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谁做事都会有麻烦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0-12 08:48:22 字数:4012
一
说也奇怪,离开那个小刘家,葛优德并没感到郁闷不解,他反倒清醒了,看清了人性中真诚背后的一面。
现在的一些世俗之人变了,经济大潮的浪头冲掉了人们脑子里的温情;什么亲情、友情,淡得还不如一杯清水有味,像一张白纸薄脆;裸露出人性中极端自私的动物本性:爹亲娘亲,不如钱亲。那些头脑简单见利忘义的人,把人性中抬都抬不动的一个字——情字,随意丢到了爪哇国!只想着自己瞅机会就掏,从没想过自己也是人。
二
善良而义气的葛优德,被马海和小刘这俩原来的朋友的软绵绵的恶充斥了大脑,塞满了世态炎凉人情萤翼的凄凉。他回到家,一进门就靠坐在沙发上闭起了眼。
姜红梅坐到他对面,不用问知道了结果,只为化解他的烦恼而问:“去谁家了?”
葛优德紧闭着嘴巴眯着眼,从鼻子里“哧——”地喷出长长的一股怨气。想着小刘的嘴脸像是嗓子眼儿挂住的死苍蝇,撅着下巴干咳一声,软软地道出一句憋不住的一吐为快的话:“这个小刘也是个王八蛋!”
“怎么了?”
葛优德一下坐直了身子睁开眼,这才畅通地发出心中的怒气,愤愤然道出伤感:“你看看他那个油嘴滑舌劲儿,那会儿咧开张烂嘴就知道哧溜哧溜找我喝酒;我有眼无珠啊,多少年了没把他狗小子看透!小嘴脸一副,小人一个。我那儿会儿太年轻了。”
姜红梅反倒显得非常冷静而不屑地撇撇嘴。这方面她比葛优德明白得早:“行了,别生气了。什么叫社会上的人,这你就知道了。”
葛优德在恼怒之余,忽然间同情起可怜巴巴的自己来:“是啊,那事你还记得吧,小刘他家修理那两间破平房,我整整帮他干了二十多天,往房顶上扬炉渣,这两条胳膊疼了一个多星期没缓过劲儿来;我灰眉土眼两手泡,受得差点虚脱了。他一点不记人的好处,只是嘴上记,你想不出他那副德性样儿。打死我都不相信,他家连五千块钱都没有。”
姜红梅淡淡地鄙夷薄情的世事,说:“行了,别说了,吃饭吧,完后再想想。说话低声点,别吵着葛研,作业还没写完呢。”
葛优德肚子里的气顶得他根本不想吃饭,拔出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噗地吹出,咬着后槽牙说:“我明白了,如今这人们真变了。唉,经济社会,在低素质人身上露出了真实嘴脸。这些人在金钱的作用下,变得连人都不认了。”
姜红梅敲着警钟般地说:“怎么不认,他用你的时候就认了。这社会在变化,必须要学会看透这社会上的人。”
人,要想得到点什么,要想改变自己固有的生活观,必须得付出代价后才能明白。
葛优德以身体和精神体验到了现实真相,总算明白了一些什么叫世俗。他无限感慨无限遐想:“是啊,古老,传统的人情世故,战争年代的枪炮都催不垮它;而当今被金钱把人搞得六亲不认了,难道真的钱比爹还亲,钱比情还重?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姜红梅冷静地思考着,这是个很难下定论而困惑人的现象。她眯缝着眼说:“通过这几件事,咱们也应该学到点什么了;但决不能学他们的坏、他们的奸。”
葛优德深感哭笑不得,左右不是:对别人热心,有求必应;对他人严酷,唯利是图,这人性的两极,需要理智、需要平衡。他作难地道着心声:“可……可……他们这种人做事的方法我接受不了。朋友在困难的时候,就应该出手帮助呀;要不,这、这要朋友干啥呢?!朋友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就是胡吃乱喝闹着玩儿?或者处成了朋友去行骗?人与人交往的意义难道就是尔虞我诈?”
姜红梅以客观态度说:“啥事倒也不能一概而论。只是真朋友假朋友,喝酒吹牛的时候看不出来,他需要你的时候看不出来,赌咒发誓的时候更看不出来。这一切都被眼前花挡着,一遇正经事就看出来了。”
葛优德大幅度地点着头深有感悟,似乎罩在眼前几十年的一层纸被揭去,清晰地看到了本质,心底泛出的声音落地有声:“是啊,一点儿不错。我今天才真正明白,自古以来有个颠覆不破的真理——金子识人心哪!念在嘴上脑子里的书是不起作用的,念到血液里骨子里才行。”
姜红梅探到深处进一步解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以金子能试出人的心。儒道两家劝人的行善箴言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要看人看事。日后做人做事一定要学会见人会看脸色,打针对准屁股。”
葛优德似是淡淡地伤情地说:“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都是虚的,不经实际生活去消化,变不成自己的都是白学,我明白啥叫书呆子了。今天真正理解了这些,是靠我的情感付出的代价才得到的,当你把困难摆在别人面前时,它就是块考验朋友的试金石!”
“是,钱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测心仪。”
抛开两人谈论的话题,姜红梅又想到了二强借钱一事:“这个春季又快过去了,我觉着你还是应该去找二强要钱;那毕竟是要,而不是借。”
一提到问二强要钱,葛优德的心不由得紧缩一下,艰涩地说:“找二强要钱?”
“对呀,这都是提前红口白牙说好的事。你应该明白,咱不是问他借钱,咱是问他要咱自己的钱,总比你四处碰壁向别人借钱理直气壮吧?”
茫然中葛优德不加思考地说:“是,看起来是这么个道理——”情感脆弱的他自有苦不堪言之处,“红梅呀,你的这个理在我面前是紧箍咒啊。”
“没错,这是天经地义的,走哪儿都说得通。”
葛优德自认、自明、自愧、自鄙地说:“这辈子我明白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我皮厚,但往回要钱,向朋友借钱,我这脸皮太薄了呀,还不如一张纸。我无能,软弱。”
姜红梅像是自问自答地说:“这你就清楚了,不要总怪他们不借给你钱,关键是要钱的时候当孙子都不行。”
“对对对。哎呀——借钱、要钱,这两件事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知道了就好。人必须要学会自我保护。帮助别人没错,但要懂得分寸,不然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葛优德悔意地拍了一把茶几,竖起拇指说:“是是是,这你说的完全对。”
姜红梅坚定地说:“过两天再去找二强要钱。谁家没个亲戚朋友,只要他把腿跑遍了,把该说的话说到了,我就不信他借不来两万还咱。”
葛优德也认同妻子的分析,应该是能。
姜红梅理由十足地说:“记住,那是咱的钱!应该由咱自己支配。”
葛优德又陷入难言的困惑:“是咱自己的钱,但不归咱管;是想要但要不回来,倒过来咱得求人家,虽然不用叫爷爷,可,哎呀难死我了!”
“再难也得办!必须要回来。”
“红梅,我真,真不想去找二强。我看着他难为情,我比他还难受呀。这个事情么,不然就再等等吧?”
“不行!”这下姜红梅不留任何余地,“借走钱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为了借到钱口气那么硬,既然说好了就应该办到!”
三
时日转得飞快,眨眼间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到了。郭冬宝他们第一次贩回来的狗卖得只剩了两条。
今天这两条狗不知哪儿不高兴,冲着圈门汪汪乱叫。
姚文国走过来,他按照郭冬宝此前教给他的方法,打手势训练狗别叫……
姜红莲在家里哄着不满一岁的儿子睡觉,等孩子睡着后她从柜子里抱出一摞废旧书报到了屋外整理。
姚文国训狗无效,他唉声叹气地走到姜红莲近前坐下,说:“当初上了郭冬宝的当,他纯粹是在胡说。那么多的狗都快卖完了,没有一条狗看我的手势听我的训话。”
姜红莲不在意地说:“郭冬宝那会儿想在这儿养狗,能理解他胡说。”
姚文国嘬嘬嘴认真地说:“真的,我感觉活生生上了郭冬宝的贼当,我感觉他在糊弄人方面比谁都聪明。”
姜红莲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她洞穿了姚文国的原本意图:“你又吃了后悔药了。那会儿本想跟上人家们赚点小钱,结果他们是养狗卖狗不赚钱,是你没得到好处才觉出狗汪汪乱叫不得安宁。叫吧,狗就是叫的东西。”
姚文国被老婆点种了要害,他张张嘴泛不上话来。
四
郭冬宝他们这趟贩回来的狗几乎卖光了,本钱回来了。虽然忙活了半天没赚到什么钱,但学到了一定的经验,这就是赢了。他们都感到很高兴。
今天他们又聚到了郭冬宝家,二毛说出了他甘苦中的感受:“啥叫辛苦,辛苦换来的就是高兴,高兴了就值得。”
郭冬宝心里也痛快,他拍拍二毛的胳膊说:“看把你俩美的。嗯,那两条母狗说啥也不能卖了,眼看再有俩月小狗崽就出来了。那是什么,那是钱呀。我真没想到这买卖这么好做。”
二毛拿出十足的把握狠着劲儿说:“再凑点钱。这次多贩狗,成本就不高了,要就现在这样不能干。”
虫虫也是这看法:“这趟看起来有利润,实际跟白干差不多,这咱就知道了。”
郭冬宝满意地说:“知道就清楚了,清楚就好办了。再凑钱吧。”
虫虫仍蹙着眉头说:“可这事,我这会儿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一说再凑钱,三人都气短了。虽然嘴上说得起劲,想着落到实处的时候大家都不出声了。
郭冬宝渴盼而无奈地怪怨说:“唉,真没治,我二姐夫那双耳碗的买卖远水不解近渴呀。他也是钱不够没干开,他要是动起来,唉,咱们这点钱的事算个啥呀。”
二毛忽然灵光一闪,说:“哎,郭哥,你不能老想在他那专利碗上,我觉着你还是问问你二姐夫,他手头肯定还有点钱,有多少算多少,咱们慢慢凑。”
郭冬宝看看虫虫,又疑惑地反问二毛说:“我再去问问他?”
“对。他那碗的买卖要是暂时干不起来,把他手头那点钱借给咱们,有多少算多少,一眨眼就还他了。”
郭冬宝考虑之后撇嘴摇头了,说:“难哪。问谁借钱都不容易,人家也是要用钱的人呀。不过我去问问吧,看行不行,没多有少,就是你说的,他手头肯定还有点儿。”
“对——行不行总是条路。”虫虫边考虑边说,“宁让碰了别让误了。不行的话,再问你大姐夫适当拿点儿,那人肯定有钱。我能看出来,人家过日子不像咱们害拉,那箱子底多会儿都留有余粮。”
“咳——”一说大姐夫,郭冬宝立刻否定了虫虫的想法,“你说话也不想想,那是我大姐夫,你以为是谁;他那点儿钱,家里不定挖多深的坑儿,钱拿水泥灌上了,除非用炸药往开炸。”
二毛看着郭冬宝想了想摇摇头,说:“我看不至于,大忙帮不上,小忙也得帮,总得试试。就是虫虫说那话,宁让碰了不让误了。都到了这个时候,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咱们都这样做。”
二毛的话起了作用,郭冬宝眯着眼犹豫着说:“倒也是这么个理,但问他借钱这可是退到最后一步了。”
二毛和虫虫齐声说:“一步也得走。我们也都想办法。”
郭冬宝一咬牙,朗然表态:“行,大二姐夫两家我都去走走,谁家能借出来也算。”
二毛也随即表态:“我也再出去看看,能不能再想出点啥办法。”
虫虫来了兴头,放高嗓门儿说:“这就叫人多力量大。我也再琢磨琢磨。”
郭冬宝又是一声断喝:“好!竭尽咱们的全力。”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