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挑战与创新

　　来凤县交委、县水务局、公元镇三家单位是来凤县遭遇过职务犯罪案件的单位。3个单位的“一把手”都被请进县检察院，与检察长进行了“约谈”。
　　县检察院推出预防职务犯罪五项制度后，对县级部门和乡镇开展的首次正式“约访”这3个单位之后，还有7个县级部门、4个乡镇的“一把手”将被请进检察院，与检察官进行面对面的“对话”。
　　这天，县交委主任公元章是第一个进入检察院进行约谈的县级部门领导。县交委主任公元章所供职的来凤县交委，承担着全县公路、水路建设市场监管责任，具体指导该县公路、水路行业安全生产和应急管理工作。在外界看来，这是个“油水”非常多的部门。
　　约谈在一间小会议室里进行。落下座，检察长齐天早与公元章简单寒暄后，便“开门见山”，让他沉心静气想一想在预防单位职务犯罪方面都有哪些措施，“您在交委工作一年多，有没有发觉什么容易出问题的漏洞？”
　　由于事前就接到检察长约谈的信函和提问的提纲，公元章回答很坦诚。他说，交委在招投标以及抢险工程等方面最容易滋生腐败，招投标容易出现围标现象，而应急抢险工程无法招投标，很多时候就是由交委主任自己做主，拿捏不好、抵不住人情就容易犯错。
　　“招投标工作专家库人数稀少，抽来抽去就只有那几个专家，是不是容易出现围标的现象？工程资金管理如果只有一个或两个人签字就可以使用资金，能否避免腐败？工程质量验收，‘一把手’常因精力有限无法一一过问，会不会导致‘豆腐渣工程’？”
　　约谈中，公元章敞开心扉，甚至是自揭“家短”，谈了自己心中的看法，检察长一边听，一边从法制的角度进行分析说明，一起探讨“查漏补缺”的办法。
　　“自从我到交委后，我才明白前任交委主任林少君受贿如此之多的原因。”在约谈后，公元章对自己所处职位上存在的各种漏洞进行了一番梳理，如是感叹。他说，近年来，国家投入到交通建设上的资金越来越多，一个工程动辄就上亿，不良的承包商如果想腐蚀官员，拿出几百千把万不过是工程款的零点几个点，完全在利润预算之内。
　　“官员要是抵不住这巨额贿赂的诱惑，轻而易举就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公元章说。
　　水务局长熊晶磊是当天第二个被约谈的对象。吕上任前的来凤县水务局，因财务问题混乱，当时连“一把手”都难控制，最终导致了一连串的领导“下马”。
　　病险水库整治、农村小水利工程、小型水电站……水务局承担的职责繁多，要想捞钱的“偏门”也很多。一旦放松管理，腐败将犹如洪水猛兽。
　　检察长告诉熊晶磊：“近年来，从宣恩检察院查办的渎职案件来看，你局一定要加强对水利工程方面的管理，严格执行水利工程法律法规，尽可能组织法律法规的培训，提高水利工程监督管理人员的法律意识。”
　　“水利是农业生产的命脉，谁要是在这方面出了问题，不仅自己政治前途尽毁，还得遭受百姓的责骂。”齐天早“提醒”熊晶磊。
　　“杜绝部门‘小金库’，单位财务要统一管理，决定权一定要拿在手中，对农村小水利工程的质量监督员‘吃拿卡要’现象要打击。管住监督员，才管得住工程质量，出了问题最终还是要你来负责。”由于之前水务局出现的一系列问题，齐天早谈话显得很“直白”。
　　近1小时约谈后，熊晶磊主动站起来握住齐天早的手，感激地说：“感谢你们的约谈，这就像‘第三只眼睛’看着我自己，时刻提醒我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拒腐防变。”
　　“使每一次谈话都能触及灵魂，发人深省。”齐天早解释为什么要由检察长约谈“一把手”的原因。
　　来凤县检察院副检察长李文卿说，约谈并不是简单交流，检察院也不是随便给对方支支招补漏洞。对于约谈，检察机关有着明确而细致的规定。年初，来凤县检察院拟定并经县委批转出台了《预防职务犯罪工作五项制度》，其中规定“约谈记录记入预防职务犯罪档案，检察机关根据约谈情况视需要发出检察建议书，对拒绝约谈者，要记录在案，并抄报组织、纪检部门及约谈对象的上级主管部门。”
　　因此，来凤县检察院年内将约谈10个县级部门，具体包括：城乡建设委员会、交通委员会、教育委员会、水务局、畜牧兽医局、国土资源房屋管理局、移民局、供电有限责任公司、喀斯特旅游投资有限公司、县气象局，5个乡镇（公元镇、芙蓉镇、绿坝镇、绿水镇、高端乡）。这些都是近年来发生过职务犯罪案件或者容易滋生犯罪的部门和乡镇，这些部门在约谈前都经过检察机关上报县委再确定。约谈除了在机关内部履行审批程序外，还要向县委、政府主要领导报告。约谈内容依照各单位实际情况，重点围绕职务犯罪发生的事实，潜在发生职务犯罪的隐患，今后应采取的措施。
　　“我们约谈的对象并不是表明他们已经有了问题，而是他们所在的单位容易滋生犯罪。”齐天早说。
　　市检察院职务犯罪侦查局有关负责人认为，针对以往“检察建议书”发送重结论轻分析，说理性与可操作性不强的问题，来凤检察院适时调整工作角度，将事后治疗与事前问诊结合，实行“一把手”约谈制度。在约谈过程中，检察机关负责人、承办检察官围绕检察建议的内容，在法律政策、犯罪原因及具体预防措施等多层面对发送对象进行有针对性的讲解，并认真倾听、回答发案单位提出的实际困难与改进需求。将以往单纯“文来文往”的检察建议发送与反馈模式，转变为双方“面对面”式的直接交流，极大地拉近了检察机关与发案单位的距离，有效地消除了发送对象对检察建议的误解和抵触情绪，真正做到对症下药、以理服人。
　　来凤县检察院建立的预防职务犯罪约谈机制，使一般性的预防职务犯罪更具针对性，同时也可从中发现职务犯罪侦查线索。预防职务犯罪约谈工作机制，是对我国检察机关加强预防职务犯罪工作的一项制度创新，也是对加强预防职务犯罪理论研究的一项重要贡献。
　　接到两份材料后，慕容梅与龚昕约谈了两件事，一是听取了龚昕的汇报，要他把县委党校工作搞得更好；二是把《来凤县检察院建立预防职务犯罪约谈机制的报告》交给县委党校学员去讨论，并由龚昕将讨论情况汇总，在党建理论的指导下，对检察院建立预防职务犯罪约谈机制进行理论升华，写出初稿，然后交县委常委审定，再出版一个小册子，以供全县党政干部学习。
　　一个月后，龚昕把小册子《来凤县建立预防职务犯罪机制的初步探索》初稿交给慕容，慕容看得心花怒放，亲自修改了一些地方。下发各乡镇、各部门征求意见后，送县委常委审议通过，即日付印。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支冷箭向龚昕射来。
　　黄昏。来凤县城一小巷冷僻处。李丽紧追冉秉胤，而冉秉胤则手执一木棒。
　　李：冉秉胤，你不要走，你把我的嫁妆退给我！
　　冉：你背叛了我，不要皮脸，想去巴结龚昕，人家娃儿都有了，还要你！
　　李：我们已经办了离婚手续，我的事你无权管。你个天杀的，赌你的脑壳，把我的嫁妆也赌掉了。你不给我找回来，法院也要强制执行。
　　冉：我人一个，球一颗，执行啥子?你不惹我，大家都相安无事。你偏要去举报老子，不但害了老子，还害了我的朋友!赶快走开，不然让你尝尝我这个东西!(大棒一扬)
　　李:你敢，我马上拨打110……
　　杜:你个狠心的婆娘，还想害我，看打!（横扫一棒）
　　李:(倒下)救命啊……
　　田绍武声到人到:冉秉胤，青天白日，你敢打人，你打死了李丽，你只有吃花生米，啃磨牙草坪坪!
　　只见田绍武一把抢过冉秉胤手中木棒，扶起李丽，背上肩，边走边吼:冉秉胤，你等着，你不要李丽，我要。等到上级查到了你，你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论打架，你是搞不赢我的，我送李丽上医院当紧，你就乖乖等着坐班房吧!
　　冉秉胤软瘫在当地，打自己耳光:我怎么这么笨，赌友让我出气，我就这样出气吗?好失悔哦!好失悔哦！
　　早晨，鸳鸯村村道上，离鸳鸯中学校门不远处。
　　慕容梅要何山情调查冉秉胤举报龚昕的事情，他进了村，却见好多群众聚在鸳鸯中学校门边，出了啥子事？他想，或许可以从中找点钱索或相关的东西。我先在这车上看看、听听再说。
　　付冬花:你们听哪个说，冉秉胤告了龚书记的状。
　　田春:听绍武说的。
　　尹大华:真有这回事吗?
　　田绍武:(拍胸脯)大丈夫敢作敢为，我保证有凭有据。冉秉胤把举报书送我看过的，他要我签名，我不干。
　　田春:冉秉胤这是诬告，他犯了诬告罪。我们大家一起举报他!
　　尹大华:龚书记为我们鸳鸯村做的好事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多，狗胆包天的冉秉胤却诬告他，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李兰:我妹妹李丽被他打伤了肋巴骨，李丽也要告冉秉胤，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田老师:大家既然拥护龚书记，举报冉秉胤，该写举报写举报，该写诉状写诉状。
　　付冬花:田老师，你是教语文的，写个举报、状纸都不费吹灰之力吧，我们就请你代劳了!
　　众:我们就请你了！
　　田:这里有位专家，大学法律专业毕业的，就是焦校长。
　　众:焦校长，有请!
　　焦校长:能提供证据和材料的，就到我办公室去吧!我们也要为龚书记鸣不平呢!
　　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冉秉胤这次是逃不掉的了!
　　何山情心中有了数，便来了一个顺藤摸瓜。
　　鸳鸯村的村道上。村道两旁，橘橙青果闪耀绿光。何山情看见慕容梅下了小车，赶忙迎上去。
　　慕容:山情同志，没有思想准备吧!
　　何：确实没有。我知道你对龚昕的事非常关心，只不过没想到你亲自来督阵了。
　　慕容:不是督阵，是听反映，看实情。从你脸上看出，此案件你也查了个掘地三尺。
　　何:正是这样。我深入调查，又借了东风，群众的东风。冉秉胤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田绍武英雄救美，又接受了李丽的规劝，主动向我举报了魏子烈、冉秉胤密谋策划诬告龚昕的过程，他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过程，这大龄青年自己说他原来是个混混，因受龚昕人格的感召，他就浪子回头金不换了。他是个直把头，他说他不光是英雄救美，也有一点私心，想娶李丽做老婆。
　　慕容:李丽的态度怎么样？
　　何:接受他了。
　　慕容:肇事者当然逃不脱法网。冉秉胤长期赌博，长期施行家庭暴力，打人致伤，诬告好人，材料应当移交检察院，让检察院提起公诉，三罪并罚。至于魏子烈唆使冉秉胤诬告事件，也触犯了刑律，而且魏子烈在农业局坏事做绝，必须立即彻查。
　　检察院已对冉秉胤提起公诉，由县法院审理，他长期以来的家庭暴力、惯赌、打人、诬告数罪并罚，判了五年刑期。
　　与此同时，何山情调查过的人，包括老干部、村民，他们对鸳鸯村连续两任支书的评论褒贬基本一致。对田忠诚贬多褒少，说他为人唯“抠”，确实“抠”得深。在他任村支书期间，上级拨来的款项，他吃去一半以上，加上他的同伙与亲戚，可以说吞吃十之七八。大家感谢白云鹤，说他尽其所能为乡亲办事，是个大公无私之人，也说到他坚持原则的优点和做思想政治工作方法比较简单，还带点命令作风等几个缺点。对龚昕的评价最好，都是最好的形容词，举的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真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些人想把事情办好，一些人想把事情办糟，于是就起了矛盾，磕磕碰碰、钉钉琢琢的事在所难免。
　　这场小风波过后，龚昕在日记上写道:
　　
　　我只追求能走到时代前列，至于个人意气方面的矛盾、斗争，谁是谁非，我想那是有社会评判的。一有党纪，二有国法，三有社会公德。我经常用这些规矩来规范自己，唯恐有不守规矩的地方。因为我诚恳，因为我说一不二，大家信得过我，有意见敢于当面见效，所以我常常处在大家的监督和爱护之中。不过，对冉秉胤这类人，我们也有个帮教问题，我认为化社会的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对我们的事业是有利的。
　　
　　县委责成县纪委对魏子烈的问题进行调查，时间过了一个多月，贾大关却对慕容梅汇报说，县委党校那份关于魏子烈的材料颇多不实之处。
　　慕容梅让贾大关把魏子烈的问题搁置下来，贾大关以为自己保住了魏子烈，心满意足地走了。
　　慕容梅再与齐天早商定，检察院会同县委组织部把贾大关与魏子烈的利益关系和攻守同盟搞清楚了，原来他们两方的关系盘根错节；在魏子烈的三个公司，都有贾大关的干股；而对贾大关又未发现更多大的问题。
　　慕容梅将此事及时向自治州委作了汇报。不久，贾大关被调离来凤。贾大关一走，就空了一个县委副书记兼县纪委书记的位置。
　　这一年，来凤县委党校因为工作成绩突出，受到中央纪委和湖北省委的表彰。由于慕容梅和来凤县委大力举荐，由湖北省委批准，并报中央组织部备案，龚昕得到破格提拔，担任了县委副书记兼县纪委书记的职务。
　　龚昕走马上任，来凤县就多了一个包青天。农业局长魏子烈吓得魂飞魄散。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田忠诚抢占了先机。
　　那个星期天，龚昕本来是到白云鹤家去玩一玩，叙叙旧。二人正在摆谈村上的事，垂头丧气的田忠诚在门口出现了。白云鹤还没有招呼他，龚昕先招呼他了：“田忠诚，不用怕，你进来，同我们一起聊聊吧！”
　　田忠诚很不自然地走了进来，白云鹤给他端来一把椅子，田忠诚就势坐下。田忠诚一坐稳，就要死不活地说起来：“两位书记，我今天向你们坦白来了。原来，我整过白云鹤，同冉秉胤一起和龚昕作过对，这些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罪恶，我今天全部坦白、彻底坦白。”接着，他说了很多有关他和魏子烈一起干的错事。魏子烈和田忠诚在鸳鸯村开展扶贫工作时，做了很多手脚。他俩把村上的养殖户找来，叫他们在表上签上他们的名字，少的三万元，多的五万元，更多的八万元。字签好了，魏子烈让乡干部把表册拿回乡政府，然后把这些款项的总金额拿出五分之一给了田忠诚。田忠诚用这些钱的三分之一买了仔猪、小羊羔，按照养殖户所签金额，每一万元扶贫款发放二十只仔猪或者小羊羔。扶贫攻坚战，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打完了。龚昕和田仁政他们领导鸳鸯村整修公路时，多方筹集资金而东讨西要。龚昕到县交委去询问原来那八万元修路余款的去向后，县交委主任林少君，立即把这事告诉了魏子烈，并要魏子烈对龚昕多加防范，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了他们的内幕。
　　但是，贾大关调了，他失去了后台老板；不出三个月，魏子烈的一切贪腐罪恶，都被查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