，说：“如今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众人一时无话，章总说：“明天，晏子初带一辆车，罗乡长会开一台车，银行也开一台车去广昌，李总我们还得回去准备一下，别让人看漏了！”
　　李总点头，说：“那我们也回吧！下午我联系一下罗乡长，问问银行明天几点去，再告诉子初，做好陪同工作。”三位老总说着，便很麻利地收拾东西，下得楼来，章总想想对晏子初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且人少，一定要抓好管理，一定不能出现生产事故！”晏子初连忙点头，章总笑着和前来送行的人打着招呼，三个人分别开着路虎和凌志轿车走了。
　　晏子初吁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林枫前来送份材料，晏子初见她光彩照人，示意她坐下，道：“气色不错啊！怎么？最近有想法离开汇丰公司？”林枫一愣，茫然说道：“你怎么知道？”晏子初笑笑说：“你也看到了，章总他们一直在做最后的努力工作，争取贷款，好让企业渡过难关。这么大的企业是不会倒闭的，你担心什么？”林枫说：“就怕开不出工资来！”晏子初呵呵一笑：“别人担心倒也罢了，谁不知道你的老公在电业局上班，收入很高，年终奖好几万呢，怎么会差你那点工资？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工作！”
　　林枫心里很暖，温柔地看一眼晏子初，说：“我能不走就不走，走之前也会和你打招呼的！”晏子初点点头，说：“最好别走，你是我挑选进公司的，而且你很适合这个公司，真走了，我会很失落的！”晏子初说得很自然，也没有别的意思，林枫却心一动，这个晏子初，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下午，李总打来电话，让明天晏子初陪同银行去广昌。晏子初心情好了许多，信步走出来，却见小童正在走廊打着电话，眼睛红红的，晏子初很奇怪，小童看他出来，赶紧把话说完，晏子初问：“怎么了？”
　　“没啥，对象黄了！”
　　“呵呵，谁踹谁啊？哭啥！”
　　“和平分手，就是觉得太没意思了，私营企业怎么的？不比国企差的私营企业有的是，太气人了！”
　　原来，小童处了一个国企上班的对象，原来二人关系还不错，但今年经济危机来了，对象的妈妈说，两个人都在企业上班不保靠，给儿子介绍了一个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女孩，小童很伤心，晏子初听了，心头一酸，说：“别难过了，傻丫头，他是不识货，将来一定会后悔放弃你的！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还有林枫也一起去吧！我们是过来人，有些话慢慢聊！”
　　区统计局内，方芳坐在办公室里，正在查看企业报表，效益好的企业越来越少了，无意中看到汇丰公司的，各项指标还算平稳，心想，这个企业还算经得起考验，这时，靳局长进来，说：“刚才市经贸委通知了，说过一段时间，省长会到顺宁来，给停产或者半停产的企业开调查会，市里让我们区报几个上去，要求是有基础的，你安排一下，找几个像样的！”
　　方芳点点头，靳局长忽然笑道：“方芳，你的个人问题啥时候解决啊！”方芳微微一笑，说：“我喜欢独身，这辈子不找了！”靳局长呵呵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鲁部长和我说了，你是他外甥女，他可不希望你一辈子一个人的，你妈也不能干啊！告诉姐，需要啥条件的，我给你介绍几个！“
　　方芳说：“我真没想呢！这样吧，等过了年，我再告诉你！”靳局长两眼一瞪，说：“傻丫头，我是过来人，女人好时光也就二十年，别耽误了自己！”说完，起身捏了一把方芳的脸，笑着走了。
　　方芳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沉思起来。当年，方芳念书时，因为参加晋州市大学生节认识了李传东，共同的兴趣爱好，二人成了恋人，每个周末，李传东都会到晋州商学院来接她，两个人在晋州城内看名胜古迹，有时在图书馆静静读书，李传东是个深沉的人，虽然才华横溢，仍然孜孜不倦。
　　而造化弄人，毕业时，方芳留校了，一个出国指标给了李传东，方芳本以为可以等上三年，他就可以回来，结果，两年后，李传东告诉她，他结婚了，不会再回来。方芳心都碎了，把二人以前的书信等统统烧掉，包括照片等等。同时，放弃留校的工作，回到顺宁，情绪失落到顶点，大有痛不欲生的感觉。在父母的规劝下，以及自己倔强的性格，加上舅舅的权力，让她通过参加公务员考试，到顺通区政府工作，不想已经十年。
　　方芳对工作极为认真负责，没有丝毫懒散作风。鲁部长军人出身，在农村基层工作多年，做事果断，考虑事情周详，在区里一向受敬重，方芳渐渐干出名堂，以至于到了现在的位置。但个人事情却从未考虑，她当然渴望一份真挚的情感，但刻苦铭心的痛苦还是让她经常告诉自己，不要相信爱情，在一些现实面前，她觉得，人总是善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