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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该说的话必须要说到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0-27 08:18:16      字数:4734

  姚文国说要到矿上找来喜旺,再去看一看二红,姜红莲立刻正言厉色地说:“你少操那些没用的闲心!”姚文国一愣怔,呀,有反应了。他仍是以不在意的轻松,显出厌恶对方无聊的口吻说:“我只是随便去看看,什么叫操闲心?”
  姜红莲是聪明人,看姚文国的内心像看玻璃人,了如指掌。自从那次二红拿笤帚摔了他,事情过后,从姚文国对那件事的态度和言谈,令姜红莲产生了警觉性;一说起二红打他,他只是淡淡地说说,看不出他打心底的恼恨。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如果那一笤帚换成个男人摔,一个老汉摔,一个老婆子摔,摔后的反应会和二红摔了他一样吗?肯定不一样。这足以说明不是他宽怀大量,而是暗中喜欢人家二红。
  姜红莲对这种现象有清醒的认识,女人年轻漂亮男人喜欢这是正常的,爱美之心么,尤其是老男人喜欢年轻女人更正常。她绝不能在这种现象上有针对性地说姚文国什么,那等于是提醒。人家光喜欢是正常人,但自己要是有针对性地警示或过分警告,这就是无中生有;而且这种无中生有会产生心理上的化学反应,一旦持续性反应下去可就麻烦了,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挑事。前一阵子她对姚文国对二红的态度问题概是闭口不提。
  姚文国从矿上回来给二红找了个工作,这件事又让她的警觉性再度升格。介绍工作本身也是正常的,但以姚文国给二红编造了那么复杂的难度特大的故事,这就不正常了。明摆着那是在讨好,讨好的实质就是献殷勤,献殷勤的实质就是想得到什么。他丝毫没有假说找工作花了多少好处费,也没流露半点物质回报的迹象,而是兴奋地单纯编造找工作的难度,这又说明一个问题,物质上不希望得到什么,那他希望得到的就不可告人了。
  找工作这件事过后,姜红莲只是简单地正告过他注意,深怕点火自燃。后来找工作这件事也没发生过什么节外生枝的迹象,人家内心喜欢漂亮女人这管不着,单是心里喜欢行不成麻烦。但反复思考的结果令她有所吃惊;拿笤帚打完他心平气和,这说明他喜欢;完后还要给介绍工作,这说明不单单是喜欢,是在升级,这就危险了,再要就这样升级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后来二红去了矿上,人离开了,他想怎么地也鞭长莫及,你就是把她当成月亮也上不去摸不着。
  二红去了矿食堂一个月后姚文国就出了车祸,脖子疼痛一直在家里养伤。近半年过去了,最近脖子也不怎么疼了,只是歪了,这他就想起到矿上去。当然问来喜旺结回扣钱这是此行的目的,但他不留神说出还要去看二红,这让姜红莲心底翻起了“泥渣”,这泥渣搅出她心里一团无名的忧虑。
  今天她十分严肃地带有警告意味对姚文国说:“我今天最后一次把话给你说死了,今后你别跟那个二红多来往。”
  姚文国早就看出了姜红莲的心理,他卯足劲儿拿出他的看家本领——装。要装得自然,装得像,要装出心底无丑天地宽,同时又装出一副生了气也能容忍小心眼的大度:“我跟二红有点来往就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有点来往了?一个村里出去的,有什么不可以?这世上就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和女人怎么啦就不能来往?”
  姜红莲自有她的理由:“她人有问题。跟个下了台的治保主任都能混上,如今你抓着她的把柄,她打了你你都能宽容她,还给她找下工作,你成了她的大恩人。看把你好的,别给我出去弄回点什么样的事情来。”
  姚文国肚里明明白白姜红莲说的都是事实,是个自己要不懈努力去发展的一个目标,但他表现在脸上的内容却截然不同,一副受了歪曲的委屈状。但作为男人,还必须要装出忍让女人七分的大度。他大喘了一口气长出短气地说:“你看你这种人,亏你肚里还装有墨水,纯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红莲笑了,说:“你是君子?”
  姚文国略显愠怒地说:“当然是君子。”
  姜红莲乜斜他一眼撇撇嘴:“嗛!”
  “别嗛。你对二红有看法,偏见。人家长得好,你嫉妒。”
  “才不是呢。你注意点儿吧。”
  “嗨呀,我就奇怪了,人家二红正当年,做什么事都属于正常;咱们都是过来的正常人,正常人为什么不能理解正常人呢?哪个正常女人能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不小心犯一次错,还能一直犯下去?”
  “那可说不来,指不定她还要跟谁犯。”
  姚文国明白姜红莲是在指他说话,他越发表现出不可思议不可理解无可奈何:“毛病。她是咱一个村走出去的人,而且还是我给她介绍的工作;我既然去一趟矿上,也就是捎带看上一眼,这有啥过分的?一旦让二红知道我来了矿上不见她,这还叫个人?”
  今天把话说到这儿,姜红莲索性来个不含不隐,戳穿他那张虚伪的脸皮:“我是怕你心里脏,万一搞出点恶心事来。你要明白。”
  虽然这话戳到了姚文国内心隐藏着的要害处,一说见二红他心里就“呼呼”在抖动,但他必须以受了十分冤屈的样子作以反应。
  他把小炕桌上摊着的刘仙画像“欻欻欻”卷好,呼啦一下跳下炕,憋出一股怒狠狠的样子说:“你等着,我把刘仙像放了再和你说。神不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姚文国把刘仙画像摆放到堂屋的供桌前,立刻恭恭敬敬合手拜下去(专做样子给姜红莲看),颤抖着声音虔诚地说:“菩萨呀,刘仙呀,家有凡妇,冒渎尊神,请勿见罪。看在我的份儿上,千万不能见罪呀!”
  姚文国又回到东厢房,带出满脸不可侵犯之色,口气直戳戳地说:“我告你说,你不能在神面前说那种脏话。”
  姜红莲略加申辩说:“我没说什么脏话呀?”
  “你刚才随便胡猜乱猜,怀疑我和二红会如何如何,这是种什么心理让你这样说?”
  姜红莲不瘟不火地说:“什么都不是。多少年了,你这个人我了解,心花儿着呢。”
  “真冤枉。按你这样说,那这辈子我活得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你是最懂得对得起自己的人。在这村里多少年了,你对谁像对二红那样好过?”
  “你别提醒我啊,本来我没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经你这么一说,我……”
  “呀,我就家里说了句提醒你别犯错的话,你就有了贼心了?你就怎么了?你敢!”炕边上刚好放着把鸡毛掸子,其实姜红莲是随便扒拉过拿在手里的。
  姚文国撇拉着嘴脸满不在乎地说:“你快拉倒吧,我是走过神路的人,你拿掸子敢打我就是打神。你敢?我相信你的胆子比那个东西大不了多少。”
  姜红莲手里掂着鸡毛掸子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半真半假地说:“你向神保证,到了矿上不去见二红。”
  “嗨呀!”姚文国可笑地摇摇头说,“神只管治病,这些事我不能听上你的话去亵渎神灵。”
  “那你还是要去见她?”
  姚文国理直气壮地说:“那你跟上一块儿去不就放心了?她是我直接委派去的人,她在矿上工作得好与不好那直接影响我和我外甥的形象!”
  姚文国确有狡辩之才。姜红莲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淡淡地说:“你想得还挺多的啊。”
  话路子拐了一个弯儿,姚文国更觉着占了上风。满是宽怀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她如果工作得不好,我立刻把她撤回来,毫不留情。免得我外甥给我留面子不说她,结果她把食堂搞得一团糟,到时候丢光面子的是我和我外甥呀!”
  看着姚文国话语说得言词有力,完全像是一副堂堂正人君子的样子,姜红莲也随着那种感觉跟着变到了工作角度上。但心里还是夹杂些许疑惑,她轻声地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看着姜红莲的质疑攻势渐弱,姚文国心中窃喜暗快,简直到了完全拉下脸来说假话的程度:“我这个人就这样,该拉脸就得拉,啥事情一含糊,麻烦事就跟着来。”
  姜红莲当真了放心了,拿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好。你早这样说我不就放心了?啥人呢。”
  姚文国为了更真实地掩饰内心秘密,他反倒拉开了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说:“说你自己吧,跟你结婚多少年了,我在外面干过个啥?我就不是那种人!祖辈上也没出过那种不三不四的人,让人说三道四的人!”
  姜红莲彻底改变了态度,看上去和颜悦色地说:“我不过是提醒你别把道走歪了,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永远是块疤。有多少人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懂吗?”
  这话令姚文国立刻反应出既表示理解又觉着多余。他夸张地大吸一口气闭上眼大幅度地点着头说:“这个问题我一直比你清楚。在男女关系这个问题上,我时时刻刻警告自己,没有一天不在把握着自己,所以说永远不犯错误。”
  “这就好。嗳?”姜红莲从姚文国果决的话语里品出了另一层意味,“你刚才说,你每天都在把握着自己?”
  “是啊,我就是那样!”姚文国坚定地回答。
  姜红莲明了了一些性质后倒反问他:“不对呀,一个正正派派的人用得着每天警告自己把握自己吗?”
  “啊,我就是那样。”
  姜红莲认真地分析着说:“不对,一个好人,脑子里没有邪念,用不着那样把握自己吧?”
  “呀!”姚文国闪断般地呀了一声,感到自己包装自己的那层皮儿烂包了,他满脸泛红尴尬无措。
  姜红莲紧追不放地问:“你是每天都想着做坏事,每天都不敢,是吧?”
  姚文国的坚定表态反被掐中了要害,但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又有了说词儿:“我我我,刚才那是个说法儿,这好像是自己把自己出卖了;其实我这样的人用不着把握,那只是个说法儿。”
  姜红莲又是正言厉色地说:“警告你啊,堂堂正正半辈子过来了,在这把年纪的时候决不能搞出点什么不光彩的事。”
  “不会的不会的。”姚文国大跨步在地上走个来回,意在停止这个话题,“准备东西,明天到矿上问来喜旺结账!”
  话点到为止,姜红莲深知说话的分寸。她吩咐说:“明天去矿上一路小心点,自从你那次出了车祸,到现在只要一说你坐车我就提心吊胆的。”
  姚文国幸福地笑了,说:“这就是好夫妻,多会儿也替对方着想。”
  “你说你那次出事是坐上仙鹤走过西天路……”
  “对呀,没事。坐在上面感受那两个大翅膀一扇风,唰唰地往前走,啊——舒坦。”
  “可是我老在想,你说你走过一回西天路了,那万一你再走一回……”
  姚文国有力地摆了一下手,说:“乌鸦嘴!怎么好话说得顺顺当当的味儿就变了?”
  “不不不,决不是那意思。”
  姚文国对自己梦中确有过的西天路一事时常也感到怪森森得冷麻,既为有过那种精神上虚拟的体验而满足,又被那种常人最胆寒的行为而惊悚。他意乱不宁地说:“本来那次我也去不成西天,那是因为天庭改道,肯定是刘仙没有通知仙鹤,所以那仙鹤飞错了路才把我接走,可偏偏我不是该接的人。”
  姜红莲想着到了嘴边儿的话,她想把这个话题说破:“是啊,那仙鹤要是再飞错了……”
  这样的不吉之言让姚文国冒出点火来:“那怎么能老飞错呢?人家那是刘仙的仙鹤,刘仙的仙鹤那是神鹤,你以为是动物园里养的那看好看吃肉的仙鹤?再说了,我走的西天路和一般人走的一样吗?他们去西天那是最后一趟路;我是去了就回来了,想留下人家都不要,当下就把我送回来。关键是去的地方就不一样。”
  姜红莲仍是忧虑地说:“我是担心你要外出,那仙鹤要是乱飞……”
  姚文国无奈地力避不吉之言而挽之,说:“哎呀呀——人家那是神仙的仙鹤,不是殡仪馆的仙鹤,更不是神经病仙鹤;人家那等于是天上高级领导的专职司机,是高智商的仙鹤;还能像咱这儿二拐子的羊,老是走错门?”
  姜红莲点头认同了姚文国的分析,更祈愿这说法儿准确无疑。
  姚文国这才感到驱散了阴森恐怖的阴霾,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似在吐着晦气,说:“哦——人家那仙鹤还能随随便便来接我这个土勒吧唧的土医生?我哪有那个资格一直坐仙鹤?等一百年以后再说吧。”
  姜红莲握着双手祈愿:“我是跟上你有点信这个了,咱把话说破了不就没事了,对吧?”
  “对对对对。”姚文国轻松地笑笑说,“原来你是这么好的心眼儿啊。”
  姜红莲认真思考着,她想把心里有疑虑的地方全部说破这才放心:“文国你想过没有,按你说的,那仙鹤成天飞来飞去的,还不就是那几条道?……”
  刚刚放松了紧张心情的姚文国又被一股凉气袭来,似乎自己到了无路可走的死胡同。他让那次的车祸吓怕了,听老婆这样一说,有了毛骨悚然之感:“老婆,我让你说的身上冰凉冰凉的,千万不敢再说了。嗳——对了,我再不坐二蛋的小四轮,不走那条路不就没危险了?对不对?”
  姜红莲仍是怯怯的,心有余悸地说:“可是去天庭的路已经改道了,谁知道又改在啥地方,咱们又看不见;你就是不坐二蛋的小四轮,不走那条路,谁又知道仙鹤在哪条路上落下来接人呢?”
  姚文国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还是老婆好哇,这事又说破了,说破就没事了。”
  姜红莲重重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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