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没想到咋就这么难

　　为给外孙起名字，姜山和老伴儿拌嘴了，姜红梅从厨房出来坐下，怪怨地说：“您二老都上岁数的人了，说话就拌嘴，就不能和气点儿。”
　　姜山张了张嘴要申辩，转而又不言语了。
　　葛优德心说，‘看，可别小瞧起个名字，真要起好了没那么简单。’他吸着烟笑微微地说：“刚才爸起的那个名字，琢磨出来的意思不错；不过经大姐夫这么一剖开分析，确实与国军挂边儿，很明显，姚国军，一听就是国民党的军人。我也觉着凡是能令人发生联想的不对劲儿的词，都不能用。”
　　姜山似乎听出了二女婿说话的味道，他皱起眉头咝地吸了口气，怀疑地问：“优德你刚才也跟文国联想到一处去了？”
　　“没没没，我想不了那么远。我的意思是说起名字一定要准确，生活中就有些人脑子走邪，就爱发生联想。”
　　姚文国感觉葛优德是在说自己，就直截了当地问：“优德你是说我脑子走邪了？”
　　“没没没，”葛优德连连摆摆手，“我指的不是你，你想的对。我是怕有些人脑子走邪。”
　　姚文国歪歪嘴哧地笑了一声，说：“你话茬接得那么紧，意思是脑子走邪的人才能想到那儿，那不是说我说谁？”
　　葛优德立刻瞪眼申辩说：“不是就不是嘛，我还能说你大姐夫脑子走邪？借给我个胆子也不敢。难道你自己也觉着自己不对劲儿？这不是没病揽伤寒么。”
　　丁山花说话了：“不要争了。啥事别往自己头上堆。优德，你动动脑子，你给孩子起个名儿。”
　　葛优德点点头，笑眯眯地心想，‘本来刚才就该我第一个给孩子起名，老人家还跑到前面第一个来，哪，起了个国民党反动派名字。’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考着说：“嗯——我来想一个啊。其实刚才爸说的当军人真是不错……”
　　“当然不错。”姜山似在语击姚文国似的冒出这么一句。
　　葛优德进一步思考着说：“我觉着咱这孩子长得面善，应该从行善积德这方面考虑。”
　　姜山从窗户台上拿起张报纸展开挡在脸上看，表示不爱听他们说话。
　　葛优德仔细端详着坐在姥姥怀里的孩子，说：“这孩子的面相长得憨憨的，孩子长得憨，心地一定善良。”
　　姜红莲从厨房出来嬉笑着说：“像我们家人，心地善良。”
　　葛优德对孩子的这个名字似乎想出了道道，他皱着眉头说：“你们都别说话了啊。善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从小让他饱读诗书，接受良好的社会教育，家庭教育，成为大知识分子，将来做个大慈善家。”
　　姚文国一听，正合其意，他的精神头马上就上来了：“哎呀，优德呀，你这话说中了我的穴位了，我心里开花了。”
　　姜山不紧不慢带出话外音：“呵，找到感觉了。”
　　姚文国没顾忌老丈人说什么，兴趣在葛优德说的这个名字的取意上：“但愿这孩子能像你说的那样，长大成为大慈善家，让全社会的人都尊重他，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父亲。”
　　丁山花和老伴儿异样地对视一眼，立刻抢着说：“又说得没影儿了。单说孩子，不要联系你自己。”
　　姜山随着接过话茬儿说：“我知道好多慈善家，但我一个都不知道他们的爸爸是谁。”
　　丁山花对姚文国说：“从现在开始，不要说你，就说孩子。”
　　姜山扒拉了一下丁山花，说：“你坐那儿听就行了，管他们说啥。”
　　姚文国不管不顾，只是向葛优德靠近了一些，说：“说咱们的啊。你刚才那个想法不错，就按那个意思起名，不要顾虑其它。”
　　葛优德点着头思考着说：“行行行，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姜山边看报纸边指桑说槐：“优德你好好想啊，别再起出个名字来让文国联想到什么政治问题，那可是犯错误的事，别学我啊。”
　　葛优德失声大笑连连摇着头说：“哪有那么巧呢，您那是让大姐夫硬给联系上的。让我想啊，这孩子面相憨，但个性要坚强；心底善良，将来要成为慈善家；慈善家一定很有钱……”
　　话刚说到这儿，姚文国眉开眼笑激动起来：“对对对，肯定要有钱，而且是多得海下了，他自己一辈子山珍海味吃不完，绫罗绸缎穿不尽……”
　　姚文国的美好愿景令所有人都乍舌不已。接下来他仍滔滔不绝地想象着说：“到时候钱剩得太多了，给子孙后代留好了，剩下的就捐给别人，当他个大慈善家。”
　　丁山花听得大张了嘴看了看老伴儿又看了看姚文国，扭过头嘴巴都撇歪了。
　　姜山忍不住放下报纸说：“这可得搞清楚，那么多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大家都相互看了看，都是心里说了嘴上再说：“这可得有财命……要不就得踩踏银子窖……要不就得……”
　　葛优德摆手制止了大家的七嘴八舌，说：“大伙儿听我说啊。他的性格必须要坚强，只有坚强的人，顽强拼搏的人才能有钱；心地善良，只有心地善良才能当慈善家。强、良这俩字挨着……”
　　葛优德正要继续说下去，姚文国插了话：“优德，这个有点意思了。说。”
　　人们都在静静地等着葛优德说出这个新构成的名字。
　　葛优德晃着脑袋边想边说：“坚强，善良，姚，坚强的强，善良的良，孩子的名字，就叫姚强良。”
　　此名一出，好声一片。姜山对葛优德点着头竖起大拇指说：“姚强良，好，这名字不错。还是优德有水平啊。”
　　丁山花也说：“好听好叫。”
　　姜红莲和姜红梅从厨房走出来，两人都说这名字好。
　　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葛优德自然感觉得意，他动作优雅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只见姚文国又在默默地念叨着思考着什么。
　　姜山一看姚文国又在深思，便立刻问：“文国，你在想什么呢？”
　　姚文国抬头微笑了一下没说话，继续深入研究着深思着。
　　姜山问：“你又要发生什么联想啊？”
　　葛优德立刻警觉起来，张口就说：“大姐夫你不能瞎猜啊，这名字应该是完美无缺。”
　　姜红梅宣布似地说：“定了定了，多好的名字啊，就这么叫，什么都不想了。”
　　这时候姚文国抬起头来看着众人，停顿两秒后思考着说：“优德起的这个名字确实好，只要不和别的意思串在一起就行。我再想想啊，总觉得好像……”
　　姜山忍不住脱口说：“我就奇怪了，你不要老是琢磨着和别的意思串，他就串不了嘛。”
　　葛优德抿嘴笑了：“放心吧，这名字没得串，谁有多大本事。”
　　姜红莲和姜红梅开始往饭桌上端菜。
　　这时候人们发现姚文国的眼皮睒眨得越来越快了，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抽。只见他突然睁大了眼睛，说话都跑了音：“稍微等等啊。姚姚，姚强良，这个名字猛一下听起来好像是要抢粮食的意思。”
　　所有人一听顿时吃惊地大张了嘴。
　　葛优德急了：“明明是强良怎么是抢粮呢？”
　　姚文国则严肃地说：“你看么，姚强良姚抢粮，这听起来有啥区别？这名字更不好。让人一听就是姚抢粮。当年国名党的军队走哪儿都抢粮食，这还是国民党的军队嘛。前面叫姚国军，这是姚国军抢粮。唉——”
　　大伙儿一听简直笑翻了天。
　　姜山大声对人们说：“行了，咱们谁也别动这个脑子了，让文国自己想去吧。你们甭管起什么名，他总能套出一层意思来，而且还能套在一个意思上。”
　　姜红梅嘴里连续念叨着强良、强良，念着念着，她也感觉到是在念抢粮了，不由得点头说：“是的是的，大姐夫联想得有道理，神了。一开始咱们都没联想到。”
　　葛优德看着姚文国，实在是苦涩难言：“大姐夫，我可不是有意啊，我只是想让这孩子当慈善家，可不是想让他去抢粮食。”
　　姚文国显出一身疲劳，满脸懵懂，说：“是啊，我知道你们都没坏心眼儿，但是，这个名字为什么总要和国民党抢粮食联系到一起呢？慎重，一定要慎重。”
　　葛优德深感自己学识浅薄，抬腿就踒脚，说：“难，这起名字比搞发明还难。”
　　姚文国提醒大家说：“下一个名字甭管谁起，千万小心点。今儿郭冬宝分明是贩狗去了，要不然……哎呀呀。”
　　前面两人起的名字都不成功，经姚文国在音读上一串，闹出了大笑话。人们实在想不到，俩名字带出一句话，姚国军抢粮，像是真有过那么回事。
　　丁山花打断人们七嘴八舌的嬉笑杂言，这个名字她要来起：“我来想一个吧。你们啥也别说了，乱七八糟的。听我说，你们两口子盼这孩子盼了这么多年，五十多岁了才老来得子，如今这孩子是盼来的，就叫姚盼盼吧。”
　　丁山花话音刚落便引了哄堂大笑。
　　听老丈母说是给孩子叫姚盼盼，姚文国都没笑出声，整张脸夸张地抽抽起来，说：“这名字越来越不像话了。虽然盼盼是个国宝，但它毕竟是个熊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