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芳草入眼浓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0-11-01 19:48:59 字数:3979
放学了,思源收拾教材,锁好教室的门,孩子们在等着她,牵着她的手回家,走在路上,远远地看见致远和村长及几个青壮年站在路口。
思源放慢脚步:“村长怎么回事?”她问。
村长微笑地看她:“刚送走水利工作人员。”停了停,又说,“扶贫资金还有一部份,致远向我提议,村里的泥路能不能改成石板路,这条山路能不能拓宽,将来通车更方便。”
“这个主意好!”思源赞许,“要想富先通路。”
村长笑眯眯地看着思源:“尹老师,你还有什么主意吗?”
思源思忖地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里大山的草药资源很丰富,妥善地管理村民会获得很大利益。但由于过度砍伐,植被被破坏了不少,最好不要伐木烧炭。村里还有一个现象比较突出,就是茅厕的环境不卫生和家畜家禽满村走,村里变得干净,空气里没有这股氨味,不更好吗?”
村长也点头说:“你有什么办法?”
思源说:“把家畜圈着养,家家户户建卫生间再建一个沼气池,就像建水窖一样,问题就解决了。”
“沼气池?”大家愕然。
思源把沼气池的好处一一道来,大家不禁纷纷叫好,村长不住地点头,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村长和致远是实干的人,带领村民开山修路铺路,村路和山路在日新月异地起着变化。每天早上,思源看到宁以一个人洗全家人一大堆的衣服,这些衣服包括她的在里面。
思源放学回到家,便看到两排晒满竹竿的衣服,洗衣服是最累最辛苦的活儿,在家里,思源宁愿拖地也不想洗衣服。宁以忙完地里的农活,把家里秋天盖的薄被洗了,也洗干净几床蚊帐。望着阳光下飘动的被单蚊帐,思源心里为宁以的勤劳和贤惠而深深感动着。
到了休息日,思源画完她的画,看着宁以晒完衣服,她拉着宁以陪她到镇上,说是买些零食和日用品,实则她想买一台好的洗衣机。
宁以看到思源在挑洗衣机,以为她要搬出去住,吓得拉住思源的手,说:“你是不是嫌我洗的衣服不干净?你要搬出去住?”
思源怔了一下,宁以的单纯让她感到好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想法?”
“那你买洗衣机做什么?”
“送给你呀,你每天洗那么一大堆衣服,我看了难受。”思源握着宁以粗大的手指说。
宁以吃惊地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半天没回过神来。
思源买了一台洗衣容量最大,性能优质的牌子洗衣机,请商家送到村里。然后拉着宁以去逛圩买衣服。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村里,家里热闹地挤满了一堆人,大家围着那台洗衣机议论纷纷。当得知这台洗衣机是思源送给宁以时,二叔全家人都惊呆住了,真的不敢相信思源是个如此大方的女孩子。
如今到了夜晚,隔壁家的村民不约而同地来到王家的堂厅看电视,人多了环境也喧扰,思源不再吹笛,把时间放在画画上。这天在画二婶的一幅画,她想到了什么,放下画笔,到厨房找二婶,交给她这个月的伙食费。二婶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收,思源把钱放在灶头上回自己屋里画画。
二婶拿着思源交来的伙食费,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前两次收下都被二叔训了一顿。宁以放下切猪菜的活儿,抬头叫母亲去找大哥,让大哥把钱退还给思源。
静以敲门来找思源,看着思源在灯下画画。
“还没睡?”思源说。
静以说:“他们说话太吵了,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思源笑说:“明天上山割猪草吗?”
静以说:“要割的。”
思源说:“明天我跟你去割草,好吗?”
静以摇头说:“不行,山上危险,把你弄丢了,哥会要我的命!”
思源哑然失笑:“没有那么严重吧?”
“是真的!哥现在不到县城打工了,他和几个堂兄堂弟决定好好在村里干,种田修路采药,现在又听他们说要动手建厕所和沼气池,事儿多着呢。要我们好好看住你,不能让你出事。”
思源笑了:“那我也想做点事儿呀,总不能不让我走动吧。”
静以忽然问:“思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思源一愣,说:“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静以支支吾吾地说:“你这么好,我们想留住你。”
思源笑了:“我是临时来支教的,我不能长期呆在村里,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们的。”这话题说得太早,她换了一个话题,“明天我跟你去割猪草,就这么说定了。”
听思源的意思她还是要走的,静以一脸的哀愁,她怏怏不乐地站起身,开门走出去。门外的致远正准备进来,他看着一脸郁闷的小妹,很是不解。
“小妹怎么了?”他问思源。
思源说:“她劝我留下来。我才来不久,说这个话题是不是太早了?”
致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掏出钱放在她桌上,说:“这三百块你收回去。”
思源一看,这是刚才她交给二婶的伙食费,她不收,说:“这是这个月的伙食费。”
致远满脸的不悦:“你住在这里是村长安排的,也是县里教育局的意思。上两次我妈收下已经不对了,这次是不能收的。”
她说:“我不能收!这是我应该交的,我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宁以每天还帮我洗衣服。你不收,那我明天就搬出去住。”
致远没想到思源这么固执,摇着头转身开门出去。
“致远!”思源见他把钱放在桌面上,拿着钱追出去。她追上致远,把钱硬塞在他手里,他拒绝着,她生气地说:“你不收下我明天就搬走!”说完跑进屋里,砰然阖上门。
两人的动静闹得很大,全屋里的人都跑出来。致远把掉在地上的钱拾起交给母亲,说:“她生气了,这钱还是收下吧。不收的话,她搬出去住就不好办了。”
二叔开口说道:“她每个月都交伙食费,孩子妈,你明天起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思源,她爱喝汤,别亏待她。”
二婶应了一声。
地里的庄稼已收割完了,地里堆放着整齐的草垛。静以背着竹篓要进山拾板栗采核桃,思源也跟着去。两人在附近的山林活动,没有往深山里走。修路的山那头不时传来隆隆声响。
山中深秋的天空洁净深邃一碧无际,树叶被浓霜浸染,树林里遍布着枫红橙黄灿若金菊的色彩,欣欣向荣的饱满的色泽呈现着浓厚的成熟,大地散发着馥郁的草木气息。
林子里果实累累,树下铺满厚实的落叶。金色的树叶像雨点纷纷飘落,落叶里躺着爆裂开的颗颗板栗。思源用火钳夹着板栗,搞掉带刺的外壳,把滚圆的板栗放进竹篓里。
灌木丛里缀满着一串串鲜红透明的玛瑙似的野莓,思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摘下野莓就吃。树上的山楂闪着水晶般的紫光,她爬上树,一边摘一边吃。
“好吃吗?”树下有个男性的声音忽然在问。
她低下头,致远扛着一捆青毛竹在树下仰着头望着她。她呆了呆,一时感到不知所措,平时她的表现优雅文静一派大家闺秀,而现在她像个馋嘴的猴子,样子相当狼狈。
树下的致远笑了,他放下肩下的青竹,对树上的她说:“这棵树的果实都让松鼠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小个的没有多少水份。前面有一棵树,结了很多果。”
她抹了下嘴唇上的果汁,说:“静以不让我走到里面,说里面很危险。”
他伸出手:“我带你去。”
她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往树下一跳,这一跳用力过度,把握不住重心,整个人压在致远身上,致远也没准备好,抱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顺着脚下的山坡倒下去。思源吓得大叫一声,本能地抱紧致远,两人一路滚到山坡下,滚到一堆深草丛中。
思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致远身上,他的双手紧握着她手臂,他两眼发亮地看着她问道:“没伤着吧?”
她慌忙站起身,查了查身体,没有摔伤,只是头发上沾了几根黄草。
“你没伤着吧?”她问,她知道她没伤到全靠他抱着紧,每次落地都是他先着地。
“我没事。”他的眼神像天空深邃而悠远。
他又向她伸出手,她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他牵着她往山上走,不到两百米,他带她来到一棵大树下,树上结满了熟透的柿子。
她仰望着大树,树干高且直,她根本爬不上。
“树太高了,我爬不上。”她无助地说。
“我扶你上去。”他话一说完,握着她的腰,双臂一用力,把她举到半空中,她伸长手臂,够到树枝,他托着她的臀和双脚,她轻盈地攀到树干上,安稳地坐在树枝上。她低下头往下看,致远却不在树下。
“致远。”她惊慌地叫了一声,以为他又掉到山坡下。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他已爬到树上,在她身后站着。她大吃一惊,诧异于他的敏捷。他伸出手,牵过她,两人往果实丰硕的一枝树干走去。他走在前面,转身接应她。他摘下一个柿子,递给她,她咬了一口,柿子入口即化,清甜多汁,好吃极了。
“好吃吗?”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她点了点头,也让他吃一口。他低头吃她剩下的果子,再抬起头,接触到她闪着珍珠般光芒的眼睛。
他的心一阵驿动,柔声说:“再吃一个?”
她又点着头,他手一摘,一个柿子递到她面前,她吃了两口,果子非常好吃,思源把余下的放到他嘴边,他毫无顾虑张口吃下她剩下的柿子。
她凝视着他,迟疑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好吃!”他极干脆地说。
“你不嫌我的口水吗?”思源眼中带笑地问。
他的眼神是那么干净清澈:“不是有句话说‘有福同享’吗?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共同分享一样的食物。”
思源傻了,诧异他的干脆直接,他内心的淳朴单纯让她心生感动。吃了两个柿子她饱了,她不想错过满树的果实,致远让她把竹篓带来,他摘柿子拿回去做柿子饼。
静以拾了满满一篓板栗来找思源,却见大哥在树上摘柿子,思源在树下接应,她不上前打扰他们,在不远处等着。
太阳直射头顶,山林里山风哗哗响着,树叶如急雨落下。思源拾满一篓柿子,致远跳下树,拍拍身上的土布衣衫,微笑地看着思源。
“中午的太阳晒柿子正好合适。”他说。
“下次我们再来?”思源还没玩够。
他笑了:“你这么喜欢进山?”
“这只是在山外,我都没进过山里。”她说。
他的笑意更深了,叫了一声小妹和在不远处玩耍的大黑,扛起青毛竹往山下走去。
思源背着满满一篓柿子,紧跟在致远身后。静以追上思源,三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回村。
摘回来的柿子两天后晒干了,二婶放在屋檐下继续晾干,从地里收回来的红薯洗净削皮切成薄片也放在大太阳下晾干。思源很喜欢做农活,样样都做,就是劈柴这么粗重的活儿她也带着好心情很勤快地去做。
每每看着思源纤弱单薄的身影,二婶凝神着几乎忘了手中还有活儿要做。
“妈,你很喜欢看思源。”致远从工地回来,边洗着手边说。
二婶回过神,收回视线,对儿子说:“这城里女娃心地善良柔软,她的心像咱大青山的天空,装着咱大青山。妈原来还很担心,现在觉得担心真是多余的,妈是越来越喜欢她!”
致远站在厨房门前,深深地看着在叠高柴垛的思源,心思如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