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烦心的事情

　　兰馨看着酵子，说：原来是一些干面疙瘩，就用这一罐子，又能蒸几个馒头？
　　朵朵笑了：兰馨姐，你真是个把麦苗认韭菜的洋学生，酵子只是酵母菌的引子，并不是直接用它蒸馒头的。
　　王婶说：朵朵，你咋这样说话呢？兰馨没有见过酵子，只要用上一回就知道了。
　　朵朵连忙道歉：兰馨姐，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现在就给你说说酵子的用法。酵子里含有酵母菌，蒸馍的时候先在温水里放一些酵子泡开，加入一些面粉，搅动一下，放一晚上，便充满了气泡，膨胀起来。兰馨姐，这说明什么呀？
　　兰馨正在专心“听讲”，猛不防朵朵提出问题，她一下子蒙住了：这说明什么？本来没有气泡，现在充满了气泡，这么多的气泡是从哪里来的？是面粉里固有的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都不是。那么只能从酵子里找答案了，原来是酵子里的酵母菌大量繁殖，产生了大量的气泡。
　　朵朵哈哈大笑：呵呵，兰馨姐的好口才，你的这段话，有疑问句，有设问句，最后由自己顺理成章地说出答案。你把酵子的作用说得清清楚楚。接下来的做法你应该想象得到。
　　兰馨思索着：接下来不就是发面吗？在盆里盛些面粉，把经过发酵的面糊倒进去，搅拌一下，揉成面团，这样发的面蒸出的馒头，肯定又膨胀，又好吃。
　　朵朵说：回答完全正确，回家以后怎样做，我可要检查效果呢。
　　于是，朵朵用一个小布袋装了些酵子送给兰馨。兰馨明天就要回县城了，想起一个多月在农村的生活，想起所受到的热情接待，就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她的感激之情，现在只能对着江伯、对着王婶深深地鞠躬，以表达她的谢意了。兰馨是一个重感情的女孩，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湿润了，她虽然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可那不争气的眼泪却已经夺眶而出了。
　　被单、衣服干了，分别归位。晚上，睡在炕上，兰馨和朵朵知心的话儿说不完。兰馨诚恳地说：一个多月的农村生活，我好像长大了不少，不仅丰富了生活经验，增长了社会知识，更重要的是我的思想感情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过去，我的心里隐隐约约的有点看不起农民，觉得他们没有文化，思想简单，缺少丰富的感情。（朵朵插话：这里你借鉴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的语句）事实证明，我错了。你看王婶，不吭不哈，任劳任怨，把你一句“不吃重样饭”的玩笑话，当做命令一样执行。她是那样认真，做出各种特色的饭菜，连你都不好意思了，可王婶却笑呵呵的，乐此不疲。再看江伯，为了供两个孩子上学，辛勤编筐，累坏了身体。现在，王婶也学会了编筐，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朵朵受到感染，激动地说：谢谢你的理解。其实，农民虽然缺少书本知识，却有着经验性的知识，这种知识是古代遗留下来的传统文化。我们虽然学过化学，但是让我们酿醋，或做酵子，却两眼墨黑，束手无策。农民使用的这些法子，其实就是文化遗产。
　　兰馨听了朵朵这一番言语，似乎悟出了一些道理，便兴趣盎然地追问着：朵朵，你简单地介绍一下王婶做酵子和酿醋的过程。
　　朵朵笑了：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呢。做酵子容易，酿醋要花费一年的时间，岂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罢罢罢，这几天你说了许多奇谈妙语，我向你学习，也来破解这道难题。先说酵子的做法，买一斤醪糟，把蒸馍留下的酵面泡在里面，过上几天，等到里面大量冒泡泡的时候，加入一些面粉，搅拌均匀，要放在室内阴干，不能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兰馨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兰馨说：酵母菌娇气，太阳会把它晒死的。
　　朵朵说：你说对了，用酵子发面，温度不能超过摄氏35度。要说做醋，十分麻烦。先要制曲，伏天，在玉米面、麦面做的酵子里加入大麦、麸皮，搅拌均匀，放在模具或脸盆里压成饼子，然后一块一块围上麦草，苫严，让它发酵。三四天翻动一次，等一个月干燥后，存放起来，这就是醋曲。其次拌曲。把曲块劈碎，与煮熟晾冷的小麦、玉米、高粱搅拌均匀发酵约20天。第三拌醋。在大笸篮里放些麸皮、高粱渣，倒入发酵的粮食搅拌均匀，蒙上被单继续发酵。这时，需要经常翻搅，等到曲料高烧过后变凉，就可以淋醋了。第四淋醋，......啊呀，我真的瞌睡了，明天再淋醋吧......
　　其时，兰馨也很乏困，随着朵朵停止说话，她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学生们早早地起来，吃了早饭，架子车拉着三个人的面粉奔向汽车站。江伯、王婶忽前忽后，远远地跟着。他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怕别人说闲话。太阳已经升起好高，把灿烂的金光洒遍原野，洒在人们的身上，脸上，给大家增加了无穷的喜悦和力量。云鹏、朵朵无形中对视一眼，便会心地笑了。回望来处，江伯、王婶也喜盈盈地沐浴在朝阳里。云鹏、朵朵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毕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他们有自己的自由，他们的快乐和幸福，就是儿女的快乐和幸福。但是，当着兰馨的面，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而面对兰馨的也是含义深沉的微笑。
　　汽车来了，学生们带着面粉急急忙忙地上车了，只有兰馨还有空闲向两位老人微笑着招手。汽车尾部喷吐着黑烟，卷起一路灰尘远去了。江伯拉起架子车，自言自语的：走了，都走了。
　　王婶说：希望他们留在身边，享受亲情，热闹红火；又盼望他们离开家门，奔向各自的前程。人啊，心情就是这样的复杂，矛盾，终究难以平衡......
　　江伯也有同感，叹了口气，却说出另外的话来：他婶，听说过去你在学校成绩也是前几名，可惜呀，中途退学把一个秀才给耽误了。
　　王婶扑哧一声笑了：嘿嘿，啥时代了，你还封建思想呢。我说，你没看见，朵朵和云鹏真是挺般配的一对儿。
　　江伯眉头一皱：你说般配，我看并不般配。
　　王婶疑惑的：你倒说说，我家朵朵哪儿配不上云鹏？
　　江伯急忙纠正她：你理解错了，不是朵朵配不上云鹏，是云鹏配不上朵朵。
　　王婶摇摇头：我就不信，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云鹏的优秀是显而易见的，就连班主任的女儿兰馨都跑到农村找他辅导，他的学识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
　　江伯说：要说学识，朵朵的学识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王婶说：既然他俩都是好学生，还有啥不般配的？
　　江伯吞吞吐吐的：我是说我家穷，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们哪敢高攀呀？
　　王婶把脸一红：你是揭我的短呢。过去我曾经有过这种瞎瞎思想，可我家哪能算作有钱人家？
　　江伯说：咳，孩子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做主。眼下他们正在求学阶段，还是不要提这事情。何况咱俩的事情正烦人呢。
　　王婶明知故问的：咱俩的事情？咱俩有啥事情呢？
　　江伯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咱就回家吧。
　　王婶疑惑的：回家？回哪个家呀？
　　江伯笑嘻嘻的：当然是回这边的家，咱们还要编织萝筐，要卖钱，要生活，要供孩子上学。
　　王婶乐呵呵的：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要我这徒弟了。
　　看见村民过来，江伯拉起车子就走，王婶装作推车子的样子，俩人同时解释道：送孩子上学，三个人要带100多斤面粉。
　　一个村民开玩笑说：你们送孩子可真费时间，汽车都开走一个多小时了。
　　他俩哼哼哈哈说不清楚：是很麻烦，挺费时间的，呵呵......
　　他们回到家里，王婶满面通红，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真是的，他还戴表吗？咋知道汽车开走一个多小时呢？
　　江伯望着脸庞红润的王婶，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喊出王婶的名字：英莲，他们不过是开玩笑，你何必认真呢？
　　英莲一下子惊呆了，却又激动得声音发颤：文......汉，你叫我什么？你叫我名字了。文汉，我也喊你的名字吧。当年，给我说婆家的时候，先说的就是你，可是我爸嫌你家穷，硬是把我嫁到了王家。唉，现在，我失去了丈夫，你失去了妻子，老天爷让我们又走到了一块儿。——哎，文汉，你刚才说咱俩的事情叫你心烦，你说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
　　文汉吞吞吐吐的：其实，也没有啥事情，就是人们看见咱俩走在一起，免不了要开玩笑。
　　英莲一本正经的：开玩笑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文汉笑嘻嘻的：可是，我要是胡思乱想呢？
　　英莲用食指戳一下文汉的额头：老不正经的，不许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