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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胜利荣归

作品名称:人世间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10-18 09:16:11      字数:5060

  入党和工作大事解决了,现在应该解决第三件大事了。解决第三件大事的条件也成熟了,这第三件大事也就是完婚。
  形势转向缓和,工作又走向经常,原来的厦门甘蔗化工厂改为厦门糖厂,厦门糖厂下半年还将开小糖厂生产土糖。因为农民的还种着几百亩甘蔗,这样春季时要生产我又不能回去了。现在还是秋天,我正好回去,而且现在雪梅高中毕业了,正在家里休假,回去正好和雪梅结婚。
  我又打了回家探亲和结婚报告,这趟是真的要回去结婚了,我的未婚妻已经在家等我一个月了,如今假期也批下来了。打好了结婚证明,我拿了一个月工资,顺便交了两个月党费——五角钱。并买了厂里自制的四斤奶糖和十斤白糖——这些白糖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珍贵物品,还有一些桂圆等杂物,激动万分地就乘着北上的列车回家了。
  车声吭吭,车轮滚滚,列车带着两年未归的我第三次回家了。
  这趟回去我的心情是愉快的,比上两次回去都兴奋和舒畅。因为一来我这趟回去是真正去结婚,不像以前是以假结婚名义去探亲的。我现在衣袋里揣着雪梅盼我回去答应我结婚的热情洋溢的回信,以及我将要与雪梅到当地镇政府去领结婚证的厂里的介绍信。我这次回去真的要和雪梅结婚了。
  第二,我这趟回去,是在福建前线坚决反击蒋介石反攻大陆的阴谋胜利以后,我是在光荣地完成前线民兵的战备任务后回去的。那和两个月以前回去是大不相同的,要是那时候我回去,那是逃兵。我感到,我在这次反对蒋介石窜犯大陆的战斗中,我作为一个民兵不怕牺牲勇往直前,积极带领厂里民兵们训练和备战,也算表现突出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祖国,也对得起退伍军人的光荣称号了。
  第三,我引以为骄傲和自豪的,由于我在这两年来的出色工作和积极表现,党组织接受了我为国中共产党党员的申请,我光荣地入党了。当我在鹰潭车站转车时,看到横挂在车站候车室门口的“坚决贯彻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精神”的巨幅标语时,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感到这条标语也和我有关了,因为我也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的一分子了。我在候车室的毛主席像前默默地对毛主席说:“敬爱的毛主席啊!敬爱的党啊!如今我也是你的一个党员、一个革命战士了,我出来革命七年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成了你的一名先锋战士了。”
  我乘在列车上有一种优越感和自豪感。我想,在这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的众多旅客中,有几个是共产党员呢?除了在候车室里那几个戴着大盖帽的陆海军军官和站上的一些负责人,以及在旅客中那些穿中山装的少数几个地方干部可能是共产党员外其他人恐怕不多了吧?而自己也是其中光荣的一员了呢。
  我想起我被批准入党后,即将调离糖厂的党委章书记对我说:“小张啊,这次党委批准你入党可不简单哪,现在党组织正在整顿,一般都不发展党员了。因为你考验时间较长,在这次战备中表现又比较突出,才例外地吸收你入党的。希望你今后一定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做一个好党员。”
  是啊,现在入党不那么容易了,可我却特殊地加入了,怎么不叫我感到自豪和骄傲呢!同时我也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了,从今以后自己可不是一般群众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沉湎在小说和稿子上面了。遇事不能考虑个人得失,一切都要听从党的教导,听从党的指挥,要诚诚恳恳兢兢业业地为党的事业奋斗一辈子,为社会主义事业奋斗一辈子。
  列车吭吭呛呛地有节奏地前进着,带着我愉快地一站一站地向浙江靠近。我有两年没有来了,亲爱的故乡啊,你好啊!你的儿子成了共产党员回来了!
  第三天早晨,我又愉快地到了故乡的城市——宁波。
  这趟回家,我先到自己家里,没有直接到钱湖镇去。这里有几个原因,因为一来要先到家里和父母商量结婚的事情。由于长期负担雪梅读书经费,我的经济还是很紧张。说是回来结婚,袋子里只有八十元钱。虽然结婚后两个人都不待在家里,也不置家具不装修房屋,可是这八十元钱能顶啥用呢?现在猪肉等什么都奇贵的,六二年,要买黑市东西,八十元钱还不够办一桌酒。因此我得先回家去,再面皮老老地求告父母和弟弟们帮助我一下。
  二是几次回家都是跳下火车直接到钱湖镇去的,每次从福建带来的一些白沙糖、桂圆、酒等东西,绝大部分都放在了师母家里,回到家里几乎每次都是空手的,心里十分愧疚。虽然父母没责怪我,但我心里是那么的难受。何况这趟回来,我要相烦父母兄弟帮我结婚,我不好意思再这样空手搭搭地回家去了。我太对不起父母和一口一个“阿哥,阿哥”叫我的弟妹们了,更何况有些东西如白糖,桂圆结婚时也要派用场的呢。
  到了家乡的车站之后,正好是下午,我顺利地乘上了到家乡的航船。
  来到家里,这回父母见我带来许多桂圆和白沙糖,还带来好几罐龙眼罐头,那几罐龙眼罐头实在是崔安兴在战备时放在我的地方的。因为当时食品奇缺,市面买不到,我看它有好多罐就顺便带两罐来。后来崔安定来拿时我对他说,我回去结婚时买不到好东西,我带了两罐拿到家里去了,我真不好意思。可崔安心却说,你当时怎么不多带几罐去呢,你都带去也没有关系的,我是看人家在买我也买几罐随便放着的,战备时我没处放,怕打起仗来我不知会到哪里去,所以才到你地方来放着的。我在你那里放着也就放着,到如今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可吃不可吃呢。
  崔安心真是个厚道的人。此外还有几斤带树枝的红竭色的新鲜荔枝是浙江所没有的。家里人见了都非常高兴。吃过中饭,我当即用钳子和剪刀撬开了一瓶龙眼罐头,用碗盛了让父母弟妹们来吃;又把新鲜荔枝一支一支地分给父母弟妹们来吃,大家吃得很开心。母亲说这种水果以前只听人家说起过,吃从来没吃过。父亲边吃边仰着笑脸说:“这东西真甜”。六岁的小弟弟错把荔枝当作杨梅来吃,一下凑进嘴里带壳咬起来,戳痛了嘴巴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望着父母和弟妹们尝着他们从来没吃过的我带来的南方水果,心里感到比我自己吃着还甜蜜。我感受到了与父母弟妹相聚的天伦之乐。
  下午,母亲还把我从厦门带来的他们厂里生产的奶油糖四块、六块一家一家地去分给邻居们,让邻居也分享她儿子回来的喜悦,也算是我的结婚喜糖。
  父母待我之好是不必说,点心是满满的一碗酒冲蛋。吃夜饭时父母特地去打了一壶老酒来,还买了鱼肉皮蛋等到下饭。是啊,这是远方出门的儿子归来,是父母最欢乐的日子了!
  吃过夜饭,我的父母便问起雪梅几时能到我家来?言下之意是问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能办。我叹一口气说:“来嘛,这两天就好来了。只是经济还成问题。要不,马马虎虎弄一弄,喜酒就甭办了。”
  “酒是一定要办几桌的。”父亲听了说,“你又是我家五个儿子第一个结婚。猪、鹅是早养好了的。”
  “嗨,爸妈待儿子真是实心哪!我平日一分钱没寄来,父母却还为儿子结婚不怕辛劳和麻烦,早早地养好了猪和鹅。”我心里真是感动得眼眶发热。
  我后来才知道,父亲为了我结婚派用场,春天开头就买来小猪,养着一只猪和六只鹅。从那时起他起早摸夜地把六只鹅赶进赶出,又一天几次地喂猪,真费了不少心血。还有七岁的小弟弟,天天为了那六只鹅,起早落夜地在田里放牧。父亲还每天晚上起来一趟喂猪,为我结婚,原来家里早作了准备。父亲和小弟弟为我结婚凝聚着多少心血啊!这是应该的吗?是谁定的规矩呢?没有人规定过。我也没有给他们说过,可是他们早早作了准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但是,即使父母已为我准备了办酒席的两样主要下饭,可结婚办酒席,只有一只猪和六只鹅够了嘛?还要买其他许多下饭,还有其他开支,还有粮食,当时家家户户个个人人都是吃定量粮食的。要办酒席上百个人到家来吃两餐,得要用几百斤粮食,这粮食从那里来呢?有钱也没地方去买呀,还有女边还要拿过去一些。这一切一切,八十元钱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因此我还是低着头发愁地说:“那恐怕钱也不够呀。”
  “你现在手头上有多少?”母亲问。
  “我现在连皮带骨只有八十元钱。”我低着头惭愧地说。
  “对方呢?要不要拿过去?”
  “不晓得。”我说。
  父亲说:“总要一点的。”
  “哎,家良,你只带来八十元钱?这咋做事体呢!”母亲问了我的经济情况后发愁地说,“我以为你这趟结婚来头两百元总带着的。”
  父亲也默默地坐在屋角里皱起了眉头,他大概也没想到儿子回来结婚会这么没钱。
  良久,我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这样穷,结什么婚呵,不结了,算了!”
  想不到这句话大大地刺伤了父母的心。母亲听了很不高兴地说:“你讲这话叫我们做大人的听了心里非常难过,不是做爹妈的不帮你啊!实在是家里穷啊!要是有钱,儿子找好媳妇,现成给你袖子拂拂拜堂都是应该的。可是你爹屋里……你不是不知道……”母亲难过得要掉泪了。
  父亲也叹一口气说:“真是没有呀,要有,给你抬媳妇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家土改时是雇农,上代没有一块瓦片留下来。这几年靠共产党毛主席是好了一些,可我年纪大了,只好给队里管管瓜园和菜地,没有几个工分好拿。下面你弟妹又小,爹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呀。”
  我听了不胜感慨,我刚刚说的泄气的话,本是责怪我自己没出息,不想父母听了感到好像是责怪他们似的,而引得他们难堪。我实在不是责怪父母,从心里说我感到自己是太对不起父母了,太对不起家里了。出去七八年一分钱也没拿来过,两次探亲来都是一双空手进家门,临行还倒向家里要路费。爹已经五十几岁了,是个辅助劳力,母亲做点草帽,只能扯几尺布买点油盐酱醋。下面还有不会劳动的小弟小妹两三个,这一家七口人的生活重担,如今主要是靠父亲和两个弟弟挑的呀,父母他们自己在队里确实没有什么工分,拿不出什么钱的呀,叫做父母的怎么办呢?
  “阿爸,阿妈,我不是责怪你们,我是讲我自己太没用了……”我擦擦眼泪难过地分辩说。
  “怪你自己也难怪,”父亲听了说,“才三十几元一月,除了自己生活还要管她读书,还要来回行杠,我们也是晓得的,你也是刻苦的。这样吧,和家根商量商量看,钱不够,能不能到队里去拿几元。唉,爹如今没做啥工分不好作主。”
  我完全明白父母的顾虑。是啊,弟弟大了,在农村,谁是家里的主要劳力,谁就有经济大权。而且做父母的,考虑他们大了也要成家立业,所以他们辛辛苦苦苦赚来的工钱,做父母的也不敢随便动用他们的。
  我没吭气,叫我怎么说呢?我这个做大哥的,在他们幼小的时候,家里生活苦难我没有帮助过他们,我出门多年,没有寄回一分钱来,现在回家来结婚了没有钱还要向弟弟们要,怎么好对弟弟说得出口呢?
  “阿哥,钱不要愁,你要用先到队里去拿一点好了。”也不知啥时候进来的大弟家根好像已经听见刚在父母与我的对话,这样热情慷慨地对我说,“我和家康今年做的工分还没有向队里拿过一分钱呢,阿哥做事情要用,只顾到队里去拿好了。”我心头一阵热,抬起头来,感动地着望着家根,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母亲一听二儿子主动向大哥伸出援助之手,她忙高兴地接上说:“嗳,家根,你们如今帮衬你阿哥,等你们做事体了,你阿哥也会帮衬你们的。”
  “自己兄弟何用说帮不帮。”大弟慷慨豪爽地说。
  这时三弟家康也进来接上说:“阿哥,现在要吗?队里会计在家里,你如果急着要用,马上就可去拿。”
  我眼里含着泪激动地说:“现在不急用,慢慢来好了。我想好省还是尽量省一点。对方要什么拿过去一点,这里请人的酒就甭办了。自己亲戚来了弄两桌算了。”
  父亲听了抬起头来对我说:“你好甭过意不去的!既然家根和家康同意了就去拿吧!用自己兄弟的钱和用你自己的钱一样的。儿子结婚怎么能不办酒?你还是屋里第一个。我平日也常常去吃人家的,我家在队里如今也不算太差了,儿子结婚不办酒要给人家说的。我们也不是办不起,猪鹅鸡鸭是现成的,鱼和蛋副业队里也好去拿,不过是买点零零星星的下饭,挑两担老酒,乘这机会也请一请人家。我看村里族里亲戚朋友再加社里队里的干部,十桌总是要办的。”
  “办那么多桌酒,那粮食也要吃进去了。”我担心地说,“如今的口粮又那么紧张。”
  家根说:“社会上是紧张,我们这里还好,我们这里社员办喜事队里规定除每人除规定的口粮外,粮食吃进了还可以补贴一些的。”
  父亲说也不会吃进去很多,不过多吃百把斤谷罢了。有些来吃酒的人自己还会带来些的。
  至此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由父母操办和主持,有两个兄弟在经济上慷慨热情地帮助我,这个婚可以结了。解了我后顾之忧。
  “真是前生修来的这么好的父母和兄弟呀!”我心里感激地想,“出去七八年,平常没一分钱寄来,每次回来都要家里填补路费。这次回来结婚,我只带来八十元钱,只够我自己用用,结婚的钱一无所有,可父母和兄弟却给我想得这么周到。我见过有的父母把儿子赚来的钱吃光用光,儿子成家立业的事却一点也不管的;也见过有的兄弟姐妹,为争夺父母财产吵嘴打架打官司的,闹得互相不理不睬。我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游子,长年在外,平常没寄一分钱来,空手回来结婚,我的父母兄弟对我这样的照顾这样的好,我一辈子忘不了他们!忘不了那恩深如海的父母亲,也忘不了这情重如山的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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