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小人物（4）

　　晏子初喝得有点多了，主管汇丰公司以来，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晏子初能喝点酒，其实如他的话，是敢喝酒。当初汇丰公司办营业执照时，因为一些前置手续不全，但还想早点办执照，出于联系感情的考虑，李总通过罗舒凡请工商局等部门吃饭，当时中午请了一批人，就喝了不少酒，晚上换了另外一批人，还得继续喝。新来的几位工商局客人拼酒，李总有些挺不住，渐渐不胜酒力。晏子初冲了上来，和这些人干了三杯白酒，说话一点都没有走调，把要办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等客人七歪八扭出去后，晏子初躲到卫生间里，一阵狂吐，第二天，满嘴都是苦的，但他酒桌上的行为，无疑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虽然他很自责自己酒后的失态，但却得到章总的大加赞赏，以至于汇丰公司平时请客吃饭时总要晏子初跟着去作陪。
　　木子讨厌晏子初喝酒，因为晏子初平时比较内敛，酒后却会说很多话，更重要的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晏子初父亲和祖父都很贪杯，特别是父亲，因为喝酒的事，经常引起家庭的争吵。而两位老人的去世，或多或少跟酗酒有关系。晏子初开始也很讨厌喝酒，父亲经常喝酒误事对他影响很大。上大学时，因为经常参加足球比赛，和队友们学会了抽烟喝酒，参加工作后，设备厂闲得无聊，更是经常到街边小饭店吃喝。以至于有一阵子不喝酒，就觉得少点啥似的。直到准备要孩子，晏子初才下决心，戒了半年的烟酒。
　　格格出生后，木子看晏子初每天很自觉地吃饭，心疼丈夫，就让他喝点啤酒，她是觉得老公太辛苦，适度喝点酒可以放松心情。晏子初开始有节制地喝酒，烟算彻底戒掉了。但到了汇丰公司以后，应酬逐渐多了起来，晏子初经常喝多，和木子也多次发生了争吵。后来，晏子初决心改一改，很少喝酒，特别是代表公司出去应酬，也仅仅是点到为止。
　　郑总主持了晚上的酒宴，二十多人坐在一起，包括林枫在内。郑总话很含蓄，说汇丰公司工作不是晏子初一个人的，而是需要在座各位共同完成的，所以，同舟共济很有必要，特别是章总的亲戚朋友们，以及章总信赖的骨干们，更应该团结一心，帮助晏子初管好汇丰公司。
　　对于停产一事，郑总没有说。晏子初看大家其乐融融，就很放松地和大家喝酒，连敬了大家几杯。王斌挨着他坐，更是会劝酒，一来二去，就有些多了。
　　晏子初对于王斌有点看法，虽然是出于公司全面考虑，但平时还没法抹得开情面说，今晚借着酒劲，就说开来，一些规章制度需要大家支持等等，王斌则很淡然地听他讲，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不时流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林枫心情不是太好，吴大庆的事一直压在心里，但想自己刚到这个公司，还需要和大家熟悉熟悉，还是选择参加这场晚宴。首先敬了郑总一杯，想敬晏子初一杯时，发现他有些多了。正在和王斌说着些关于公司管理的话，郑总微笑着注视着昔日的手下。晏子初希望王斌能够理解他的工作，有些规章制度，必须执行下去。王斌开始时很不以为然，说制度都是人定的，没必要那么较真，公司马上面临停产，看好东西就行了，后来则一脸欢笑，不时和晏子初喝酒。晏子初猛然间觉得，和他沟通，自己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还是和他喝酒，不想就喝多了。晚宴结束时，晏子初感觉胸非常闷，许久没有喝醉的感觉出现了。
　　因为和林枫顺路，郑总让小张用车把晏子初和林枫送回家。晏子初头晕脑胀的，强挺着精神。到了家附近，林枫下了车，他也急忙下来，到一个犄角吐了半天，小张和林枫过来，林枫递给他纸巾，晏子初吐后感觉好多了，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喝多了……”林枫轻声说：“回家多喝点蜂蜜水！”晏子初摆摆手，说：“吐出来就好了！小张，送你林姐上楼，我自己走回去！”说完，晃晃荡荡就往家的方向走。林枫让小张赶紧去送，晏子初回过头来，笑着说不用，却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刚说句“对不起”，却看见是方芳。
　　方芳来了几个外地同学，就约了这里，晚上来吃烤羊腿，不想出门撞见晏子初，几个同学看着方芳“哎呦”一声，很是生气，上前围着晏子初来理论，方芳认出是晏子初，只是浑身的酒气，不由得笑着说：“晏总啊！这么巧！”晏子初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方局长，我喝多了。”连忙喊来林枫，说，“这位是区统计局方局长，她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林枫！”两人握握手，晏子初说，“方局长，去医院看看呀！”方芳呵呵一笑说：“我是豆腐做得呀！没事，刚才就是凑巧了。今天太晚，改日我们再聊！”说完，领着同学们和林枫挥挥手走了。
　　晏子初已经酒醒了，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说：“林枫，你饿不饿，我们吃碗面啊？”林枫确实没有吃饱，就同意了，小张没有留下来，开车回去。两个人到街边牛肉面馆坐下，要了两碗面，边吃边聊。说到家里事，林枫说：“嫂子真幸福，不用上班！”晏子初则说：“她一直想出去，但孩子没有人带。不像你，有姥姥管！”林枫笑笑，说：“书上说，父母带大孩子，对孩子心灵成长有好处！隔代人带孩子，容易让孩子特性！”晏子初点点头，说：“你来汇丰公司已经一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林枫歪头一笑，说：“你怎么总问我这个问题？感觉还可以，人的素质一般，最重要的就是担心停产！郑总来，没说这方面的事情吗？”晏子初笑着说：“没有说太多，年底就知道结果了！”不禁叹口气，说，“一面公司要停产，一面却要严格管理，确实很难啊！有些人呢，根本不听你的呀！”林枫默默吃着面条，不觉有些同情晏子初，说：“顺其自然吧！我感觉你在这里就是鹤立鸡群，和他们讲道理，有些难呀！”
　　二人吃完面，已经九点了。晏子初送林枫回家，刚到楼下，吴大庆正在那等着呢，看见晏子初，虽然带着笑，但多了警惕。林枫介绍一下，晏子初打个招呼离开。
　　吴大庆望着他的背影，说：“他就是晏子初啊！瞧着这么眼熟呢！”林枫淡淡说道：“家就在附近，住好几年了，以前能不打照面吗？”二人回到家里，林枫放下包，吴大庆笑嘻嘻说：“思瑶不在家，我们喝点酒啊！”林枫瞪他一眼，说：“我刚喝完酒，累了，想睡觉！”
　　简单收拾一下，林枫脱衣上床。吴大庆也关了灯，跟着上来，抱住林枫，林枫推开他的手，说：“我真累了，别烦我好不好？”
　　吴大庆讪讪拿开手，转头睡去。林枫却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在黑夜里，默默想着心事。
　　一场初雪过后，明天就是齐心的婚礼。因为是汇丰公司建厂以来，第一份婚礼，上下都很重视，章总今天就来汇丰公司，同时指令广昌各个部门，都要参加。一上午，晏子初的电话不断，都是广昌集团各部门询问路况。晏子初对于道路并不熟悉，让经常往返的杨时政和王斌负责解答。因为章总晚上要过来，所以，晏子初安排林枫定一家饭店，四十人的，偏偏忘了给总部领导定宾馆。
　　而齐心更是狮子大张口，把公司所有的车辆都要去帮她接送人、取东西。晏子初开始还是很热心，后来，简直有些厌烦了。他信奉的宗旨是：适合而止！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经地义，别人帮你，是一份感情；不帮你，也是正常！
　　晏子初正在想晚上如何和章总交谈，门一开，晏杰从外面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张口说：“叔，我想回家一趟！家里给我介绍一个对象，让我回去看看！”晏子初笑了，说：“好啊，回去看吧！对了，你在工厂当保安，感觉怎么样？”话说完，晏子初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了，晏杰说：“真不累，就是板身子！”顿了顿说，“不过，保安也就是一个摆设，根本管不了谁。晚上工厂出去的人太多了，而且有人还带人回来！”晏子初一愣，说：“谁啊？”晏杰低声说：“老舅呗！经常下半夜开车回来，带个女人住！”晏子初想到了那个女人，据乔住讲，那个女人四十左右，在红舞鞋歌厅当小姐，和王斌相好了。晏子初无奈笑笑，心知自己没法管，说：“个别人确实没法管，其他人怎么样？”晏杰嘿嘿一笑，说：“叔，我们抓住工人有往外面带东西的了！”
　　晏子初脑袋“嗡”的一声，这可以说是公司最重要的事，急切地问：“抓到了？谁啊？”晏杰点点头，说：“可让车间孙主任给放了！”晏子初先是一愣，继而非常生气，示意晏杰走后，给孙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孙主任在电话里，很委婉地说，是王斌让放的！晏子初大为生气，直接打电话给王斌，质问他为什么放了那个工人？王斌电话里，非常不满地说：“他是我家老四的对象，你说放不放？”说完，就挂了电话。
　　晏子初坐在沙发里，半天都没有说话。王斌所说的老四，是他的老妹妹。皇亲国戚，脑海里分明晃着这几个字。冷静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处理一下这些人，否则公司管理简直就是儿戏。但王斌是老板的舅舅，和自己毕竟这么多年了，为了以后的工作，不好直接说破脸，转念一想，便打电话给张伟，问最近姜波采购价格一事，得知还是很高。晏子初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出去一趟，各个商家问问价格！”张伟吃惊地看着他：“你这可是找事，弄不好得罪一大批人！”晏子初明确无误说道：“我就是想较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