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人物（2）

　　天阴沉着，秋雨无声地落下来，落在窗外的草地上，夹杂残绿的草地一眼望去，悄然已是一片枯黄。
　　值了一宿班的晏子初早早醒来，伫立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模糊的远山，心情变得异常低落。管理汇丰公司已经一个月，生产情况良好，产量和品质都很稳定。但很多人对于晏子初提出的严格按照制度管理，很是抵触。这些人大多和章总沾亲带故，自己的话若是说深了，非常容易得罪人；说浅了，简直就是耳旁风。章总至从自己做管理工作以来，一直没有来过汇丰公司，晏子初觉得有必要和章总谈谈。晏子初记得自己那年刚来汇丰公司时也是这个深秋季节，不想已经三年，不由得感叹：“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是这种秋寒，已经在汇丰公司蔓延开来。
　　时钟重重敲起，已经七点半了，晏子初没有再想太多，拿把伞，径直出来，想到车间看看，这个时间正是停炉时间。刚到车间门口，就看见本单位的中华轿车从厂区宿舍开出来，司机是王斌，而车后面，坐着一个女人。那王斌开车看见晏子初，却一踩油门，从晏子初身边径直开过去，险些把地上的积水溅到他身上。晏子初很是惊讶，同时有些生气，对刚刚走过来的维修班长乔住说：“那个女的是谁呀？”乔住嘻嘻一笑，说：“晏哥，这个你不知道啊？”晏子初说：“知道什么啊？怎么回事？”乔住四处看看，低声说：“是斌哥新找的小嫂子！”说着，一脸坏笑看着晏子初，晏子初愣了片刻，要知他认识王斌的妻子,是在总部工作，“这叫啥事？也太胆大了吧！”乔住晃了晃脑袋，说：“正常，男人么？成年累月在外面，多寂寞啊！”晏子初看他一眼，笑道，“估计你也有吧？”乔住哈哈一笑，一本正经地说：“哎呦妈呀，我可没那个闲心，挣这点钱，养家糊口，给老婆花都不够呢，给别的女人，傻呀！”
　　晏子初本来不喜欢打听这些事，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进到车间里。孙主任因为电耗过高正和电工班长大崔口角呢，见晏子初来了，如同遇到救星一样，说：“正好晏总来了，大崔，你把这个问题掰扯掰扯吧！”大崔刚刚接手电工班长，很是小心地控制电压，不像朱师傅那样熟练而胆大，所以瞬间电流上不来，使得电炉温度总是差一点，生产时间无形当中延长了许多。大崔来这个单位，也是通过晏子初介绍来的，彼此很熟悉，就当面把顾虑说了，担心操作不当，电流冲击变压器，反倒得不偿失。孙主任一脸不屑，说：“工人干劲十足，提高产量，提升质量，是我们车间的重要任务，你电给不足，那我们干啥都是白扯啊！”大崔脸有些发红，说：“我会和朱师傅沟通的！放心，不会耽误你们的！”晏子初笑着拍拍大崔的肩膀，看一眼成堆的货物，皱皱眉头，说：“没有车来拉货吗？再这样下去，堆不下了！”孙主任说：“已经三天没来车了，我还想问问你呢！”
　　晏子初掏出电话，却没有打，噪声太大。走出车间，大崔跟在身后，示意晏子初有话说，晏子初停下脚步，大崔低声说：“用电的事，我早和朱师傅说了，朱师傅说汇丰快停产了，最近生产一定要以稳为准，保护变压器。而孙主任不知道，工人也只知道别的企业停产，怕自己也要下岗，所以，都很上心生产，电不足就找我来要，可我也不好办啊！”晏子初心里有些埋怨朱师傅，但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你和孙主任商量着来，保证设备安全是首要，其次提高产量和品位！过后，我也和他说！”
　　大崔点头回去，晏子初默默打着伞再往别的地方走，明显感觉厂区比以往干净了许多，只是心情却很压抑，这种压抑也许就是停产的消息吧。八点多，晏子初才往办公楼走，经过绿化区时，看见林枫打着伞在鱼塘边看鱼，穿着很单薄。晏子初走过去，奇怪道：“你不冷啊？大清早上班，就跑这里来看鱼了！”林枫确实刚刚哭过，她一直想着吴大庆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心里非常难受，又没法和别人说。听到晏子初很是关切的问侯，林枫勉强笑道：“没事的，眼睛里进沙子了！”
　　“嗯，有啥需要帮助的，就说出来!”晏子初看她一眼，心里想着她肯定有事，但自己没法问太多，便笑笑走了。林枫看着他的背影，转过身来，看着鱼塘里的鱼，泪水还是流出来了。
　　雨刷在雨中左右摆动，道路有些湿滑，郑总看着窗外的风景，既熟悉，又多了几分陌生。当初一片荒芜的田地，如今已变成宽阔的车间厂房，标志性建筑高杆灯，依旧挺拔。离开汇丰已经有二年了，自己忘不了曾经辛苦的日子，也忘不了那些跟他默默付出的人们，他在总部，对于汇丰公司的情况总是特别留心，以至于其它分公司的经理有些抱怨偏袒。郑总喜欢发掘人才，特别对于他青睐的人才，比如晏子初，几乎成为他在汇丰公司最大收获的代名词。而今天，郑总的心情却有几分沉重。昨晚，章总单独找了他，说起汇丰公司停产之事。随着合同的完成，广昌集团的存货积压太多，同类型的企业，大多选择停产，工人放假，之所以广昌还在坚持，很重要一点是为了在同行业中赢得市场占有率。但汇丰公司的生产，虽然产量很高，但消耗也大，成本高，资金周转困难，所以，有必要停下来。
　　因为汇丰公司在顺宁，涉及地区影响，有必要先和地方头头脑脑打声招呼，所以，暂时先不停，年底停产，先让郑总去趟顺宁，摸摸工厂情况，顺便看看晏子初，谈谈齐心的婚事。
　　郑总记得很清楚，谈及晏子初和齐心，章总很有意味地看他一眼，说：“汇丰公司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是你提拔的，你去看看，晏子初工作很敬业，但有些呆板，需要灵活；齐心结婚是汇丰第一份，做个样子给那些年轻人！”郑总和回来的朱师傅谈了汇丰公司的问题，感觉晏子初工作很被动，毕竟不是车间出来的，毕竟搞行政的，所以，郑总说：“汇丰公司大部分都是总部挑过去的，说实话，不好管啊！”章总笑笑，说：“这个我知道，但我需要一些力度！你去趟顺宁，把杨时政带过去，还有，可以告诉晏子初，说我正在考虑把邱萍萍调回顺宁!”
　　杨时政开着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郑总偶尔会想想这些“皇亲国戚”，大多没有什么本事，却因为关系，成为集团的管理者，飞扬跋扈很正常，有时不得不想到古人的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木子通过宋丽的介绍，到了一家商贸公司做代帐会计。因为是第一次去，所以，还是很用心地化化妆。宋丽早早在一个高档小区等着，看见木子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过来，埋怨道：“下雨天，你就打个车呗！”木子笑笑，说：“我家道边就是公交车站，图方便了！”宋丽领着她进了小区，虽说已近深秋，但小区的植被依旧一片绿意。没有高层住宅，几乎都是三层小楼。不知名的车辆进进出出，保安很恭敬地笑着面对每个人。木子知道，这里住着都是大户，非官即商。二人在一栋三层楼停下，白色的宝马车停在一边，宋丽说：“熊姐在家！”
　　在来之前，宋丽已经告诉木子，这家名叫顺宁天顺商贸公司的老板叫熊姐，熊姐的丈夫很厉害，是顺宁市公安局副局长。熊姐年纪不过四十五六岁，为人仗义，喜欢交朋友。原来在一家国营宾馆上班，后来宾馆黄了，她领着几个听话的兄弟姐妹，开了这家公司，主要和顺宁一家大的有色金属企业做买卖。这栋房子是最近买下来的，二三楼住家里人，一楼做公司，分两个门出入。
　　二人进了公司，里面不过四居室的房子，几个中年男人正在大厅里下象棋，办公桌胡乱放着，各种小备件商品摆的哪都是。宋丽和他们比较熟，打着招呼，并介绍了木子。那几个男人看一眼木子，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二人进了里面套间，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正在打电话：“我说常总，什么时候把你家嫂子放出来啊，过几天我要去东南亚，和嫂子在一起惯了，十天半个月不见面，闹得慌，对，就这几天的团，你赶紧让嫂子出来吧，护照没问题，老雷一句话就给办了，好的，好的，就这么定了！”
　　宋丽见她放下电话，赶忙笑着说：“熊姐，这位就是我和您提到的木子，我的老同学！”熊姐很热情地伸出手，上下打量木子，木子赶紧伸出手，笑着说：“熊姐好，我是木子，今后还请您多照顾！”熊姐笑着说：“我相信宋丽，一定会给我介绍一位好会计的！”顺口又问了家庭情况，听得晏子初也是会计，笑着说：“这样好了，公司来了两会计！”继而说，“我们公司说白了，是个皮包公司，就是倒买倒卖，当然都是合法的；你姐夫在局里，总叮嘱我要守法经营，我也不能为了一些小利而耽误你姐夫前程，所以，业务量小，你工作会比较轻松，你要是没事，可以常来公司，要是忙，也可以一个月来一次，帮我把税报了！”木子点点头。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声，似乎来了好几个人，熊姐笑着说，“到中午饭点了！这帮人，一到中午就来，而且你姐夫常回来打扑克，都成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