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转身离去

　　梅素隐约地感到闻婉婷在捣鼓什么，但捣鼓什么呢？梅素猜不出，也就不再猜。“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是爹在世时常说的话。梅素觉得这句话很适合现在的自己。与其费尽心思地猜她们会怎么害自己，不如专心学习，好好地带球球。球球，梅素一想起球球，脸上便泛出光彩。
　　周五早上，梅素一走进教室便感到有些诡秘。一些人低着头嘀嘀咕咕，一些人围着闻婉婷叽叽喳喳，那些人看到她时有的赶紧垂下眼眸，有的斜了她一眼露出满脸不屑，有的眼光如刀在她身上刮了一下，又刮一下。
　　闻婉婷平日总是来得很晚，今天却？梅素立刻想到闻婉婷在策划一场针对自己的战斗。“来吧！该来的终究要来。”梅素泰然自若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一本书读。
　　“看见了吧，她多会装模做样！”闻婉婷瞥了梅素一眼高声说道。
　　“是啊！真没想到。”
　　“没想到，她怎么会那样？”
　　“你没想到，”柳玉娴冲着那个直摇头的女孩说，“谁又会想得到呐？我是看了照片，才相信的。哼，被勒令退学的货，还跑到我们这耀武扬威！”
　　“玉娴，人家何止是被勒令退学？”闻婉婷看了梅素一眼，见梅素僵直地坐在那里，声音变得欢快而高亢，“人家还有个私生子！”
　　“私生子！”梅素的血忽地涌到了脑门，她怕的终于来了，她当初没填在市立女中读书的事就是怕会暴露出这事。因为她那时已经显怀。可闻婉婷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她在调查她？倘若是真，她查到了球球，是否还会继续查？太可怕了，她什么罪都能受，但受不了她们把球球的来历扒出来，当面侮辱她和儿子。梅素的脸变得苍白，止不住地哆嗦，她再也坐不直了趴在了桌子上。
　　“哼，”闻婉婷见梅素趴到了桌子上，想起了表姐那句痛打落水狗的叮嘱，大声喊道，“这样的人，就不配和我们坐到一起！”
　　“是啊，”柳玉娴应合道，“我和她坐在一起都感到脸红。”
　　“你们嚷嚷什么？”舒丽雅突然站到众人面前，扫了大家一眼，对闻婉婷说，你过来一下。”说完往小屋走。
　　其实舒丽雅已经坐在小屋子里听了一会儿，刚听到时她有些狐疑，仔细一想既然闻婉婷这么肆无忌惮，一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于是想好了下一步的棋，才走了出去。
　　舒丽雅把闻婉婷叫到小屋后问：“你们嚷嚷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素今年四月刚被市立女中勒令退学，她还有一个私生子。”闻婉婷说。
　　“真的？”舒丽雅瞪大了眼睛。
　　“确定无疑，梅素和柳玉娴大妹同学刘慧敏的二姐是同学。梅素是过了年插班进去的，两个月以后就因为旷课四天被勒令退学了。”
　　“那私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私生子也确定无疑，她的儿子刚一个多月，不信你可以去调查。”
　　“我调查？我干嘛要调查？”舒丽雅白了闻婉婷一眼说，“不过，这事我得向公司汇报，你们这乱七八糟的瞎说，影响太不好。”
　　“嗨，我可没瞎说啊，”闻婉婷佯装生气，“是她们瞎说，她们说梅素这人品行太差。她们以和她一块工作为耻。”
　　“好了，你回去吧。”舒丽雅说完看着闻婉婷走出小屋，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镜子照了照，才走出小屋去找杜希思。
　　梅素趴到桌子上后，大脑变得异常清醒。她迅速地捋清了目前的状况，料到舒丽雅把闻婉婷叫走，只是走走过场，然后就会去向杜希思汇报。杜希思会怎么做呢？调查？或先找她谈谈？不，她不能让他们再去查。谈谈，谈什么呢？她是死了心不想在这里干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帮人，那就应该趁机向杜希思当面提出辞职。梅素想到这里，心情好了许多，她抬起头望着窗外。
　　杜希思听完舒丽雅的汇报，看着她问：“你是说这件事已经传开了，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嗯，”舒丽雅迟疑了一下说，“嗨，那几个女孩本来就八卦，好容易抓住点身边人的丑事，巴不得满天下人都知道。”
　　“哦，”杜希思想了想说，“你忙去吧！”
　　“好！”舒丽雅站起身要走，又被杜希思叫住。杜希思说：“你叫梅素到我这儿来一下。”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梅素走进杜希思办公室。
　　杜希思看到梅素很是惊讶。心想，按刚才舒丽雅说的那几个女孩把梅素羞辱得够呛，梅素应该是悲悲切切，满脸泪痕才对。可眼前的梅素，面带微笑，平静如水。不由得暗自欣赏，笑了笑说：“坐吧！”
　　杜希思见梅素坐下，轻咳了一声说：“嗯，有人向我反应了你的一些事情，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我不想解释什么。”
　　“为什么？”
　　“我面试时填得是我的真实情况，公司根据那些和我的面试成绩录用了我。至于其它的，那是我的隐私，我不想说。何况，我已经决定离开公司，现在正式向您提出来。不管您同不同意，我在今天中午以前一定会离开公司。”
　　“你！”杜希思愣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梅素会这么理直气壮。可再一想这才是她最棒的表现。一句都不解释，转身离去。多么智慧而有尊严的女人啊！换作别的女人？
　　唉！杜希思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说道：“也好，既然你想走，我也留不住。你一会儿就可以去人事办手续。我跟他们打个招呼，给你开一个月的工资。你以后要是有事可以找我。”
　　“那，谢谢您了。”梅素说着站起身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杜希思点点头，看着梅素离去。
　　梅素走出电话公司大门，抬手看看表还不到十点。心想这里离家也就6里多地，不如走着回家，这样不仅省钱，还可以边走边思考一些问题。于是她顺着电话公司的院墙往西走了十几米，拐进德正南街。
　　活着，其实比死要难得多！梅素又想起了那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她站在露台上的感慨。那晚还有赵昀泽在她身边，她可以悲哀，可以倾诉。可现在？现在她只是一个人，她怎么办呢？
　　梅素突然想起了《孽缘》里的一句话：“只要活着，就有可能遇到灾难。那灾难会突然袭来，来势汹汹，铺天盖地。血肉模糊的我们怎么办呢？承受，只能承受！咬紧牙，脱层皮，把折断的骨头接起来，继续走。”
　　是啊，承受，也只有承受，然后继续赶路。唉，多亏了认识白璐！她就这么想着走着。突然感到臂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惊叫道：“白璐！”
　　“想什么呢？”白璐笑道，“两眼直愣愣的。”
　　“想你啊！”梅素也笑了。
　　“想我？”白璐以为梅素在开玩笑，调侃道，“你不好好挣钱养球球，跑到大马路上直着眼睛想我。我又不是银元。”
　　“真的，”梅素双眸闪亮，“我刚才想起你书里的一句话，很是感慨。”
　　“哦，”白璐见梅素认真的样子，也正经起来，问道，“你不是在电话公司上班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不上了。”梅素犹豫了一下答道，然后问白璐，“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到报社谈点事，刚出来就看见了你。”白璐觉得梅素好像有什么心事，环顾下街面说，“我们到那边的一品阁茶社坐坐，聊会儿。”
　　“好！”梅素很想和白璐聊聊，只是没好意思开口，见白璐提议连忙答应。于是二人去了旁边的一品阁。
　　梅素和白璐走进一品阁，找了一个僻静靠窗的座位坐下，要了一壶茶边喝边聊。
　　二人闲聊了几句后，白璐问梅素：“你怎么不在电话公司干了？”
　　“唉！”梅素叹了口气，讲起了她在电话公司的遭遇以及她怎么离开了电话公司。
　　梅素说完，二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白璐说：“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什么都不解释，转身离去。否此将是更大的羞辱和麻烦。不过，接下来你怎么办？是继续找工作？”
　　“我还没想好，”梅素琢磨着说，“不找，我怎么生活？找吧，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发怵。”
　　“梅素，我觉得你不适合工作。”白璐看了梅素一眼，诚恳地说，“你太漂亮，这很让别的女人嫉妒，特别是你的女上司，她们怕你以漂亮诱惑男人，抢了她们的位置，所以她们就要绞尽脑汁地把你赶走。如果你比她们还狠你当然能更胜一筹。可你恰恰太善良，太淡泊，太不屑耍弄手腕。这样你就输定了。所以你不适合工作，不信你再找个工作试试，肯定还是这个结果。”
　　此刻的白璐特别真诚，她像是在分析自己，眼里闪动着光影。梅素被她的样子感动了，像病人乞求药方似地问道：“可我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