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一章：一缕阳光 第二章：拜师

　　下部
　　
　　第一章：一缕阳光
　　小雨把门市关掉了。
　　没事就一个人在街上转悠，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
　　过来一个发广告的，递给小雨一张九鼎快讯。小雨接过来，折叠一下，挡着渐渐强烈的阳光。
　　天渐渐热了，盛夏即将到来。
　　 转到农贸市场，发现呼延萍在摆地摊卖膏药。
　　 她穿着一身黑色短裙装，正在招揽生意，抬头见到小雨，大呼小叫：“小雨，快来快来，我新拜了师傅，学会做膏药了。”
　　 待小雨来到她面前，又压低声音说：“看我这嗓门，把顾客吓跑了。”
　　 小雨说：“你拜谁为师学会熬膏药？”
　　 呼延萍一扬脸说：“那不，对面那个。”
　　 对面树荫下一个四十七八岁的高胖男人，上穿白衬衫，下穿灰色裤子，衬衫扎在裤腰里，显得很精干，正向小雨微笑。
　　 小雨看着面生，说：“不像本地人。”
　　 呼延萍说：“许昌人，你给我的那本书他看过了，说写得好，嚷嚷让我介绍与你认识呢。”
　　 正说着，那个人已站在小雨面前，笑嘻嘻地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与书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我知道你叫小雨，我叫武国栋，今天算认识了。”
　　 小雨说：“你就在这里卖膏药？能行吗？”
　　 武国栋说：“行啊，走，到我登记的旅馆里说话。”
　　 小雨说：“不影响你做生意？”
　　 武国栋说：“不妨事，有病人会到旅馆里治疗。”
　　 他说话总是笑哈哈的，给人一种和善好接近的感觉。
　　 说着，就到对面收拾摊子。
　　 呼延萍也收起摊子，小雨帮她拿着两张小凳子，跟他们来到车站旁边一个“温馨旅馆”。
　　 旅馆后院不大，靠街四层楼房，一楼是门面房，二楼、三楼、四楼全是旅馆。
　　 后院拐角处有两间平房，一间是登记室，武国栋住另一间，兼治疗室。
　　 房间不大，两张小床，一个电视，床中间一个小茶几，墙上安着一个小电扇。
　　 武国栋拉开电扇，让小雨坐到床边。
　　 呼延萍把东西放到墙角，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说：“渴死了，早饭菜吃多了。”
　　 小雨问：“有病人来这里治病？”
　　 武国栋说：“有啊，名片发出去就有人来，我是趁早上病人还没到，先出去招揽病人。我看过你的书，写得真不赖，我从小爱看书，学没上成，要不也当作家。”
　　 这时，来了两个老太婆，一瘸一拐，像是腿疼。
　　 两个老太太是来换药的，叙述完病情变化情况后，武国栋先把其中一个老太太膝盖上膏药揭掉，加了一支针剂给她注射上；转身“啪”地一声，用打火机点着桌子上的酒精灯，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膏药，麻利地在酒精灯上左右晃了几晃，翻手往老太太膝盖上一拍，膏药牢牢地被贴上了。
　　 动作是那么地快速、优雅，像耍杂技一样，不一会儿，两个膝盖都治疗结束。一张膏药四十块钱，总共四张，一百六十元钱。
　　 接着又治另一个，收过钱，两个老太太走了。
　　 刚走，又来了一个老头，带着他老伴，说是腰疼。
　　 小雨心想，病人还挺多的，难道真行？
　　 一缕阳光在她脑海里一闪，心想，我妈让我开膏药店，正不知门道，正好向他讨教。
　　 待给老头夫妻两个治罢，走出门外，小雨说：“你还打针？是封闭针？”
　　 武国栋说：“不是封闭针，活血的，纯中药……”
　　 小雨说：“能教教我吗？我拜你为师。”
　　 武国栋正要回答，呼延萍在他脚上踩了一下，武国栋不说话了。
　　 这时，已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小雨说：“萍姐，中午咱们去吃炒面吧，我请客。”
　　 呼延萍想推辞，武国栋爽快地说：“好！”
　　 他们来到旅社门口一家老字号炒面馆，要了四盘炒面，又点了两个热菜，两个凉菜，三筒饮料。
　　 吃罢饭，小雨去付款，武国栋抢先付了。
　　 小雨心里忐忑，不让我付款，是怕我提什么要求吧？
　　 武国栋似乎看出小雨的心事，说：“不要多心，我正想麻烦你。我写了两篇不成文的东西，有空你帮我看看。”
　　 小雨说：“好啊，咱们成文友了，今天的饭你请了，明天你和萍姐到我家里，我包饺子。”
　　 “好呀，明天什么时候？”
　　 呼延萍在一边使眼色，武国栋也没看见。
　　 小雨说：“下午吧，上午你们一定有病人，脱不开身。”
　　 “好！”武国栋爽快地答应。
　　 小雨告辞出来，武国栋与呼延萍把她送到门口。小雨说：“记一下你电话吧。”
　　 武国栋说：“好，我也记一下你电话。”
　　 他们相互记好电话，呼延萍的脸色很不好看。
　　 回家把遇到武国栋的事对妈妈讲了，说想开膏药店。
　　 妈妈说：“最好是配合针灸治疗，想学，有空我教你。可惜你外公不在了，你外公的针灸可是很有名气的。”
　　 第二天下午，小雨和妈妈早早把饺子包好，爸爸还没回来，妈妈说：“不等他了，他回来没早晚，你给武师傅打电话吧。”
　　 不一会儿，他和呼延萍来了，武国栋还带来两个下酒菜。
　　 小雨从橱柜里取出一瓶五粮液，这是上午她特意买的。
　　 妈妈把饺子煮好给他们盛上，让娇娇贝贝在另一张小桌子上吃着，自己又到厨房下饺子。
　　 呼延萍、武国栋都喊妈妈也来吃饺子。
　　 妈妈说：“你们快吃，我还不饿。”
　　 小雨说：“妈妈就这样，咱们吃吧。来，我给武师傅萍姐敬酒。”
　　 说着给他和呼延萍各斟满一杯酒，自己斟了浅浅一杯。说：“我本来不会喝酒，但为了咱们的缘分，来，共干一杯。”
　　 三个人的酒杯在一起碰了一下，喝干杯中酒。
　　 小雨把他二人的酒杯又斟上，说：“恕我不能多喝，我以茶代酒，你二人尽兴。”
　　 呼延萍说：“我也不能多喝，也以茶代酒。”
　　 武国栋说：“到这里就像到我家一样，能喝就喝，能吃就吃。你二位不能喝就别喝，我边吃边喝。”
　　 说着，“嗞”的一声，喝干杯中酒，夹起一个饺子填到嘴里。
　　 小雨为他斟上酒说：“好，真是个爽快人。”
　　 三个人边吃边谈，很开心。
　　 小雨不断为武国栋斟着酒，他没有一点拘束，一碗饺子吃完，半斤酒早已下肚。
　　 小雨又为他盛来一碗，他硬着舌头说：“拨出来，半碗半碗，吃不了一碗。”
　　 小雨夹出来几个，他低头飞快地吃着，小雨拿起酒瓶为他斟酒，他把酒杯伸到小雨面前。呼延萍夺过酒杯说：“不能再喝，都醉了。”
　　 他打着饱嗝说：“你们都不知道我的酒量，一斤也醉不了。”
　　 小雨说：“武师傅，要不明天再喝，酒多伤身体。”
　　 他把没吃完的饺子推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小雨，你知道我为啥对你有好感，就是你会写书。我小时候爱看书，梦想当作家。刚上高中，我爹病故，弟兄多，我妈身体不好，只好辍学。
　　 “我爹生前结交了个朋友是医生，犯事坐了监狱，出来后弄不成事，得过我爹帮助。
　　 “为了报恩，他教会我爹做膏药，我爹得病时又教给了我。
　　 “我爹去世后，我就承担起我爹丢下的重担，养家糊口，供弟妹读书、成家。二十多年来，走南闯北，餐风露宿，我的梦想早已破灭。看了你的书后，勾起许多回忆，感受很多，写了两篇回忆文章，有空你帮我看看。”
　　 小雨说：“好的好的，我也正想向你请教，我外公以前也是熬膏药的，我妈也会。我现在没事干，我妈提议我开膏药店，正拿不定注意。昨天看你给人治病，病人挺多，你能教教我吗？”
　　 他说：“要是别人不行，你行。我爹定有规矩，不传外人。”
　　 呼延萍说：“你爹定有规矩，还有啥说？我看你喝醉了，咱走吧，别在小雨这里丢人现眼。”
　　 拉着武国栋就走。
　　 武国栋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回过头说：“你开店行，我弟、我儿子都在家开店。我老婆是个母老虎，我离婚了，无家可归，才四处流浪……”
　　 小雨说：“啊？你离婚了？”
　　
　　 第二章：拜师
　　
　　 小雨很惊奇，正要再问，呼延萍说：“他醉了，别听他瞎说。”
　　 拉着他走远了。
　　 小雨很纳闷，他到底离没离婚，呼延萍为啥不让他说？
　　 妈妈说：“看来呼延萍不想让你与他接近，他是外地人，身世不清，咱还是少与他来往好些。”
　　 小雨说：“我想开膏药店，要是结合其它疗法，会更有效。可是，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药。”
　　 妈妈说：“你不懂规矩，像这些走江湖的人，技术都不外传，甚至传男不传女。就像你外公熬制膏药，我还是偷学的。我的针灸技术还是上班后进修的。”
　　 小雨若有所思。
　　 妈妈说：“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真不容易，要多学几种本事。你想学熬制膏药我教你。还记得五川乡你老茹叔吧？他一辈子卖膏药，累计的配方很多。前几天来城赶会还来咱家吃过饭，下次再来，我让他教你。”
　　 小雨说：“你不是说不外传吗？他会教我？”
　　 妈妈说：“他不一样，当初我在五川乡上班，与他住一个大杂院，你婶子还是我给他介绍的呢。再说他又无子无女，也没个后人传承。回头我把针灸图解翻出来你看看，趁我不糊涂，还能教教你。”
　　 “嗯。”
　　 小雨坐在沙发上，裤腿挽起，照着面前茶几上摆着针灸图解，正在捻动膝盖上的银针。捻几下，停下手，嘴里喊着：“又麻又胀，太难受。”
　　 武国栋一步跨进门，接口说：“有这种感觉才好，这叫得气。刚开始，我也是在自己身上练的。”
　　 小雨说：“诶，武师傅，你怎么来了？今天没出摊？”
　　 武国栋说：“治了几个病人，现在没人了。阿姨呢？”
　　 妈妈在厨房里说：“国栋来了，你坐，我正做卤面，马上就好。”
　　 武国栋说声给阿姨添麻烦了，坐在沙发上，从怀里掏出一沓稿纸，说：“这是我写的两个自传体短篇小说，麻烦你给看看。”
　　 小雨拔掉膝盖上银针，接过一看，一篇题目为《童年》，一篇题目为《爱的启蒙》。
　　 小雨先把《童年》看完，说：“你小时候那么坎坷啊。”
　　 武国栋说：“我弟兄姊妹多，妈妈常年有病，爷爷奶奶早就瘫痪，全家生活就靠我爹一个人承担，我上学可真不容易啊！家里的烧叶全靠我去搂，上学断断续续。由于家里穷，穿得破破烂烂，到哪里都被人欺负。那时我就想，等我长大，挣好多钱，出人头地，可是，谈何容易！
　　 “我爹去世后，我走上爹爹的道路，风风雨雨，总算给两个弟弟成家，三个妹妹出嫁。我老婆没素质，比老虎还凶。将就二十几年，前年我女儿出嫁，去年我儿子成家，今年与老婆离婚。”
　　 小雨说：“无论怎样，总算风雨同舟熬过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婚？”
　　 武国栋叹口气说：“哪是我要离？二十多年，她把我当成摇钱树，回去一次没三万两万吵个地翻天，拿刀子砍我。
　　 “我弟弟成家，妹子出嫁，我作死那难。怕吵架，我不敢回家，她每打一次电话就是要钱，怀疑我把钱寄给我妈我弟弟妹妹。今年回家过年，钱没交够，她吵着离婚，熬到初六民政所人上班，就去离了婚。”
　　 小雨说：“唉呀，不应该离婚的呀。当初你负担恁重，再不好她也给你生儿育女，好不容易儿成女就，你就不能想法子拖住她？”
　　 “她那脾气，拿着刀子前庄撵后庄，不离婚她就要我命。”武国栋长出一口气，“我只好离婚，离婚后她又不离家。钱不少要，隔三差五打电话让寄钱，晚一天就骂个不休。我回家看看我妈，她拿着刀子要杀我。”
　　 小雨忍不住笑了：“诶唷，那么厉害？”
　　 武国栋说：“你不相信是吧？算了，说这些没用。你再看看我这篇小说。”
　　 小雨说：“好。”
　　 稿子看完，问：“春苗是你的初恋情人吧？”
　　 武国栋说：“可以这么说，初中我们同桌，高中同班，可惜我只上了两个月就休学了。”
　　 “那她呢？”
　　 “她考上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我当时成绩比她好，要不是我爹去世，我不会比她差。”
　　 看着武国栋无奈的神情，小雨说：“你不要太难过，你帮着妈妈把弟弟妹妹养大成家，已经很了不起。再说你现在搞治疗，为人解除病痛也很了不起。我也是学医的，出事故失业了，我妈让我开膏药店，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天看你给人治疗，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这个事，你能教教我吗？啊，教不教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些技术都是不传外人的。”
　　 武国栋说：“我爹是说过不让传外人。二十多年来，只教过我两个弟弟和我儿子，没传过其他人。”
　　 小雨说：“呼延萍是你教会的吧？你们怎样认识的？”
　　 武国栋迟疑一下说：“是一个病人介绍认识的。你与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我文学上的老师，我可以教你，不过，你绝对不能再教其他人。”
　　 小雨说：“好，我保证！”
　　 武国栋说：“你是学医的，只要懂得穴位其实很简单。你说阿姨会熬膏药？”
　　 小雨说：“嗯。”
　　 “这就简单多了，我把打针配方告诉你，再把几种常见病所用穴位告诉你就行了。”
　　 小雨说：“那么简单？”
　　 武国栋说：“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穴位一定要准，打针配方也要准。我打算下乡赶集，光在县城不行。我下乡，你和呼延萍帮我发名片，看看我怎样治疗，不要多久你就会了。”
　　 武国栋手机响了，一看是呼延萍打来的，站起身说：“我得走了，暂时不要告诉她，遇机会我慢慢告诉她。我的小说你有空替我改改。”
　　 小雨说：“好的。”
　　 武国栋走后，小雨说：“我不明白，他教不教我，与呼延萍何干，为什么要怕她。”
　　 妈妈说：“你太年轻，许多事看不明白。记住，咱堂堂正正做人，与武国栋保持一定距离，只能把他当师傅敬重，别让呼延萍吃味，明不明白？”
　　 小雨说：“这么简单的事我咋能不明白？放心，你女儿的为人你老还不清楚？我是有自尊心的正道人！”
　　 妈妈说：“随后制份礼物给武师傅送去，先好好练习针灸是正事。”
　　 吃过晚饭，妈妈拿来两瓶西凤酒，对小雨说：“这是别人送给你爸的，你到街上再买条好烟给武师傅送去，也算拜师礼。”
　　 小雨说：“妈，过两天送不迟，我先把穴位经络弄熟练。”
　　 妈妈说：“趁热打铁，让你送你就送。”
　　 “好吧好吧，我听妈的话，你照看娇娇贝贝写作业，我送去就回来。”说着拿起酒走了。
　　 小雨来到“温馨旅馆”，武国栋不在房间。打电话，武国栋迟疑一下说：“我在外边有事，回去比较晚，你明天去吧。”
　　 小雨说：“我给你拿来两瓶酒和一条中华烟，放值班室行吗？”
　　 武国栋说：“小雨，你太多心了。好吧，放值班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