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景色茵秾芳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0-11-02 19:44:41 字数:3586
一个晴朗的一天,思源又跟静以上山割猪草,说是割猪草,其实就是玩。静以谨记大哥叮嘱,不带思源到深山里去,只在附近转悠。山外除了茅草芒萁没什么其他植物,草丛上覆盖着一层霜,万物日渐萧条,连果实也没有了。思源硬拽静以向山里走,静以拗不过思源,跟着思源往山里走。深山里的植物品种繁多,蕨类植物满目所及,思源突然发现两棵生长在沟壑旁绿意盎然的一米高的野刺玫,她万分兴奋,猪草也不割了,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蕨草,把野刺玫连根挖出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回到家,征得二叔二婶同意,思源和宁以一起用锄头撬掘挖开大门口两侧两块石板,把野刺玫分别栽种在泥土里。
“这是什么花呀?”宁以问。
“叫刺玫,它的花娇艳夺目,花香清雅芬芳,爬满院墙时美得让人留连忘返。不知这刺玫是什么颜色的,我喜欢黄色的。”思源说。
吃了饭,思源感到头在点痛,关上门,早早上床睡觉。
夜晚山里的冬天尤其显冷,气温似乎已降至冰点,身下的竹席透心凉,思源蜷缩在她的拉舍尔被里仍感到寒意侵袭。深夜里,她能听到山后凄厉的狼嗥。来到大山里支教她并不觉得累,相反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她适应了山里的生活,却还无法适应山里的气温。
清晨,山中薄雾渐散,二婶整理编织好的几摞竹篓竹筐和簸箕,准备拿到集市上卖。致远带上干粮,挑起扁担,他看了看对面门,思源还没起床,今天有点反常,往常她已早起。他不放心,放下扁担,敲了敲思源的房门,没有回应。
“思源,思源!”他叫唤两声。
里面没人回应。致远急了,用工具撬开房门,只见思源蜷缩在被里昏睡,致远一摸思源额头,吓了一跳,思源的额头烫得惊人,全身滚烫如火,叫都叫不醒。致远转头问紧跟入屋的小妹,昨天她们都去了哪里?
静以如实回答:“到瞎子沟去了。”
致远顿时大怒,厉声责问:“你为什么要带她去哪里?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静以委曲地低下头,哥哥从来没有责骂过她的,被骂了一句眼泪就掉下来。
二叔出声道:“下次别带出去就行了。”
“可她硬要去,我都拗不过她。”静以流着泪说。
二婶说:“瞎子沟风大,可能是撞到山风了。”她摸了摸软软薄薄的拉舍尔,又说,“这被子没办法御寒,一定是受寒冷到了。”
致远说:“这房屋朝北,夜晚非常寒冷,我不用火炕不要紧,她不行。”说着抱起思源,怕冷到她,用拉舍尔把思源紧紧包裹着,抱到宁以静以两姐妹的屋里,她们睡得是火炕。然后去找十二叔过来给思源看病。
思源生病,致远没心情赶集,兄弟几个和家里人连声催促他出门,思源由家里人照顾。傍晚,致远赶回来,扔下扁担就去看思源。
思源躺在火炕上,额头上的热度没有早上那么热,但仍昏睡不醒。晚上,村长和村民们都来看生病的思源,一位年长的妇女说:“城里人就是胆大,那瞎子沟多险峻,我这辈子只去了一次,她倒好,才来没多久就闯到那个鬼地方去了,幸好没碰到黑瞎子。”
一个后生开口说道:“要不县里的领导怎么说咱们山村里来了个霹雳神,一份报告就震动整个市县,忙不迭地派工作组下来调查。”
笑声四起,另一个后生说:“听致远哥说思源进了三趟城,就坐在电脑前忙乎了一阵,发了几篇文章,咱这百年没人过问的山村转眼就出名了。”
一位年长的男子说:“听记者说那几份报告写得非常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可以做示范文章了,让领导很感动。”
大家笑声更响了。村长把致远拉到堂厅,低声问了几句话,大家又凑上来。只听致远说:“店铺是找到了,位置很好面积也宽,但不知思源联系好客户没有?”
村长说:“山里湿气重,药材不能存放得太久,要尽快卖出去,村民企盼着过个好年。”
思源迷迷糊糊地醒来,耳边仿佛听到阵阵人语。她侧耳聆听,堂厅里很热闹,有许多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她翻了身,发觉身下暖烘烘的,她睡在炕头上,身上也盖着厚重的棉被,墙壁上亮着一盏暖暖的灯泡,脚边的方几上放着一个装针线的竹菠萝,这是宁以静以姐妹的闺房。
她支起身,宁以正推开房门进来,见思源醒了,连忙扶起思源,怕她冷到,用棉被严严实实地裹着她。
“我怎么睡在这里?”思源虚弱地问。
宁以说:“你发烧了,叫都叫不醒,我哥把你抱过来。”
一听是致远把她抱到这里,思源的脸孔就发起烧来,宁以见她脸色潮红,以为她又烧了,
摸了摸她额头,额头是温的。
“我想喝水。”思源轻声说。
宁以转身倒了杯温水端到思源唇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水。
“吃点粥吗?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宁以问思源。
“想吃甜粥。”她说。
宁以转身去厨房,很快回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白粥散发着一股香稻的味道。思源尝了一口,味道正好。
致远送走村长和一干兄弟姐妹叔伯叔公姑婶,转身去看思源,推开门,见思源正津津有味地吃粥,宁以守着她。兄妹俩相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笑。
思源吃完粥,见致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里带着火辣辣的情意,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嘴。宁以接过空碗,起身去厨房,留下大哥陪思源。
屋里就剩下思源和致远,空气很静,荡漾着一种异样的令人心跳的气息,思源莫名地紧张着,把棉被捂得实实的。
致远轻声说:“以后别去那瞎子沟,那里常有熊出没。入冬前熊走动得更勤,村上的女人都不敢去那里。”
思源说:“不去怎么知道?那里生长着好多珍贵药材。”
致远说:“采药从来都是我们男子干得事......”
不等他把话说完,思源立即接口说:“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致远惊愕地看着她,他原先的话等于白说,思源根本不当一回事。
“不行!”他拒绝道,“太危险!你不能进山,出了事我们怎么向上面交差?”
思源知道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于是换一个话题:“刚才我好像听到村长的声音。”
致远说:“他来看过你,你还没睡醒。他想知道你联系好客户了吗?”
她说:“后天我上趟县城,发帖子。再到镇上的电信局,申请拉网线装宽带,到时我们就不用进城赶路了。”
他不无忧虑地说:“扶贫项目没有这一项,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她笑了:“我自己掏钱。”
他一听连连摇头:“这不行,哪有用你出钱的道理。”
“那算我借给你的行吗?你卖了药材再慢慢还我。”
他一听这话,也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思源生病期间,二婶烧一锅姜水给思源洗澡,又炖浓浓的鸡汤给思源喝,致远到山涧里捕鱼,熬汤送水,细心呵护思源,在王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思源很快恢复健康。
看着思源面色逐渐红润,致远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比任何人都灿烂。思源躺在炕上,耳边隐隐听到致远和兄弟妹妹的谈话声。入冬了,村里的建设已接近尾声,年关转眼就到,山里人的冬天都过得如山里的气候一样寒冷没有暖意。
思源起身下炕,开门走出房向堂厅走去。看到思源进屋,致远连忙脱下身上的棉衣披在思源身上,致远的细心与体贴让思源心生感动。思源让致远收集好各种药材,她用手机一一拍照,并让致远打包整理好。第二天是星期六,一大早,二婶做好菜团子和葱油饼,放在一个布袋里,让思源带在路上吃。致远用他在部队里用过的军用水壶灌满热水,背在身上,和思源背着两大包药材赶到镇上搭最早的班车上县城。
思源坐不了班车,一坐上车又开始晕车,像前几次一样拿着塑料袋呕个不停。
致远让思源坐在窗边,拉开紧阖的车窗让她透气,这样会舒服些。车上有个中年妇女上前搭讪,极热情地问思源是哪里人要去哪里,并递给一瓶水。致远瞟了眼开过瓶口的水,警惕地拒绝了女人的好意,把晕沉沉的思源抱在怀里,女人见思源有本地男子护着,不敢再说什么,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思源没有心情欣赏。她晕得厉害,躺在致远怀里昏昏欲睡,致远跟她说什么她全没听见。致远从衣兜里取出一小盒清凉油轻轻涂在思源的太阳穴上,闻到那清凉油的味儿,思源瞬时胃酸上涌,抓起塑料袋低着头又是一阵呕吐,把早上吃得全给呕出来,直到胃里没一点东西。喝了热水,她筋疲力尽地倒在致远怀里睡着了。
到了县城,下了车,呼吸新鲜空气,思源才渐渐好转。她找到网吧,在自己注册的网店把药材的照片发上去,同时也在各大帖子上发帖。
在等消息的同时,思源玩起了游戏,不久,看到信息,思源与客户商谈,很快成交两笔。她拉着致远兴奋地又跳又叫,像个孩子似的,卖完药材拉着致远到快递公司发货。
致远没想到交易如此快速便捷,当思源从银行领出七张红牛交到他手上,他捧着思源的脸就亲了两口。思源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致远,而后者的眼珠子颜色变得深沉,仿佛深潭深不见底,眼中是一种别样的情愫,让思源一阵心慌。
致远再次见证网络的神速效应,一路上向思源请教。回到小镇,两人马不停蹄赶到电信局申请装电话装宽带。傍晚回到家,堂兄堂弟早已在家等候消息。致远带回来的消息振奋人心,大家的心变得红火起来。
星期天一大早,兄弟几个背着半人高的药材和思源再次进城。一坐上班车,致远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生姜让思源含在嘴里,他拉开窗,车里空气流通,让思源坐在窗边,前后几个兄弟围着,旁人不敢过来搭讪。思源这次不吐了,但仍晕车,从上车睡到下车。到了县城,致远拍醒她,出了车站,走进网吧,思源打开电脑交易。不到中午,带来的药材全部卖完,药材转眼变成一迭钞票捏在手中,大家那个兴奋,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