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育美中学

　　这样我们进驻学校的工作明天就要开始了。
　　这一夜我想着，今天工厂革委会把我们敲锣打鼓送到育美校区来的情形，想着那个女学生向我献花敬礼和握手的情景，想着我代表五个工厂工宣队在五千个红卫兵与革命师生代表的欢迎大会上自己激动地发言的情景；又想着明天和军宣队如何开展工作，不知道要开什么会，不知道谁向我们作报告，今后要如何工作。翻来覆去，半夜没睡着。
　　第二天上午，工宣队和军宣队一起到会议室开会，先由一个部队的一个高炮团的团参谋长——育美学区支左办公室主任，正式向工宣队介绍育美中学的具体情况：
　　说这个育美中学是全市最大人数最多的一所普通中学。她的学生大部分来自闽南的厦门、泉州、樟州、南安、惠安、莆田等各个县市的侨属子弟，也有许多父母还在海外的侨生。从初一到高三，设有六个年段，每个年段都有400多个学生。另外还有一批刚从东南亚各国归来的侨生，大部份是从越南、菲律宾、泰国、东浦塞、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国来的。从印度尼西亚来的特别多，因此学校设华语辅导班，华语辅导班也有500多个学生。
　　但他们回国后不久国内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所以他们也只能一起参加文化大革命。
　　他们有的只会说英语和当地国家的语言，不会说中国的普通话。有的会说几句闽南话，大概是跟他们父母那里学来的。学生的年龄也差别也很大，最小的只有十几岁，最大的已经二十八岁了。
　　另外李参谋长告诉我们教职员工队伍也很庞大，单是教师就将近400人。
　　校办工厂也有一百多员工，校办工厂还在断断续续地生产。
　　参谋长说他们军宣队进来时没有见到多少学生，因为现在没有上课，老师也没有上班，只有少部分老师和学生在大联合委员会里各组工作。一部老师分被打进黑帮队里去了，一部老师分也和学生一样回家去了。
　　军宣队现在正写信叫他们回来参加斗批改呢。学校的教师一部份是内地各大学毕业的，一部分是也是从国外归来的华侨，还有一部分是从港澳地区归来的。
　　由于受鹭岛大学的影响，学生的派性还很大，学校的阶级阵线十分复杂。而由于搞文化大革命不上课了，很多学生回各地方各自的家里去了，有许多学生至今还在外地串联。学校到现在还只成立两派大联合委员会，学校的革委会至今还没有成立。参谋长说他们进来将近半个月，才初步促进他们成立大联合委员会。这些情况和未进来时老任说的基本相似。
　　李参谋长说，现在想成立革命委员会，他们派到这个学校来的连排营团各级干部十几名。要带领这许多人搞斗批改，感到力量还是薄弱。现在你们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来就好了，我们相信工人阶级进驻学校一定会把学校的斗批改很快的开展起来。
　　我听了军宣队支左办公室主任——李参谋长讲话，感到压力越来越大。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我们这些所谓的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我们在工厂里都是普通的工人，只会做做各自工作岗位的一些技术工作，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我们没有三头六臂，没有什么大的学问。就文化水平和政治水平来说，我们都不如军宣队的，军宣队大都都是军官，最低的起码也是班长。文化知识更不如学校里的老师了，我们进校能做些什么？起些什么作用？我感到军宣队和学校的教职员工如果对我们工宣队寄与这么大的希望，是要让他们失望的。
　　接着由驻育美中学军宣队的队长——部队的王股长和老任等人带我们工宣队到全校实地去参观，我们工宣队在军宣队的带领下走遍了育中学的整个校区，走遍了一幢一幢的教学楼和学生宿舍楼。
　　我们在军宣队带领下，走进侨生们住的宿舍，现在只看到从海外归来的这些侨生还住在寝室里，其他的国内生没见几个。
　　当我们见到那些坐在宿舍里的十八九岁二十几岁、穿着颜色鲜艳奇装怪服的男女侨生们时，军宣队们向他们点点头，并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昨天来校的工宣队时，他们向我们这些穿着工作服和便服的工人点头拍拍手表示欢迎。然后他们叽哩呱啦地说着一些英语和我们听不懂的外国话。也不知在议论我们什么，我们只能对他们笑笑。他们都很年轻，也很可爱。我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大概是在说这下子可好了，工宣队进来了，我们有希望了。
　　看了后我感到这个学校规模不小，校舍真漂亮，一幢造在靠海边的教学大楼——道南楼有六层高、有150米长。在五楼上面又造了一层像天安门城楼似的飞檐琉璃瓦式样的具有民族风格的建筑。学生宿舍有三幢大楼，一幢是三层楼的，一幢是四层楼的。还有在海边靠近育美纪念碑的一幢十五层楼的高楼，顶端是像克里牟林宫似的哥达式建筑，最高的屋顶上插着一条尖尖的避雷针，直冲云霄，很是雄伟。这幢楼叫南薰楼，据说“道南”和“南薰”这是陈嘉庚先生一儿一女儿的名字，可见陈先生对这所学校的重视和关爱。
　　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在鹭岛市也算是最高的建筑了。爬上它的顶层，可以看到三十里之遥的鹭岛市区。这所育美中学和其他几所育美侨校、育美水产学校、育美航海学校、育美林校，育美小学，育美图书馆，以及育美医院等房舍都很漂亮。但是可惜，这么好的房子现在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宿舍楼和教学楼的许多玻璃窗被打破了，课桌椅也大部分没有了，许多门窗被脱了去，楼外的墙壁上走廊上到处是退色破碎的大幅标语。那用大刷子刷写的无数大字报痕迹把学校校舍和课堂弄得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甚至在一处资料室的墙壁和屋顶烧得漆黑，仿佛在这里做过伙房和烧过柏油似的。军宣队老任告诉我们说，那是当年一些造反派学生烧的，他们存心想把这幢资料室、物理实验室和10000平方米的教学楼烧掉，只是这幢大楼楼房都是钢筋水泥结构的，烧不起来才没烧掉。为防这些破坏分子再来破坏，所以我们一进校就把五楼的一排藏着物理、化学的实验仪器也都用砖头封起来了。
　　我们听了一时很难理解，这些学生们为什么要烧这些物理实验大楼和化学实验大楼的房子呢？这比当年楚霸王打进咸阳火烧秦始皇的阿房宫还难以理解，这些造反派的学生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最讨厌学习物理和化学？最讨厌科学？视这些科学实验设备如洪水猛兽？
　　我和工宣队员们听了都摇头叹息不已。觉得要把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学校，这些派性很重、思想扭曲的学生们团结起来搞整改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下去的工作从何着手呢？我们的队长说老实话比我还不如，军宣队说要靠我们工宣队，我感到这是他们的客套话，感到我们只有靠军宣队了。我一定要更加谦虚地向军宣队学习，看看把这学校的斗批改工作如何展开展起来。
　　第二天，我们工宣队在学校里贴了一些关于进校帮助革命师生搞好斗批改决心的标语，这些标语都是我拟写的，字也是我写的，内容不过是如何帮助学校搞好斗批改的一些决心等的字句。他们看到我写的毛笔字称赞不已。
　　“这字是谁写的？是工宣队的人写的？”军宣队的军官们看了称赞地说：“看来工人中真有人才呀，这笔字写的可不一般，凝重而老练，功夫很深呀。我们军宣队可没有这样的人才。”至于学校里的一些师生们，他们更不相信这字是工人写的，认为工宣队员中里面必定有知识分子在里面。但是我听了只是暗笑了一下，感到他们崇拜工人阶级是表面的，其实他们不相信工人中真有人才。我心里说：我几个字算什么呢？经过文化大革命锻炼那个工人不会随便涂几笔？
　　在讨论具体工作的时候，工军宣队商量，每个年段派一个指导员进去，以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工宣队内部讨论把我派到高三年段去当指导员。大家说高三学生年级最高，年龄最大，派性也最强，是最不好弄的一个年段，非得由一个能力强一点的人去担任指导员不可。在讨论每个年段的具体人选时，大家推荐我去高三年段，他们说：“我们工宣队员里面就算你水平高一些了，你在部队里锻炼过，在厂文革办又干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中就算你能干力强一些了。这高三年级的指导员非你去不可。我想推也推不掉，只得同意大家的意见，硬着头皮去了。
　　接下来，队长高国靖自报到初一，他说他文化太低。那个军嫂到初三，还有一个工人和党员分到高二和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