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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作品名称:离离原上草      作者:石寸雨      发布时间:2020-11-12 08:50:36      字数:4883

  真的假不了,铁的瓦不了。这话听起来粗糙,却也实实在在。
  王明清为了拥有更好的前程与地位,狠心将李红抛弃;并绞尽脑汁,挖空心思隐瞒、掩盖那天公园里被何青打的事实真相。在他大哥家的近半个月里,他人闲心不闲,可花了不少心思。首先他以母亲身体不好,别让母亲操心为理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了他的大哥大嫂,让他们帮自己一起来圆这个谎;然后再把自己编制成一个雪中送炭、乐于助人的好青年形象:
  “为参加个婚礼离开这么长时间,你们一定很奇怪是吧?”王清明有个特点,就是先发制人。
  “是啊是啊,小王,这多天没消息,不来上班,我们都替你着急。跟我们说说吧。”
  “说来话长,我这个同学是个残疾人,他品行端正,生就一副热心肠。上小学的时候他残我穷,别说同学了,老师都看不起,他常把窝头分一半给我;我常帮他完成作业,我俩性格相投,相与鼓励,相与帮衬,结下很深的友谊。虽然分开很久了,但经常联系,谁也忘不了谁。同学从小没妈,爹又窝囊,笨嘴拙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在他只是走路一瘸一拐,啥活儿都能干,并生的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加上独生子没用上山下乡,接父亲班有了正式工作。他爹生怕儿子打了光棍,四下托人,给他找了个农村媳妇儿。谁知婚也订了,礼也给了,喜日子也订好了,女方父母却嫌帮忙、张罗的人少,礼数不周而非常恼火。他爹几次三番上门赔礼、道歉,人家都爱理不理的,事情发展到最后,还提出退婚。同学急了,首先给我发了电报,又找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同事、朋友来劝解;最后,还把他们车间主任搬出来说合,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明清被自己编造的谎言故事深深感动,眼泪汪汪的。
  “原来是这样啊,小王,你应该和领导说清楚啊。”
  “其实,我很感谢咱们领导,因为人家处理的对啊。扪心自问,如果人人都像我这样自由,这样散漫,写个请假条就了事,能行吗?”
  “小王,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职工。”
  “其实这事儿,我原本不想说,可你们总用奇怪的眼光看我,这才……”
  参加工作后,王明清处事圆滑,工作积极;且能歌善舞,相貌堂堂,年轻而有才华,同事们都喜欢他。加上商业部门会演,王明清用一首《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为他所工作的五金门市得了特等奖。为此,赢得领导、同事、还有崔凤兄妹的赏识。所以他的话,同事们大都相信,有的背地里还为他扣除奖金,被处分的事情叫屈呢。
  真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如果王明清能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必定与何青、赵青山、李红等草原知青那样,拥有美好的前程,称心的工作,如意的伴侣。只可惜他……
  “你一直在本地读书,怎就有了外地同学呢?”崔凤虽然单纯,但也不相信。
  “噢,他、他有个叔叔,也许是看他们爷俩可怜,或者好照应,才让他们搬过去的吧。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想不到崔凤会这样问,王明清有些紧张。
  “这么说,人家叔叔就可以出面调解,用得着你大老远地跑过去?”
  “别提了,叔叔死了,婶子也嫁了。”这谎撒的,拽出一边串故事来。
  “他家在哪个城市?我去过吗?”崔凤又问。
  “在c市,那地方归南方,中途还得倒车,得空我一定带你去。”王清明生怕露馅,心“咚咚”直跳,鼻尖都冒汗了。
  “如果真这样,你这个同学也够可怜的。”崔凤有些相信了。
  “是啊。崔凤,这事儿要隔你身上怎办?别管他?”王清明嗓门儿提高,有了自信。
  “可你再急,也得和我吱一声啊,崔凤可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你难道不清楚,近半个月看不到你,人家有多着急吗。”
  “还不是怕你不高兴,拦着不让去?本来我想,帮忙张罗上几天,不参加婚礼就回来上班,谁能知他们父子把我当救星,啥事都跟我商量,让我拿主意,娶不回媳妇儿死活不让我走哇。他们也不想想,我一个大小伙子,哪有这方面的经验?最后还不全靠同学单位车间主任出面,才将此事摆平?这倒好,搞得我说不清道不明,里外不是人。”
  “那也得给我打电话说清楚啊。”
  “面对面都解释不清楚,电话里能说清楚?崔凤,都说人有好心,天有感应,可我这好事干的,挨批不算,半年奖金也泡汤了,冤不冤啊?别的都无所谓,连亲爱的你都不理解,真倒霉!”
  “这么说,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你那个同学也不能顺利成家是不是?你王清明不但没过还有功呢,是这样吧?”
  “这是你说的,我想都没这样想。”
  “嗯——早知道那样,人家不止同意,还要请假和你一起去呢。”崔凤怒气全消,摇着王明清的胳膊撒起娇来。
  王明清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女朋友崔凤,谁知道,一向看好他的崔军,根本就不相信有这回事儿。
  “凤儿,不管是啥理由,参加个婚礼也不至于走那么久,更不该和你不辞而别,我可不信……”
  “哥,他也是好心啊。”
  “哼……但愿是真的。如果是谎言,王清明人品可有问题。”
  “哥,我喜欢王明清还不是因为你?那时候,你夸他这也好那也好,现如今,你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让我,我……”崔凤的泪又下来了。
  “好了好了,怪哥,怪哥不不行?别哭了,就算他王明清好心帮同学,说的全是真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得注意点儿!”
  “你不说让我好好和他相处吗?注意,注意,怎注意?”
  “说到底,都是哥的错。凤儿,你不说有个草原知青那天来公园找过他么,还说那人很不礼貌啥的,第二天王明清就出了远门,你好好想想,难道这是巧合?凤儿,感情方面你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哥可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哥知道你喜欢王明清,哥也喜欢啊,可咱得慎重,凡事多长个心眼儿,尤其是你的终身大事!”
  谎话毕竟是谎话,还是露出了破绽。
  “你和我说实话,何青找你干什么?”王明清真没想到,崔凤的脸又变了。
  “哪个何青?”王明清的心“咯噔”一下,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出几丝惊慌来。虽说崔凤“审问”了许许多多细节,都被他用三寸不烂之舌给搪塞过去了,现在她又提起何青,难道是听说了什么?或者是何青又来了?
  “你就别装了,就是那天咱俩在公园遇到的那个何青!噢,我想起来了,何青当时就对你吆五喝六,看样子非常不高兴。当时我就有点儿奇怪,他找你干什么?没好事吧?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噢,你是说何青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对谁都那样。真的,不止是我,大家都习惯了,呵呵……他回老家路过这里办事儿,碰巧遇上了咱俩。”王明清心虚地答。
  “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何青,太不礼貌了。他是哪天走的?”
  “和我同一天吧,我也不大清楚。崔凤,你就别问这问那了好不好,都过去好几天了,你还这样,整得我茶不思饭不香的,难道,你就不心疼?”王明清瞅崔凤的脸“多云转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叭”的一声亲了她一口。
  “嗯——你都弄疼人家了,你呀,真坏。”
  “我不坏,你能爱?”
  “我这辈子呀,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走,咱看电影去。”
  望着热恋中的妹妹,崔军陷入了沉思。为了妹妹的幸福,他要干什么?这是后话,暂且放下。
  
  话分两头,就在王明清与崔凤甜哥哥蜜妹妹,双双走进电影院的时候,被王明清污辱,且种下恶果的李红却徘徊在生死边缘。
  何青往返了几趟,眼瞅夜幕降临,煤油灯亮起,还是没找到李红。
  天这么晚了,李红为啥还不回来,她去哪儿了?
  李红来草原好几年,是老知青,如此晴朗的天气她是不会迷路的,更不会平白无故地失踪。难道说她,她……何青不敢再想下去了。
  何青疯了般再次上马,四下喊人,大家听说后,带上马灯、手电分头出去找:“李红!”
  “李红!你在哪儿?!”
  “李红!说话啊?!”
  喊声由近而远,往草原深处渐渐延伸,直喊的风儿不吹,野畜不动;直喊得月儿低头,星星眨眼。
  天亮了,还是没找到李红,回到李红的宿舍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何青看一个个疲惫的样子,就吩咐他们回家休息,下午接着找。
  何青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李红她、她、她去哪儿了?
  李红,你想过吗,你爹才刚刚离开,你就这样……你、你不该这样伤害他,更不该这样伤害我啊。
  李红她善良、大度,处处为别人着想,不是那种小肚鸡肠、自私而想不开的人,也不会因为王明清的移情别恋而丢下父亲去走极端。可是,她的眼神、语句、举止处处透露着怪异,如今还彻夜不归?何青口问心,心问口,实在是找不出答案来。
  绝望的何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明代诗人李开先的《宝剑记•夜奔》用在此刻的何青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何青猛地想起,最近公社会议上提过,二百里之外的全巴图大队柳条林中有狼的出入与踪迹,提醒那一带的牧民们特别注意。天啊,李红她一夜未归,该不会往那个方向去了吧?
  不会,不会的!李红她不会去那里,不会去那里的!李红,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何青疯了似的向门外奔去。正待上马,想起自己的坐骑带着他奔波了整整一夜,肯定又饿又累,就拍了拍枣红马的头说:“伙计,休息去吧,我骑张大夫的马找李红。”
  草原上的马儿都灵性,何况与何青朝夕相处的俊马?它“吐、吐、吐……”打着响鼻,一个劲儿摇头摆尾,好像在说:主人,我不累,还是我带你去找吧。
  何青心一酸,又拍了拍马的屁股,甩开大步向卫生院走去。
  何青与张大夫说明情况,一刻都没有停留,解开马桩上的绳子翻身上了马,很快就出了公社。他先从东边走了十几里,第六感觉李红在南边,扭头就往南边走;走着走着,又感觉李红就在前面,直到太阳升到头顶……
  无边无际,蓝天白云的大草原,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在变化。八月又是草原最美丽的季节,绿油油的原上草像被刷了一层金粉似的,羊群“咩咩”,牛群“哞哞”,跟群的狗儿“汪汪”,让人流连忘返。
  何青无心观景,只感觉又喝又饿,望见不远处有个两户人家营子(营子,村子),就迎着狗叫声走了过去。
  何青下了马,冲怒气冲冲的十几条狗儿吹了几声口哨,一瞬间,狗儿们就从“汪、汪汪……”的怒吼狂叫中变成了细声细语的呻吟,一个个摇着尾巴,迎接客人似的在前面带路,向门前挂着几件衣服的蒙古包走去。
  哪、哪不是李红的确良上衣吗?
  何青加快脚步,飞奔过去,对,这衣服就是李红的!还是他给她买的!
  接李父回来那天,趁着李父收拾,何青上街转了几个小时,才给李红选中这件的确良粉红色上衣。他怕李红难为情不穿,就在那达幕那天偷偷交给李父:“红儿,这衣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艳了。”看得出,李红很喜欢。
  “闺女,这几年,婶看你除了草绿就是草绿,也该换换了。多好看啊!快穿上试试?这是从哪儿买的?我俩转了一大圈,全是些蒙古服装啊。”王婶眉开眼笑地问。
  李父瞅了眼何青,只笑,不答。
  “李红!李红!”何青激动地热泪盈眶。
  何青推开门,地铺上躺着的正是他找了近二十多个小时的李红!只见她满身满脸全是土,脸上的血迹已经结了痂,辫子散开,秀发乱糟糟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牧人妇女正给她用水擦脸呢。
  “李红!你没事吧?”
  “你是……”女人用蒙语问。
  “赛奴,阿妈,(阿妈,草原上对上年纪女人的尊称)李红她没事儿吧?”何青也用蒙语问妇女。
  “赛白奴,小伙子,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原来,为送两个孩子到几十里外的学校上学,除去假期,牧人两口子每天黎明就起床,一个做饭,一个喊孩子起床洗漱。男人送孩子们走后不久,女人看几条狗在牛圈那边吼叫,心想,狗儿不会平白无故大吼大叫的,就走过去看。发现一个姑娘就倒在牛圈的石头根基上,头发、脸上血糊糊的。女人慌忙上前,推她,喊她都不吱声,一摸鼻孔还有气息,就连忙将她背回家,喂茶也不张嘴,昏迷不醒的。好心的女人生怕她有生命危险,就想给她清洗清洗,等男人回来就送她到公社卫生院。
  “谢谢阿妈,谢谢阿妈。”何青哽咽地说。正说呢,男人回来了。何青抱着李红上了骆驼车,女人交待男人出去放牛就上了车,骆驼仰天“呜哇儿,呜哇儿……”叫着,大步往公社卫生院走去。
  经过张大夫详细检查,李红可能是撞在石头上引起的暂时昏迷,可她身体太虚又失了血,需要马上输血!
  “何青,李红怀孕了,你知道吗?”张大夫把何青拉到一边,低声问。
  “什……么?怀……孕?”何青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卫生院没有李红相配的血型啊。”
  “……”何青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啥也没听见。
  “何青,为了安全起见,送李红去旗医院吧?”张大夫急了,推了他一把。
  “张大夫,你不说我是万能血型吗,输我的可以吗?”张大夫的声音,将何青的思绪活生生地拉回到了现实。何青,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的任务是把李红救活,救醒!
  “好吧,小李,给何青验血!”张大夫大声吩咐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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