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仇人相见

　　梅素走出电话局大门时已近午时。她心里惦记着球球，便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黄包车后，她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她便感到很累，她是不愿意与人打交道的，可她必须找工作，必须挣钱养球球和自己。
　　梅素本想闭上眼睛休息，可大脑却停不下来，她又开始想面试的事情。刚才面试，两个男考官，好像很友善；那个女的，有些敌视。那个女人大概就是她们说的那个话务主管吧，看面相不善。以后要是真当了接线员，一定要谦卑。人，你要是尊重她，她便不会总找你麻烦。
　　梅素没有看错，但她还是低估了舒丽雅。
　　舒丽雅22岁，是电话公司初建时从上海过来的4个接线员之一。舒丽雅虽然长相一般，但聪明、沉稳、有心计。4年过去了，舒丽雅成了接线员中唯一的元老。那3个人，或嫁人，或被辞退，表面上看顺理成章，但都是争风吃醋的结果。当事人糊里糊涂地走了，细节只有舒丽雅清楚。
　　现在的接线员都是经过舒丽雅调教过的，相貌平平，老实本分。这次招接线员，舒丽雅在心里设了几个条件。不能聪明，不能漂亮，不能张扬、招摇、八面玲珑。舒丽雅本来还想加上一条，不能是董事会成员及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亲戚。但想想自己都笑了，这简直是虚妄！
　　梅素就是因为太漂亮了，才让舒丽雅一见就讨厌。在她心里漂亮的女人都是狐狸精，总会勾搭男人。而男人全是偷腥的猫。特别是当她觉察到杜希思喜欢梅素时，心里便起了恨意。“这怎么成，要是这个女人当了接线员，我再想把她弄走就难了。她早晚会成为杜希思的人，到那时，即使她不想替代我，也免不了她三天两头地和杜希思说些不利于我的话。”于是舒丽雅就出了那几道刁难的题。可不但没难住梅素反而引起了杜希思的不快。这让她很是无奈。
　　算了，等讨论时再说吧！丽雅在心里劝着自己。
　　面试结束，杜希思看看左右，颠着手里的那摞简历说：“我下午正好没事，咱们就把这些过过，尽快定下来。”杜希思说完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对还在后面磨蹭的两个人说，“这样吧，下午1点半，你们直接去我办公室。”后面的两个人忙点头回答好。
　　下午一点多钟舒丽雅换上一件翻领掐腰短款灰色上衣，一条粉色捏褶长裙，在镜子前照了照，感觉镜子里的人儿洋气妩媚，才走出宿舍的门。
　　电话局初建时便在小楼后面，靠北墙的地方盖了一排平房，作为员工宿舍。宿舍共六间，四间男宿舍，两间女宿舍。舒丽雅住最西面的那间。
　　从宿舍到小楼大概需要两分钟，再到杜希思办公室？舒丽雅掐好了时间，在1点29分时走进杜希思办公室。
　　庞熠东早舒丽雅几分钟到，正和杜希思聊天。见舒丽雅进屋，抬头看了看对面墙上的挂钟，脸上露出嘲讽。
　　舒丽雅笑着和两个男人打过招呼后，坐到了杜希思对面的沙发上。舒丽雅的嘴有点撅，鼻梁不高，由于她眼睛大，肤色较白，正面看还不错，但侧着看就难看了。所以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她的侧脸。特别是杜希思这样的男人。
　　杜希思见舒丽雅坐好，把桌上的那叠简历拿到面前，咳了一声说：“好，咱们按上午面试的顺序来，第一个是郑玉瑗。这个女孩……”
　　杜希思说完，庞熠东和舒丽雅分别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做出是否录取的一致意见。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过，很快就到了梅素。杜希思刚念完梅素的名字，舒丽雅就说话了。她说：“梅素这个人，各方面都不错，特别是形象，很漂亮。就是，就是她的文凭。公司明文规定，接线员要有初中以上的文凭。如果录取她，是不是，是不是会，引起非议？”
　　舒丽雅早就想好了，杜希思肯定是同意录取梅素的，所以她必须在杜希思表态之前说出自己的看法。否则就是反对杜希思，那不是找死吗？
　　“引起什么非议？人家条件好，就可以破例。”舒丽雅话刚说完，庞熠东说道。
　　“庞经理，说的有道理。”杜希思看了舒丽雅一眼，慢慢开口，“梅素虽然初中没毕业，但只差三个月，而且还是因为父亲去世，家里经济状况不好。这谁都会同情。关键是其它的条件怎么样，面试时我们都看到了，她的其它条件都很好，特别是她的字写的很好。以后还可以做些抄录，誊写方面的工作。”杜希思说到此看着舒丽雅，眼风凌厉。
　　舒丽雅心中一颤，忙说：“我同意庞经理的意见，梅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应该录用。”
　　“好！”杜希思在梅素的名字下方划了个勾，说，“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定了。下一个是……”
　　舒丽雅很清楚电话公司内人们之间的相互关系。杜希思怕老婆。老婆是个醋坛子，所以他做事谨慎。舒丽雅想，听说杜希思一直想找个女秘书，杜希思夸赞梅素字写得好，可能是想以后让梅素当他的秘书。那样，她就更不能让梅素在自己身边待了。但她也不能和梅素作对。只能利用别人的手了。
　　晚上舒丽雅躺在床上，想着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闻婉婷！舒丽雅想起了那个时尚张扬的女孩。听说她是杜夫人的表妹。对，就利用她。舒丽雅笑了。那笑容在黑夜里显得阴森鬼魅。
　　
　　过了处暑天气就不那么热了，又下了几场雨，天气变得凉爽起来。梅素今天特别高兴，她刚在电话公司门口看了通告，自己被录取了。看看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去德政南街买些糖果、酱肉、蔬菜之类的再回家。周嫂夫妇这几天没少费心，中午大家热闹一番。
　　梅素一手拿着手包，一手拎着包糖果的纸包从聚益斋糖果店出来，想着大锁、二锁见到糖果时的样子，面露微笑。
　　突然，梅素右侧传来一声叫喊：“梅素！”
　　“景琰！”梅素身子一颤，忙扭头去看。
　　
　　九点多钟，景琰接到陈若贤电话，说是晚上在益兴楼请几个商界的朋友吃饭，让他也过去，大家认识认识，以后做事方便。景琰便答应了。
　　景琰放下电话，到工地转了一圈，感觉一切正常，叫过贾仲杰交代了几句，便坐上黄包车往益兴楼方向去。
　　益兴楼在德正南街，距瓦片胡同有七八里路程，周围店铺林立，很是繁华。黄包车行至德正南街北口，景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早，便叫车夫把车停下，付了车费，独自溜达着往前走。
　　此时天蓝风轻，阳光如流金一般洒下来，街两旁店铺的玻璃泛出五彩斑斓的光耀。景琰边溜达边欣赏街两旁的风景。突然，他看见了一个女人，青丝低挽，紫灰色旗袍，淡雅而温婉。
　　“梅素！”景琰大叫一声奔了过去。
　　梅素听到喊声，忙扭头观看，见是景琰，脸立刻阴了下来。伪君子！这里不是景宅，你也怎么不了我。想起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竟然那么对待她，梅素怒火中烧，愤怒地瞪着景琰。
　　“梅素，真的是你！”就要走到梅素身边的景琰急切地问，“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给我们一点消息？”
　　“给你消息？”梅素冷笑道，“再让你继续害我？”
　　“害你？”景琰一阵心痛，眼眸忧郁地看着梅素，他以为梅素指的是俩人好的事，“你竟这样以为？”
　　“你可真会装，”看到景琰的表情，梅素感到厌恶，“我不这样以为？会怎样以为？难道我还以为你爱我？你是不得已？不得已让人绑架我！不得已让人羞辱我！不得已，”梅素浑身战栗，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座破庙，那个淫笑着的男人，她不愿意说出那几个词，她的脸变得扭曲，“景琰，你恨我，就让我死好了，为什么还让他们那样对我？”
　　梅素的话越说越快，把景琰弄懵了。他瞪着迷惑的眼睛看着梅素说：“梅素，你怎么把我说糊涂了，我，我让谁绑架你了？”
　　“你，你可真会装！”梅素一脸鄙夷，“你没想到我会逃走是吧？你怕我把你的丑事说出来是吧？”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景琰脸色苍白地看看众人，伸手拽住梅素，说：“梅素，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慢慢谈。”
　　“坐坐？”梅素甩开景琰的手，冷笑道，“你不配和我坐！”转身就走。
　　“哎！”景琰没想到梅素会突然离去，愣了一下，抬脚去追。被一个男人拦住，“哎，人家女人已经走了，你就别纠缠了。”
　　“是啊，你就别再纠缠了。”
　　“看他，倒像个读书人，怎么会和一个女人当街吵架？”
　　“我，我,唉！”景琰被人群围住连拉带拽，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再追梅素无望，哀叹一声蹲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