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担任民兵教练

　　这些日子来我一面日夜扛着一支九九式步枪参加厂里的护厂值班，一面和李永根天天奔党委和工业区武装部，常常到那里打听前线情况和前线部队战备动态。我和李永根都把自己的行李作了打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打成另一包袱放在宿舍里，把随身穿的衣服包成一个包袱，准备一旦上前线时背上个小包袱就走。
　　
　　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我们想重返前线打仗，虽然也掺杂着某种杂念，但是在这危急关头总想保卫祖国上前线奔的。而有些人已被隆隆的炮声吓破了胆。特别是当“八二三”蒋军炮轰厦门大学和厦门三中打死打伤了三十几名学生后，有几个在靠近前线的莲畈电厂和电化厂工作的上海青年工人，吓得爬上火车就跑，什么东西也不要了。我感到这伙人真胆小，感到这伙人又好气又好笑。若前线军民都像他们那样，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上来了。
　　是的，打仗总是要牺牲的，但当祖国最需要的时候贪生怕死、瞻前顾后，活着脸上又有什么光彩？我是绝不做这种人的。你看这里的前线公社的民兵们，他们一手拿锄，一手拿枪，当战斗激烈的时候，不但给前沿阵地的炮兵扛炮弹，基干部民兵们还直接操炮打击敌人。敌人把他们的土地、房屋打毁了，把他们的亲人打死打伤了，他们也不气馁，掩埋了亲人的遗体，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战斗，更顽强地打击敌人，这才是英雄的前线人民。在战斗中不但青壮年上了前线，连妇女儿童都帮助解放军烧开水接电话线，给解放军送水送饭；还坚持轻伤不下火线，从不离开前线一步。这才是全国人民学习的好榜样。
　　我是贫下中农子弟，父母吃尽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苦头，我自己也从小给地主老财们放过牛吃过苦，我深知道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是什么滋味，我们坚决不能让国民党反动派来重新统治劳动人民！再骑到劳动人民头上来作威作福、拉屎拉尿。目前我们的生活虽然还不怎么好，可是我们政治上不受压迫，生活上比以前也好了很多，以后党和国家会带领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将过上更美好的生活。我们热爱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决不能让蒋介石集团再来统治劳动人民。
　　我和李永根虽然下不了决心，一心想往前线跑，去武装部几次打听，有没有号召我们上去参战的信息，准备时刻等待上前线，重新入伍。
　　但是前线部队一时没有来要我们，说我们保护好前线的工厂学校和农村也和上前线作战一样重要。防匪防特支援前线，随时粉碎美蒋特务反革命来破坏，也是参加战斗支援了他们。结果先是厂领导把我派到工业区的武装部，学习如何投弹、爆破、射击，利用地形地物和穿插分割反小股的步兵五大技术。
　　在这个学习班上，我们的教练也不是军官，只是一个文化较高的班长。但他的字写得很漂亮，大概是个高中生出身。他敢说敢教，大胆泼辣，能放得开，实地示范演练给多们看，使我受到很大鼓舞。自己原来在部队是个报务员，没有学过步兵技术，只会做个立立正稍息和四面转法，不知如何教大家。现在我看了这个泼辣的班长，我想我也应该像这个班长那样，敢讲、善教，敢放开手脚，伏在地上滚打爬摸做示范。
　　回来后我就像那个士兵教官那样，大胆地教练厂里武装基干民兵。大声喊立正、稍息、向右转、向左转，浅步走和跑步、趴倒等技术……民兵私下悄悄说：没有想到平常不声不响的张家良还有这一套。我想想我原本是个报务员，不是陆军，这是我刚从武装部学来的，现贩现卖而已。我一时又成了厂里的民兵军事教练。
　　就样我就积极的带领基干民兵操练起来。带领民兵每天早上出操，每天下午三点以后，就对八十多个基干民兵进行训练。我在训练的时候非常认真严肃，射击投弹都严格要求，使基干民兵投弹都达到二十五米以上；射击——卧姿射击和站着射击都达到一百米外及格（实弹射击五发三中）为止，达不到的练，一直到达标为止。民兵们的技术提高很快，大家对我反映很好。后来我还带着五个基干民兵到厦门军分区去打小口径步枪，在十五米内打青霉素瓶，我打了五发四中的好成绩。我带去的民兵也都打了五发四中或五发三中以上的成绩，爱到军分区领导表扬
　　一次区武装部部长来厂问厂里的民兵连长王长胜，区武装部长问厂里培训回来的民兵教练怎么样？王长胜对他满意地说：“我们派到你们武装部去培训的民兵教练很出色，回来后带领大家学军事技术提高很快，大家反映很好。区武装部的同志听了很高兴地说：“是吗？你厂派来的张家良在区里学习是好样的，他在学习时认真的记笔记，做实习时不怕苦不怕累，跟着教练滚打爬摸都做得非常出色，不比我们步兵班长差。是训练班的学习尖子。
　　“目前前线战斗很紧张，我们还得预防在台湾的蒋介石集团的飞机来我们上空空袭，我们民兵不但要会打击从海面上的来犯之敌，我们还要开展对空射击。这样下次我们厦门军分区还要举办对空射击训练，你们还叫张家良去，相信他也会学得很好的。”
　　过了一段时期，厂里真的又派我去市军分区学习对空射击，学习如何用步枪和机枪打击俯冲下来扫射的飞机。
　　我又在军分区又认真学习了一个月，回厂以后，用木头做的小飞机用铁丝架在篮球场的换丝上用人工来回滑动，模拟敌机在空中空袭，叫民兵们对着活动的飞机瞄准。这是为在飞机在低空俯冲时民兵们对敌机进行地面反击的练习。
　　在学习了步兵技术和对空射击的基础上，接着武装部又让我去学习反小股战斗。这一年我一个人三次进军区分区学习，成了军分区的常客，厦门军分区的干部们都认识我了。
　　我回来后，又带领厂里多个武装基干民兵天天早晨练习，下午上军事课练，带着基干民兵们在操场上在丘陵地带上，在山坡上滚打爬摸，指导投弹射击，进行战术和技术训练。夏天我还带着基干民兵们到海上学游泳。我带领这些基干民兵们常常练得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以后经过几次演习，实弹射击，竟取得优秀成绩。使得一百多武装基干部民兵练成了“召之既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一支工厂的出色民兵队伍。在工业区各厂民兵演练竞赛中每次都名列前茅，还获得了工业区武装部好几面优胜锦旗，为厂里挣得了荣誉。我自己也被评为优秀民兵教练，优秀民兵干部。
　　在民兵训练中我认识到自己竟还有些军事指挥才能和组织能力，李永根半开玩笑地对他说：“看来你这么早离开部队真是可惜，看你在民兵训练中那样子像从步校出来的陆军军官一样，笃定可以当个连长。”
　　我摇摇头，喟叹一声说“说这些有啥用”。
　　我自己也感到我这个人还有些才能和魄力的，如果当年不下来，部队像地方那样培养我，我觉得我也会像崔安兴那样棒的。看崔安兴当年一个放牛娃如今都能当指导员了，自己文化比他高，身体等各方面条件也还可以，也可以当个连长的。看驻在他们厂里那个部队的连长，还是五八年的兵，文化也不过初中毕业。是啊，要如今在部队当个连长，如今早拿七八十元一月了，何至还拿三十几元一月？
　　又一想比这些没意思了，这是实现不了的。还是像雷锋说的，生活上要和比自己差的比吧！我和被精简的同志比，和退职的同志去比吧。赵天华退职回苏北农村之后，据说连地瓜干都吃不到，在到处逃荒呢；再比比在与敌人炮战中牺牲的安业民等烈士，为保卫祖国，他们从东北来到福建前线，现在把他们宝贵的生命都丢在了前沿阵地上。我活着，还有三十六元一月的工资给我拿，还有一个年轻美好的姑娘在家里等着我，我应该算是幸福的了。
　　在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前线人民同仇敌忾严阵以待、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打击来犯之敌的情况下，蒋介石集团看到我沿海军民的强大威势，终于放弃了反攻大陆的念头。前线形势缓和下来了。
　　两个月后，转移到后方的前线部队家属和地方干部家属又逐渐的回到前方来，厦门前线一切又逐渐恢复了战备前的状态。当然前线部队还是常备不懈的。
　　由于我在这次紧张的战备中表现突出，不但自己勇跃报名参军参战，且带领全厂民兵训练和备战成绩出色；联系我这两年来的表现都比较好，经过长期考验，动力车间党支部认为我家良出身好，工作积极，历史清白，社会关系清楚，准备发展我入党。
　　那天到食堂去吃晚饭，在食堂碰到周主任时，周主任对我说：“包家良你饭吃好到我地方来一下。”我吃好饭后，去到那里。周主任交给我一份入党志愿书，我激动得手都发抖了。拿来这份雪白的入党志愿书，他兴奋得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心潮起伏，这是我盼望了好几年的愿望啊！今天终于可实现了。
　　还是在部队观音岙观观通站的时候，当时我看见我的班长入党时，我就羡慕地想说不定我再过一年半载，我也能入党。可是后来却急转直下，犯了一系列错误，在两个观察站合并时竟被挤了出来。
　　又过一年，我竟提前退伍，一时前途茫茫生活无着，更不敢想这事了。
　　复员到地方后，由于回家路太远，待遇又低，生活又不习惯，一段时期，我极不安心，还闹调动工种，尽天沉迷在小说中。结果从培训地回来，看见和我同时退伍下来的战友们入党了，我仿佛才认识到地方上也能追求进步的，我想到自己是又一次落后于同伴了。当我六零年从家里探亲回来，再次振作起来并向车间党支部书记周主任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时，党组织大发展阶段又一次过去了。后来党小组讨论我入党问题时，党小组党员们认为我的情绪忽高忽低思想患得患失，工作忽冷忽热，不够成熟，说要再考验考验我。但我看着其他比我差、平平凡凡的人都一个一个的入党了，就是我一个成份最好的雇工的儿子进不了党，心里好是不平，好不难过！
　　不久前的三四个月，又经历了精简和下放的大波动，我一度什么都不想了。
　　经过五六年来的曲折迂回，特别是经过这次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和洗礼，我付出了巨大的辛劳和汗水，在群众中才树立了较高的威信，才获得这份宝贵的入党志愿书，真是来之不易啊！
　　我像拿到一份大学入学通知书和结婚证似的郑重其事地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一页一页地细细翻看着它。
　　第二天早晨，我想着自己的经历和出身，还重学了党纲党章，然后细心地打着草稿，仔细地回忆着自己二十六年来的历履。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把写得自己认为表达了自己的心愿，表达了自己一辈子跟党走的决心，才谨慎地填上去。在我填这份入党志愿书时，是那么的认真细致，以致一笔一划地字写得像刚学写字的时的小学生那样的生硬和拘谨。
　　第二天下午，我就把这份表格郑重其事地递给了车间党支部书记周主任。
　　本来志愿书拿上去支部就可以开大会来研究我的入党问题了。但是车间支部还有另一个发展人员还没有来——就是那个电修组的组长刘文彬，他陪周主任的家属到河北老家去了，周主任准备等他回来后给我们两人一起开支部大会办手续。
　　在我填好志愿书一礼拜后，刘文彬终于风尘仆仆地从河北带着周主任的家属回来了。周主任当天就把我填写的我的《入党志愿书》还给我，叫我在支部大会上自己读这份志愿书，让支部开会讨论。
　　在车间办公室里，支部大会讨论我入党过程中，我紧张得很，我担心我会通不过。因为过去党小组讨论时总认为我条件不够成熟。现在正式要在支部大会研究讨论我的入党问题了，我恐怕一些老党员、特别是和我一起复员一起进厂来的党员会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缺点和责难。但是没有想到还算顺利，主要是李永根当了我入党介绍人，虽然李对我提了不少缺点，但是他还是同意我入党。并愿意为我作介绍人，在我的志愿书上签了字盖了章。
　　另一个介绍人就是支部书记周主任，更不成问题了，他只在我的入党志愿书上写了句“同意李永根的意见，愿意介绍张家良加入中国革共产党”。
　　当最后表决时刻，我听支部书记周主任郑重地说：“现在同意张家良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请举手”时，我担心和紧张地得都摒住了呼吸，心咚咚咚地跳地注视着大家，唯恐有的人不同意不举手通不过。没想到大家都还是都举起了手。我还兴奋地看了一下上横头的那只时钟，时指点着的时刻。我正记着这刻是1962年7月28日下午3时17分。应该说我的手续办得还算顺利的。
　　只是轮到读刘文彬志愿书时，引起一阵骚动，因为刘文彬在自己读那份志愿书时他只是眼睛瞪着志愿书讲得疙疙瘩瘩很不流利。有个坐在他旁边的党员好奇地斜眼去看他的志愿书，这才发现他的志愿书还是空白的，没有填写过。刘不是在读志愿书，而是看着空白的志愿书在自己一面想一面讲，所以话就说得不流利了。当此时节，周主任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向大家解释：“小刘才今天刚从老家探亲回来，因时间来不及，所以志愿书还没有填写好。不过这个没有关系，等支部大会通过以后可以再填写的。”
　　主任是支部书记，又是会议的主持人，又是刘的入党介绍人，当时大家也不好说什么，结果也还是勉强给通过了。
　　不久厂党委批下来，同意张家良和刘文彬加入中国共产党。我的几年来的愿望终天实现了，我成了光荣的预备党员。
　　我感到万分的兴奋，没有想到人生三件大事，我在短期内解决了两件：重新安定了工作，又光荣的入了党。这是在极不平常时期，在调整国民经济的困难时期和党的整顿提高阶段入的党，这时候入党是很不容易的。我暗暗感到骄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