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打破僵局

　　正在楚天市公安检查站执勤的边防中队指导员吕乐，和同事江丽英迅速开车赶往事故路段。此时的吕乐，已经和同事一起在G4高速路口检查站，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登记，连续忙碌12个小时了。还没顾得上休息呢，又匆匆与江丽英赶往现场。在途中江丽英加了钟维汉家属的微信，以便通过微信定位功能，能准确地找到钟维汉的位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前的吕乐每天忙完工作，下班后他还要照顾患病的妻子。2018年年底，妻子确诊患上肺癌，如今癌细胞已经严重侵蚀骨质，生活已完全不能自理，常年需要家人照顾。平时，吕乐工作繁忙，妻子只能托付给岳母看护。这个春节，原本能在家休息几天，吕乐打算用这难得的假期好好照顾妻子、陪陪儿子、孝敬孝敬岳母。但因为疫情的到来，让这个春节不但没有长假，反而还比平时更加忙碌。
　　楚天封城第一天，疫情形势异常严峻，中队长鄂新兵就号召全体民警、辅警放弃休假，做好准备抗击疫情，吕乐毫不犹豫地在请战书上签下名字。中队长心痛吕乐家中患病的妻子，就劝他不要坚持上前线，只保持正常上班工作就行了。可他坚定地说：“疫情当前，我们要‘舍小家为大家’。我是共产党员，又是队里的内当家，更要克服困难冲在前头，为队里的兄弟姐妹做出表率，岂能在关键时刻打退堂鼓？！”
　　从农历腊月二十九接到命令开始，吕乐就和同事们在高速路口坚守，为楚天市守好南大门。深夜，正在执勤的吕乐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妻子虚弱的声音：“我感觉浑身疼，快撑不住了，你快回来吧……”
　　得知此事，中队长鄂新兵马上安排吕乐休班。原本已经批准了吕乐的假，可他却不愿方放弃手头紧张的工作，心想，队里本来人手就不够，他这一离开，队友们更加忙不开了；还有，与他搭班工作的多是年轻人，对工作思路程序又不太熟悉，大疫当前又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他思考再三，又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对不起，老婆，我实在是走不开啊！你先吃点镇痛药，坚持一下吧，让儿子给你做个伴，等我下了班，马上就回来陪你。”
　　妻子知道疫情当前，吕乐放不下站里的工作，就忍着剧痛嘱咐丈夫做好防护，默默流着眼泪地挂断了电话。直到第二天早晨交班后，吕乐才赶紧回家带妻子去了医院紧急检查。事后从岳母口中得知，那天晚上妻子因为身体疼痛难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痛苦哀号，差一点就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几乎折腾得死去活来，导致岳母跟儿子也彻夜未眠。
　　吕乐闻听之后，羞愧满面，痛苦流涕地对妻子说道：“最近一直在忙，感觉最亏欠的人就是老婆。不过，疫情当前，大家都非常疲惫，我要是休假了，其他同事的工作量就会增加，家里的困难但凡能克服的，我们就不能再给同事们添麻烦；况且这是抗疫前线，时刻都有生命危险，我是指导员，总不能光鼓动别人冲锋上前，而自己却在后边躲清闲吧！”
　　“老公，结婚这么多年了，有哪一次我没有理解你的工作？知道你是政府干部，吃着皇粮就得干好自己份内的差事，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悲伤哭泣，这么多年了，嫁给你，我也很知足，我们恩爱过，又有了可爱的儿子，你把能给我的幸福已经全给我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生下来就已经哭够了，而且谁也不能活着回去，我在这个无聊的病床上躺每一天，也就是人们在抗疫前线奢侈的每一秒。所以，老公，不要把时间都用来悲伤了，打起精神去抗击疫情，去闯所有的危险，去爱所有的人，去实现你边防战士的崇高理想……”
　　“老婆，自古家事、国事难两全，我是党员，又是中队的‘管家婆’，只要国家有需要，我就会义无反顾。人生来来往往，陪伴日久天长。带着爱和希望，你就在家静待疫情退散吧。待到河清海晏，相逢国泰民安。等到春暖花开，疫情过去了，你的病也能有所好转，我在家好好陪陪你……”吕乐虽然脸上表现出坚毅而平静，但说到这里，他的眼圈还是湿润了。
　　第二天上午，是妻子进行手术的日子。当天，吕乐正好上午值班，他悄悄和同事换了班。手术完成后，下午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到执勤岗位上。自从妻子患病的一年多来，吕乐每天在医院和执勤点两点一线奔波，脸上难掩困顿与疲倦，但他一直坚守在工作岗位不退缩，至今还冲在疫情防控第一线。
　　
　　当吕乐和江丽英到达现场时，数车连环追尾相撞的现场异常惨烈，不忍直视。其中有一辆从广西开过的蔬菜大货车翻在路上，车主钟维汉是一位退役军人，听说楚天市因疫情封城而缺乏物资，大年初二便立即组织工人当天从菜地里摘菜。钟维汉将自家的蔬菜装满一辆五十吨重的大卡车后，不顾疲劳地亲自驾车匆匆上路，连夜“逆行”送往楚天市。他想自己先探探路况，准备后续几趟就带着基地车队集体前往江北省各地送菜。
　　钟维汉于2017年从楚天市驻军部队退役后，在上级主管部门的指导扶持下，以自主创业的形式办起了广西东盟农业开发有限公司，为退役军人及家属就业开辟了绿色通道，带动父老乡亲们勤劳致富。
　　大年初一的晚上，钟维汉从新闻中听说楚天市火神山医院工地，上万名建筑工人正在日夜兼程抓紧施工，便萌生向楚天市等地捐菜的想法，计划第一批10万斤大白菜先捐到火神山建筑工地救急，第二批20万斤蔬菜准备分两辆大货车装运，也准备前往捐给楚天市区相关单位。
　　而第三批50万斤准备分五辆大货车运往江北省的黄冈、鄂州、隋州等疫情严重的城市。他计划半个月内相继抵达江北省各个疫区，共计捐赠150万斤蔬菜，交由当地商务部门进行调配，及时转运到急需这些生活物资的各个地区。
　　吕乐和江丽英发现救护车如果从楚天市赶来的话，需要到C市那边的立交桥掉头，回来时又要被事故现场堵死，事情相当棘手，而且还比较难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堵在路上的事故车辆清走。于是，吕乐当即立断，马上通知交警尽快赶到现场，及时进行事故处理，尤其是事故车辆必须马上挪走，以便及时清障，恢复道路通行。
　　吕乐马上向边防站请求增援：“现在雪天路滑，气温又是－2℃，不能在这里等救护车了，必须迅速救人。马上用我们执勤的巡逻车，紧急将这位司机送往离此地最近的市楚南区医院抢救。请马上通知边防公安检查站的食堂，给这儿的人们准备一批饭菜，快速送到事故现场来。”
　　公安检查站的队员们刚刚才从除雪一线返回站里，听中队长鄂新兵说C市方向有拉着抗疫物资前来楚天支持的外地司机，因天寒路滑遭遇车祸急需帮助，顿时精神抖擞，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求前往救援，他们身上一夜忙碌所产生的困顿疲惫，此时也被激动的心情一扫而光。他们迅速将热水、泡面、热馒头和包子、面包、大米粥等物资装上巡逻车，匆匆上路，风驰电掣地向事故地点奔去。
　　现场在吕乐的紧急指挥下，交警和现场被堵车辆上的几十名司乘人员一起抬车，硬是徒手搬开那辆被压的小轿车，开辟出了一条“生命通道”；另一辆私家车主则自告奋勇，由此通道载着受伤的钟维汉，向楚天高速汉南收费站驶去，准备和等候在那里的救护车成功汇合。
　　凌晨五点二十分左右，边防公安检查站保障组队员们在收费站碰到了运送钟维汉的轿车，立刻给他们送上了热乎乎的包子和稀粥。然后，又马不停蹄地驱车紧急赶到事故路段。队员们手提肩扛救援食品，越过护栏，一辆车一辆车地问询，免费向司乘人员发放救援食品。
　　与此同时，相邻的C市管理处、C市交警指挥中心等单位也闻讯赶来，同样也是带着救援食品。两边的相关人员一合计，马上在高速上设置了临时“救助点”，免费发放饮用水、方便面、面包等食物。
　　一个个热乎乎的馒头包子、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在这冰天雪地里成了司乘人员的能量包、救命面。“谢谢！太谢谢了！”人们在公路上欢呼雀跃，感谢楚天市汉南区公安边防检查站工作人员与C市交警们，热情周道温暖贴心的细致服务。
　　与此同时，吕乐还协调各方，把多辆警车组成了这条路上的流动暖屋，让司机和旅客们上车取暖。民警把冻僵了的对讲机，放到警车暖气上烤暖，让乘客们的手机也放在了警车上充电。而民警则一直坚持在工作在事故现场忙碌着，帮“罢工”的车辆叫拖车，帮冻油的车辆解冻，在天寒地冻的马路上，一干就是几个小时。
　　“如果不赶紧把道路打通，将有更多的车因此误在路上，这么冷的天气，各种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吕乐对在场的交警们说道。
　　为了尽快清理现场恢复通行，汉南区交警大队调动了不少警力赶赴现场，在事故发生地的前后立交桥对G4高速公路西线进行车辆临时管制分流，通知吊车和清障车前来。然而由于气温低至－3℃，救援工作极其困难。
　　交警、检查站民警便纷纷动手，收集散落在路上的物资。滞留车辆的旅客们见状，也纷纷过来将物资重新装包，然后一包一包地扛到交警们临时开来的大货车上，清理现场，有些民警和旅客纷纷被冻伤。
　　吊车和清障车刚开始工作就在低温中熄火，交警们一次次用喷灯、柴火加热让机械慢慢启动。疏散其他滞留车辆也异常困难，执法仪亏电，对讲机“罢工”，交警的嘴也冻得麻木，难以开口说话。但是，困难没有吓退人们的热情，经过几个小时紧急清理，G4高速南北双线终于恢复了正常通行，此时的民警们早已累得精疲力竭，身上的反光衣已看不出原本的荧光绿了。
　　吕乐对参加救援行动的所有表示感谢，对各位车主和旅客们的积极配合表示了感激：“这么冷的天，你们大家连手套都没有戴，都积极主动满腔热忱地来帮忙，让这个举国抗疫的寒冬有了暖人的温度，让我们这个幸福的国度充满了仁爱……”
　　交通部门出动了大型汽吊和清障车了，终于将钟维汉的大货车复位。有司机将钟维汉那辆车试着启动，结果，货车的发动机居然还能运转，于是，代驾司机就慢慢悠悠地拉着蔬菜继续前往楚天市。很快，这辆满载大白菜、冬瓜、香菜、芹菜的货车，便驶入楚天火神山医院工地。
　　第二天一早，只受了轻伤已被包扎好的钟维汉，从汉南区医院赶到火神山医院建设工地，立刻被眼前忙碌的景象感动了。于是，他顾不得一路奔波疲劳，也帮着工地后勤部门的负责人及工人们把车上的蔬菜卸下。
　　最后，工地领导握着钟维汉的手连连表示感谢：“楚天人民感激你，不管抗击疫情的路途有多么千难万险，但眼前的困难阻不断华夏儿女的同胞情谊，更难不倒全国人民众志成城的决心，感谢军人，感谢曾经的楚天守护神！”
　　钟维汉激动万分地说道：“我在楚天当兵十年，我对这座城市有份特别的感情，在哪儿我都没忘记自己是一名军人，现在，楚天有难，我这个老兵特来送菜，为楚天鼓劲加油！”
　　这件事传到服务区那里，李颜秋等人深受鼓舞，也很受启发：既然钟维汉都能够跨越地域隔绝而回到楚天的医院就诊，那么滞溜在服务区的江北省及楚天市的旅客，又有什么困难阻止他们回家呢？
　　于是，在李颜秋等人联名请求C市高速公路管理处与楚天高速公路管理处方面联系，希望他们将这批滞留在服务区的楚天人，送往楚天市界的收费站进行交接转运，再由楚天方面派车将这批滞溜旅客送达目的地。
　　恰在1月26日这天，楚天市市长魏先觉在新闻发布会上，请求各省市地“善待”流浪在外暂时不能回到楚天或江北省的人们。他解释说，这并不是这些人的错，一切都是楚天封城惹的祸，因为受春节、疫情和封城的影响，1月10日至1月22日，大约有500多万人离开楚天市。而这批出发的人群中，有6至7成的人前往了省内的其他城市，也有很大一部分人群分别去了河南省、江南省、安徽省、重庆市、江西省等地。
　　封城之前，他们对楚天爆发的疫情是一无所知的，依然像往年一样外出旅游，或者自由自在地返乡过年。即使在“封城令”下达的几个小时内，也有大约三十万人成为楚天市的“出城者”。
　　然而，正是因为1月23日的楚天“封城”，楚天市乃至江北省人在外境遇，便悄然发生改变了改变，他们厄运的“拐点”就此诞生。凡带有“江北省”标签的人们，立刻被当成“危险人群”。走到哪儿都遭嫌弃，走到哪儿都遇举报，走到哪儿都被围堵，被劝返，很多人对于“鄂”字避之不及，一时间，楚天人仿佛就被贴了新冠病毒的卷标。
　　1月27日凌晨，楚天市市文化和旅游局也发布一封“请求”信。在信中呼吁和请求：“各航空公司、兄弟城市旅游行业同仁，继续对楚天市旅游团队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让出境或出省的楚天市旅游团队平安回国或返楚，请求兄弟城市文化和旅游部门继续给予大力协调和排忧解难，对所有在外旅行的楚天市民给予必要的帮助，让他们更深切地感受到兄弟城市的温暖和关爱……”
　　看来事情已发展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也郑重发声：“‘抗疫’不能变成‘恐鄂’，虽然大疫当前，人人都是防疫员，个个都是战斗员，但请国民认清形势，我们唯一共同的敌人是新型冠状病毒，我们只能对病毒同仇敌忾，而不是针对无辜的楚天同胞，病毒虽无情，人间充满爱，国人要勇毅笃定，分清敌友，这样才能战无不胜。”
　　1月28日，《光明日报》刊发评论《别让“恐鄂”情绪变成次生灾害》：“现在，当我们正在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这一‘原生灾害’的时候，‘恐鄂’情绪蔓延导致的过火行为，正有变成‘次生灾害’的危险，如果放任这种‘恐鄂’情绪继续蔓延，不及时采取断然措施，抑制某些不当的过火行为的话，有可能不仅会伤害江北省同胞感情，也会构成对无辜民众人身权利的侵害。
　　“疫情就是命令，防疫就是责任。此时此刻，来自全国各地的物质支持固然重要，各地人民对江北省同胞的‘同情同理心’和‘感情援助’也同样重要。在这个疫情峻急的寒冷冬天，我们必须携手御敌，抱团取暖，才能尽快取得胜利。在此，我们坚决呼吁：不能让‘抗疫’情绪走偏变成‘恐鄂’情绪，以免酿成‘次生灾害’。
　　“我们必须再次重申这样的常识：在这场阻击战中，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病毒、是疫情，不是江北省同胞！我们要隔离和观察的，是可疑暴露者、接触者，而不是所有‘江北省籍’的人，请大家务必放下芥心，关爱每一个流落在外的楚天人，江北省人……”
　　舆论一出，全国各地群情激愤，言论滔天，有批评的，有怒斥的，有扼腕叹息的，但更多的是令人欣慰的行动，云南、广东、广西、海南等多地率先响应，各种针对江北省人楚天人的惠民措施连夜出台，多地酒店积极响应，纷纷在网上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开放酒店，伸出援手，接纳并安置楚天人或江北省滞留游客。
　　这样的酒店为江北省游客集中提供住宿，既防控了疫情，又保障了游客生活。这种温暖而得当的举措，值得点赞，也被更多地区接力效仿，一时间如春风拂面，款款而来。在这个让人揪心的鼠年春节假期中，来自四面八方春天般的温暖，已经开始慢慢驱散偏颇的“恐鄂”情绪，驱散楚天人心中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