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世事难料 5

　　本相有头没脸地在路上挪着，自感如断线的风筝，忽忽悠悠不知下一步何处是归宿。坐到一簇凤尾竹旁，看着南风顺着河湾刮得竹子点头哈腰的劲儿，就想到腾冲的姚石头，还有玉雕厂的河南师傅，看看去他们那里能不能大方大方给个生路。真不行了就到来凤山道观里出家当老道去。总之天无绝人之路。他摸摸口袋里竟然还有几百元钱钞，就往古永汽车站走去。
　　车站里恰值丽都到古永的长途返程到站，旅客们熙熙攘攘向站外流动。他眼前一亮，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不是别人，正是相别数月之久的丑大姐、姚春、罗田三个兄弟。丑大姐挑两个大包裹，罗田和姚春抬着一个沉甸甸旅行袋子，满面春风，喜滋滋地迎面走来。
　　他们走了好长时间，究竟干什么去了？那编织袋里又是何等物事本相不得而知，他本不愿理他们，可又一想自己的事儿，这几个弟兄压根儿不知道的，毫无关系，就亲切地喊了一声：“丑大姐，你们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大家吃了一惊，仔细一瞧，是本相！本相好似换了个人一样，颧骨突突，下巴尖尖，眼窑陷陷，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刚刚痊愈似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丑说：“本相，你这是怎么了？”
　　本相眨眨眼说：“被任老板撵了？”
　　“什么，什么？”大家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问道：“你是咱们的好弟兄，大哥怎么能撵你？究竟咋回事儿？”
　　本相叹道：“都是河南的老孙挑拨离间，任老板上他当了，才把我赶走了。算了啥也不说了，我和弟兄们的缘分也到头了，一切都是命！我算定今个儿你们回来的，就来车站与大家告辞的。”
　　听得此言，兄弟伙的对本相就多了一份神奇感，说啥也不让这个有神通的真心朋友离开任老板，纷纷说：“本相，回去！河南的欠修理！”本相心中暗喜，就昧着良心，厚着脸皮随大家返回任老板的店铺里。
　　也是姓孙的合当倒霉，任老板接到腾冲老李的电话，说：“土地证已经办妥了，你要是忙了，我给你送去！”老任就到银行签订资金启动的日子，离开了店铺。
　　几个人来到店里，见老孙打扫卫生。老孙听见脚步响，抬头他见是丑大姐、姚春、罗田回来了，高兴得什么似的。随后本相进屋，还没问怎么回事儿，就被丑大姐饿虎扑食一般按倒地上，众人一齐下手，拳打脚踢。
　　本相跑到厨房持着菜刀，要砍老孙。罗田拦道：“纵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至于要命！”
　　老孙被打得浑身是伤，鼻脸乌紫，心里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了。但是不容他争辩，好像都打上瘾，还不住手。老孙呼喊：“你们弄错了，本相颠倒是非了，他盗窃大哥的巨款……”
　　丑大姐怒道：“净放狗臭屁！大哥有什么巨款？编瞎话？编！”老孙一个劲大喊大叫：“冤枉啊冤枉！任哥啊，你到银行办业务还不回来？本相卷土重来，报仇雪恨的！你的猪脑袋朋友不问青红皂白，要把我打死的……”喊着喊着没劲儿喊了。
　　罗田道：“都别打了！我看这里头有文章！”几双不情绪的眼光立即盯着了本相。本相自知不妙，吓得汗毛陡竖，心里发颤，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我……”边说边往门外退去。正巧被桂花婶子堵着，见是本相，顿时怒火万丈，霹雳八里几个耳巴子打得他脸像发面馍一样，拽着本想胳膊，不让逃跑，骂道：“你妈个……我侄子撵你滚，咋又回来了？天杀的黑心烂肚子，不得好死的货子！”转脸见到老丑、姚春、罗田说：“你们回来了，这一节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儿……”言犹未了，老孙那边身上都是血，起不来了，伸着胳膊喊：“桂花婶子，快救救我！这几个萌滕头不问个路数，听本相的一面之词，要打死我……”
　　桂婶子顺眼里边一瞧，老孙被打惨不忍睹！白布衫血迹斑斑，脸色青一块紫一块，这几个贼下手真狠！“你们三个狗肏的，也不问问事情的跟梢，听本相一个虚屁，就把老孙死里打？咹？恁毒的心！”桂婶子要报警，老孙说：“婶子，求求您，别别报警。他仨不是故意的，上了本相的当，受了欺骗，不怪他们！”接着桂婶子就将事情的始末细述一遍。老丑不动声色，跑到屋里，取出一条麻袋，猝不及防，从头把本相装了。
　　本相杀猪似的叫起来，桂婶子拿条手巾塞了他的嘴。
　　这时，老任回来了。任老板见失联已久的三人先是一喜，后是一惊，指着地上的老孙说：“这是咋了？”老孙咬着牙，趔趔趄趄站了起来，说：“不咋的，误会误会！”
　　桂婶子指着麻袋道：“误会啥？都是本相惹的祸！”
　　任老板惊讶道：“什么，他又回来了？这王八蛋，真的活过月！”
　　老丑道：“哥，你别气，我扔河里淹死他个不讲朋友的！”老任说：“你们三个没点炮，快把小孙背到医院包扎包扎。”老孙说：“不用不用，把他三个的头发毛剪了烧灰抹抹就好了，这算是我对他仨的报复吧！”桂婶子说：“这算啥报复啊？他们快把你打死了，就这样放了他们？”
　　老任说：“你仨听好了，朋友相残，罚棍三十！不然都给我滚蛋！从此我再也不交朋友了。伤心！”
　　姚春道：“哥，我等甘愿受罚，可不能说泄气话。跟本相这种人天底下能有几个？”说着都自动剪了头发给老孙疗伤。
　　头发烧后成了黑块叫血余炭，血余炭止血效果灵验，抹抹那伤不久好了。几个人心说姓孙的挺有肚量，更恨本相贼肠子狭窄。老孙说：“任哥，把本相弄出来，吃顿饱酒，愿他上哪去上哪去！”
　　老任叫老丑弄了好酒，加了白糖，“招待”本相。本相也不多想，叫喝就喝。心里不是个味，啤酒白酒喝得酩酊大醉。老任摆摆手，由罗田送他到湄公河畔，就回了。本相看着明晃晃的河水，以为是高尔夫广场，大踏步往里走去，结果被鳄鱼吞噬了，不仁不义的盗贼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罗田到家，正见老丑把旅行袋里的人民币亮给老任瞧。老任估量着说：“怕有一千多万吧？我放你们几天假，把这钱捐献给贫穷的人们，也算是一番功德。”
　　“要说最贫穷的地方是高黎贡山的山民，他们的衣食住行落后到了极点，应该救济那里的人们。”老孙表情沉重地说。
　　“你啥时候去过那里的？腿不短啊？”老丑笑道。
　　“小乌那娘们把自己父母的尸骨往那山占地气，我跟着去过。山里人们日子好难的！”老孙说。
　　“你去过巴颜喀拉山吗？”罗田问。
　　“我没去过，但是知道，从手机能查到，‘巴颜喀拉山脉位于青海省中部偏南，旧称巴颜卡喇山……巴颜喀拉山属于褶皱山，西北——东南走向……’这都是网络说的真假谁也没去过。”老孙说：“那里太远，再穷也去不到的。也别费心了，腾冲山里困难之人实属不少。”
　　老任赞道：“行啊你仨，出去几个月，干了一千多万。真能耐！”姚春说：“大哥，这不算啥能耐，只是做点应该做的事儿。”接着就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一回，听着令人胆颤。
　　原来，姚春通过刘春兰非同一般的关系，很快掌握了丽都几个大贪污犯的底细，就到旅店和两位兄长商量对策。第一个大贪污犯家住光武路39号，名叫孙大光56岁，身材魁伟，七尺余高，牌面端正，大学博士生，系江苏句容孙家政的表弟，依靠亲属关系，塞到丽都电业局任局长。贪污腐败，家资千万，包养情妇多人。大光虽在电业局上班，只是挂个空号，成天舞厅酒吧，吃喝玩乐，行踪飘忽不定，要想逮着这个害人虫，谈何容易？听春兰介绍孙大光有个癖好，热爱古董。有了这个可以利用的空隙，大家充满了信心。
　　丑大姐有个不错的朋友齐本初，和老丑高低年纪差不多，在丽都市郊从事古董复制的研究，多年没见了，不知还在那儿住不。就备了厚礼，又各自捯饬一回拜见老丑的朋友去了。下午一点，大家来到丽都市郊东，黄叶弥漫的山根处的一所大院里。院里长满了荒草，一座三层楼房锁得严实，好像长时没住人了。大家怅然若失，怏然离去。
　　到邻居家问了一回。有个白头丝窝的老太太对说：“本初是我的侄子，女儿出嫁后，两口儿就跟着女儿过了。”老丑道：“女儿家住何方？”老太太说：“在芒市，一百多里远的。”一边说一边找出一个纸条子又道，“这是侄子留的地址，有急事了你们就去找他！”
　　老丑接过一瞧，竟有电话号码，就要通了电话。对方说：“哪位？”老丑笑道：“哥，听不谁了？我是丑啊！”
　　“小丑，好久不见了。你咋得知我的消息的？”
　　老太太接过电话道：“人家几个人带着厚礼来看你的。我要不给地址，你们一辈子难以见面的！”本初说：“姑姑叫他们来吧。朋友挺想的！”老太太说老丑他们：“现在不到两点，你们赶紧去吧，天不黑就到了，按地址好找。”大家道声“谢谢”辞别了老人。
　　站点，有辆客车停靠，那是芒市的返回车，车里旅客满员，几个人只好站到芒市，天不黑就到了。有地址不难找到。
　　这是三层楼房的四合院，老丑敲着门喊：“有人吗？”门虚掩着的，没人应声。推开门，一只大黑狗“呜”地一声窜了上来。老丑身子一扭一脚照狗的脖颈踢去。狗子夹着尾巴“唧唧咛咛”往院里跑去。一个身穿咖啡色服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不情绪地说：“谁恁缺德？打狗还看主人呢！”“我不踢它它咬我！”老丑边说边仔细忖度来者，见那人额角的胭脂记，便知此人就是本初了。本初盯着老丑看了一会，忽然大笑道：“小丑还没有变化！”二人相见，互相拥抱，说着长时不见思念的话儿，来到了屋里。
　　屋里琳琅满目，都是复古器具，青铜剑、青铜镜、青铜戈，以及古代炊具、饮酒器皿，大小都有，三人大喜。老丑夸赞哥哥的技艺越来越精了，并将小姚和罗田做了介绍。本初招呼内人：“快快做饭招待客人！”
　　一阵轻巧的脚步从楼上下来了。女人黑胖，红旗袍，和本初年纪高矮差不多。老丑打躬作揖，口称：“嫂嫂安好！”嫂子笑道：“吆，小丑呀，这几年跑哪去了？你哥成天念叨你。来了多住几天。”老丑把带的礼物从兜里取了出来放到桌上说：“哥嫂别费事了，我们来有个急事儿。”本初说：“来了花钱干啥？啥急事儿等明天再说吧！”叫大家坐下来喝茶。自己拿着刀豁豁磨着道：“商店的烧鸡不好吃，你嫂子养了一笼乌鸡，宰两只弟兄们尝尝。”罗田说：“使不得哥哥，我们还急着往回赶的！”本初说：“真有急事，那好吧，也不留你们，啥急事儿说吧！”
　　老丑便把前来的事儿细说了一回。本初笑起来：“就这事儿？有的是古董。装吧，随便装！”说着取过一条编织袋将大小古董塞了一袋子，说，“这个时间也没客车了，你们咋回？”
　　“打出租，百十里地，一会儿到家了。”姚春说着要付钱。本初不收，道：“别外道了，不值钱！我兄弟开出租车，叫他送你们。”一个电话，出租车来了，大家上车，离开了芒市。欲知后来，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