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新年曙光

　　李颜秋与服务区认识的陌生朋友一一加了微信之后，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将这么多的人领回到楚天去。大家不可能老在这儿困着坐以待毙，得想办法从这儿返出去。如果能有办法将这些人弄出去之后，聚集到一个地方隔离生活，不就解决了不扩散的问题么？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设想从她心中冒出，赶快让程晓莲和张瑶瑶联老家那边，看有没有可能找出一个停业的旅馆或农家乐之类的地方，把这批人放进去暂住，等疫情过后再让他们离开。
　　半晌之后，李颜秋伸了伸手臂，可手背刚露出头就感到手无法正常伸展开来，寒冷让十指早已弯曲僵硬。她的脸也冻得生疼，自小生活在四季温暖如春的广东，何曾受过这等冰凉？她从嘴里呵出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宣泄着，一屡屡地缭绕在她的眉宇间。
　　听到新年的钟声响起，电视里联欢晚会主持人深情饱满地说道：“春天来了，万物更新！除了关注目前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我们还有生活，做好该做的，保持心情愉快，笑面人生。我们不会因为疫情而感到踌躇，更不会停下火热生活的激情脚步，时间不会为谁的人生按下暂停键，我们要拼搏奋进，勇往直前，不忘初心地完成扶贫攻艰既定目标，更加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地挺进小康社会。新的一天，新的开始，祝福早安，春节快乐！”
　　春节联欢晚会结束之后，画面切换到本地公益频道，上面显示着温馨画面和城市宣传片：2020年的楚天，新春不吵，不堵车，晚上七点，像凌晨三点。楚天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热闹被病毒藏起来了。每个人和每个人，都隔开很远。还有多久才能脱下口罩，面对面问一声：吃了吗？
　　疫情从楚天到全国，支持从全国到楚天。显然，爱和希望比病毒蔓延得更快。我们相信，等这个城市重新按下播放键，一切都会重焕生机。楚天莫慌，我们等你……
　　当孤独和寂寞交织的时候，众人普遍体会到了寒冷，不仅是身体的寒冷，而且是心中的寒冷。数九寒天，万物静寂，似乎都沉眠在寒冷的空气中，广场上的人们一个个从地上站立，舒展酸痛酥麻的腰姿。感受着冬天的气息，承受着冬天的冰凉，回味着冬天的点点滴滴。寒冷的时候，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了。
　　张瑶瑶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手脚都已冻僵，仿佛连脚趾头都要快冻掉了，她不停地在地上噔噔噔地跺着脚步生暖。李颜秋见状，急忙取下自己身上的围巾替张瑶瑶围上。最近因疫情感染李颜秋有些思绪万千，觉得生命太短暂，同时也太脆弱了。不过，再过八九天就要立春了，但愿这个能给人们带来满怀希望勃勃生机。
　　李颜秋深情地对张瑶瑶说道：“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到来之前，我们有理由坚信自己所相信的，楚天将冲破所有的阻碍，以全国人民支持的力量作后盾，倾尽自己的所能打破黑暗，让我们青春焕发激情飞扬。楚天人民历此坎坷，山河应无恙，人间皆可安，疫情快快走开。待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愿所求皆所愿，岁月安康。”
　　程晓莲也接过李颜秋的话，感慨地说道：“疫情是一面镜子，照出百面人生。这次疫情突然让我看到了人生百态，活着真好。之前一直叽叽歪歪，觉得自己的生活这不好那不好，后来刷了埃博拉的纪录片，顿时发现我们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真的感叹自己生在华夏，活在发达的楚天，生在一个不算富裕但是不愁生计的家庭，回头想想，自己每天无忧无虑，快乐追星，喜欢的事情想做就去做，这种日子已经比太多人好了，不要永不满足，应该知足常乐才是。”
　　一旁的程晚玉也兴奋地自我安慰道：“假如你不够快乐，也不要把眉头深锁，人生本来短暂，为什么还要栽培苦涩。等这次疫情过了，我要去见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不给自己留什么遗憾。第一件事就是把人生的大事给操办了，勇敢的去追寻伴侣，好好的去谈一场恋爱，用有限的生命去好好地爱身边的每一个值得爱的人，不负青春年华。”
　　张瑶瑶听了程晚玉的话，也高兴地附和道：“对，程姐这话提气儿，等疫情结束，可劲儿吃可劲儿造，因为人生太短了，拘谨着就很快过去了。所以，要想见的人，就毫不迟疑地去见，大胆示爱，勇敢地呐喊，不再等待，不再保守，放飞自我！”
　　后半夜临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天气寒冷极了，惨白的月光穿过云层，为大地撒下一片冰冷的寒辉，远处的山坡好似一座树木掩盖下的孤坟，万籁俱寂了无生趣。一会儿，吹来一阵阵刺骨的夜风，嗖嗖地摇动着坡上那些松柏树叶。远远地听着，有一种像蚕吃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当黎明的曙色尚未到来的时刻，天空中云层很厚，像穿了很厚很厚的棉服，热气始终散发不出来了；人们感到透骨奇寒，纷纷抱胸裹紧衣服，甚至缩成一团。刚刚从水房里接的开水，转眼间就奄奄一息了。
　　突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乱，听见有人在哭喊：“天啦！这可怎么办？！”
　　“赶紧送医院呀！”人群中有人建议。李颜秋他们一听，估摸着有人生病了。于是拨开人群往里一看，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坐在地上哭天抹泪：“这黑灯瞎火的，没个车什么的，怎么去医院？天啦！哪位好心人，帮帮我们吧，哪怕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达他的大恩大德。”
　　周围的人群情激昂，纷纷出主意，提建议，可谁也没有答应开车送这对母子去医院。见此情况，李颜秋急忙蹲下身子询问，方知这孩子因为夜里着凉突发高烧。她当机立断：“走，咱们抱着孩子先去服务区，看有没有临时救护室，找些感冒药先吃下，回头再想办法送医院去。我想服务区这么大一机构，不可能没有医疗室吧？”
　　于是，那妇女抱着孩子跟在李颜秋后面，急冲冲奔服务区值班办公室而去。值班室里灯火通明，有几个手臂上戴着红袖套的人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有几台计算机显示屏，上面不断变幻地闪动示着豆腐块般大小的很多画面，明显是现场监控录相。
　　李颜秋向办公室值班人员说明来意，对方表示为难。原先服务区是设有医疗点的，只因除夕夜，值班医生休假回家过年了，所以无人值班。事情就麻烦了，李颜秋向值班人员要了温度计，想给这孩子测测体温，因为她是搞医药和医学器材推销的，多少也懂点基本常识。
　　结果，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这孩子的高烧温度已经超过四十度了，早已陷入重度昏迷。事不宜迟，得马不停蹄地赶快送医院抢故，否则，将会烧成肺炎，严重的还会得脑膜炎，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值班人员也是惊恐不安，按照上级对“新冠肺炎”的防疫规定，超过三十七度三的人就要被隔离，这意味着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将遭此厄运。为此，他们表示要马上打电话向急控中心汇报情况。孩子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说这样一来会使整个服务区的人员陷入非常尴尬的地步，不但要进行全体隔离，还会让服务区的工作瘫痪，反而还延误孩子治病。
　　孩子的母亲进一步对工作人员解说，事情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更不可能就是新冠病毒的感染者，因为孩子下午还是好好的，活蹦乱跳，可能因为夜里空气湿寒气侵入，导致孩子瞬间感冒发烧。她请求值班人员派车将她母子送往就近的普通医院就诊。值班人员不敢大意，坚持要向急控中心报告，再由急控中心指派医院来车接走。
　　情急之下，李颜秋对工作人员说道：“这样吧，你们只需给高速公路收费站出口打个电话，我开车送这母子去就近的医院。我是二00三年‘非典病人’的治愈者，身体里有对这个病毒的天然抗体，不用担心受到感染，这样一来，你们也不用害怕被隔离。”
　　说自己有天然抗体，这话显然是李颜秋临时瞎编的，目的是让他们不必害怕与她接触，也不用太担心被病毒感染。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只好照办，给收费站出口通报了李颜秋的车牌号，对他们撒谎说有一位吃了不干净东西，正在拉痢疾的病人要紧急送医院治疗。
　　于是，李颜秋便发动车子载着这对母子，一路沿高速公路直奔C市的市区医院。此时，市乡公路和高速公路全部封闭，鲜有车辆在路上行驶，李颜秋的车就像是暗夜中闪着一点微光的萤火虫，显得孤独而渺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他们的车到了收费站出口时，那儿早已森严壁垒，工作人员在对李颜秋及那对母子测量体温之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决不允许外地车辆开进C市市区。让他们在这儿等待C市急控中心的答复之后，再派专车来此地接病去医院，这需要等待一个慢长的时间。那怎么办？急控中心那儿能等，这个发高烧的孩子可不能等啦！那位母亲急得在现场大哭起来。
　　李颜秋找收费站的工作人员理论，说她是广东过来的，不是疫区楚天人，还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加以证实；并说孩子已经高烧到四十度以上了，人命关天，耽误不得。结果，好说事说还是无济于事，对方非要等急控中心回复。
　　无奈之下，救儿心切的那个母亲抱起孩子，顶着寒冷突然下车，窜到收费站一侧的高速拦杆边大喊大叫：“救命啦……”
　　一阵狂喊，凄厉的声音在暗夜中传得很远。突然，停在收费站外面不远处的一辆高速交警巡逻作业车亮起了车灯，透过车窗，车里的司机远远地看到收费站一侧的护栏边，有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不停地向外面挥手，并声嘶力竭地喊救命。
　　巡逻作业车司机立刻警觉有紧急事情发生，便马上驱车过去询问。当得知孩子情况危急，需要立即送到市区医院进行抢救治疗时，这位司机二话没说，立即将母子二人带到车上，迅速驱动高速交警巡逻车，一路警灯闪烁，呼啸着向C市人民医院飞奔而去。
　　这辆交警巡逻车作业车，本是C市高速公路管理处停在收费站道边的除雪车辆。为了争分夺秒抢时间，司机在车上将情况报告给了高速公路管理中心，由中心调派一辆巡逻车在前面收费站出口等待转送。很快，这辆高速交警巡逻车与已经等候在收费站的路巡队员对接上了，大家迅速将母子二人接上路巡车，快速赶到C市人民医院。
　　几个小时后，患儿母亲向管理处队员打来电话，告知孩子已经退烧，并连连向队员们表示谢意：“非常感谢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母子送往医院，孩子得以急时救治转危为安，你们的举动真是雪中送炭，患难见真情。你们就是人民的好公仆，我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礼。”
　　与此同时，那位母亲也请服务区办公室工作人员转达她对李颜秋诚挚谢意。
　　楚天市新型肺炎防控指挥部发布了一条公告：1月25日零时始，中心城区区域实行机动车禁行管理。这样一来，眼看楚天市都回不去了。李颜秋还打算开车回广东省老家，他向亲友打听老家疫情防控的情况，亲友告诉她，整个广州城也都封路封城了。而且，街道办主任得知她要回去的消息，连忙打来电话央求她不要回去，不要给街道办添麻烦。
　　他们告诫道，一旦知道她从楚天回到广州，恐怕她所在的小区，连同附近的小区，甚至整个街道办都会引起震动或混乱。这怎么办？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整得两头都不是人？难道要憋在高速路上流浪不成？再说啦，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谁还受得了？
　　情急之下，张瑶瑶和程晓莲通过村支书张大康的从中斡旋，联系好楚天市神农区木兰山一家停止营业的民俗度假旅店之后；李颜秋便通过服务区联系到C市高速路服务区的交警大队求救，请求他们说明护送滞留在服务区的几十名旅客，到楚天市神农区黄鹤塆村集中隔离。
　　此时，随着疫情防控升级，多个省份和地区纷纷宣布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各地也开始逐人逐户全面摸排有楚天市旅居、接触史人员，各地域的人们也堵路封城，平素来往频繁关系密切的相邻城市，此刻也因疫情而变得“老死不相往来”，对此，C市高速路交警也表示为难。
　　正在这个令人痛苦彷徨的时候，一件意外的突发事件终于打破了僵局。1月25日早晨天空普降小雪，路面很快便有一层薄薄的积雪，G4高速奔楚天方向的汉南区辖区内，距离楚天市公安检查站两公里处，连续发生了多起货车追尾相撞事故，其中一辆拉着50余吨抗疫物资的重型货车因紧急刹车避险而发生侧翻，大白菜、冬瓜、香菜、芹菜等物资倾倒在高速公路上，堵住了去往楚天方向的道路。不仅如此，货车司机钟维汉也因此受伤，形势比较危急，伤者家属已经拨打了120急救车。
　　凌晨四点三十分的时候气温骤降，受伤大货车内的司机钟维汉突感身体不适。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饥饿加上寒冷，患有低血糖症的他觉得眩晕难忍。楚天市公安边防管理处，接到交通事故报警总台转来的钟维汉家属求救电话之后，立即派出除雪车及应急保障组前去救援，并通知离事故最近的边防检查站速速派员前往，以争取时间抢救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