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鬼（2）

　　“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提起家中怪事，赵辉又气又怕，脸上怒气与恐惧之色交织在一起。
　　“言师父有所不知，我家前院后院布置了很多符咒阵法，妖魔鬼怪根本进不来。也不知哪里冒出的大妖怪，一个月前突然来我家作祟。烧了我家几座房屋，仆人婢女被吓昏好几个，至今没有醒，请来的驱魔师一个个被妖怪打的鼻青脸肿，现在赵家人心惶惶想着逃难，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原来已经闹腾这么久，那就不是白无念白无双在闹事。而且这个大妖怪没闹出人命，可能不是恶妖，与赵家有着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仇怨，闹腾一阵出口气就完事。
　　也有可能是变态的恶妖，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慢慢地整治赵家，等他们崩溃了再一锅端。
　　当年挟持赵辉的恶妖便是这样，一路逗弄赵影耍着玩儿，把赵影折磨的半死不活。
　　驱魔师就怕遇上这种变态的疯妖，因为疯子的心理是很难捉摸的。
　　卓言淡淡地道：“赵公子可曾见过妖怪的真面目？”
　　“见过。”赵辉道，“相貌俊美阴柔，身材极高，从头到脚一身黑，我乍一看以为是个女妖。”
　　“什……什么？”
　　卓言微感愕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男子身影。
　　那个男子在他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了二十年，与莲儿一样肉身消殒，早已不属于这万丈红尘，且与明小叶关系匪浅。
　　卓言暂时不敢确定是他，道：“赵公子能否仔细形容一下那黑衣人？”
　　赵辉仔细回忆着，道：“属于少有的美男子，杏核眼，樱桃唇，女里女气的，声音尖细，也像女子。”
　　卓言一听，确定了此妖的身份。他真身是一只黑天鹅，由一只雁妖抚养长大，名叫孤鸿。
　　他与明小叶亲如兄妹，对卓言有着救命之恩。
　　孤鸿身世坎坷，造孽无数，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但孤鸿也诠释了何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本性不坏，姐姐被恶人凌虐致死，他惨遭非人的酷刑，心灵开始扭曲，为复仇而走向极端，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他一直被悔恨折磨，心结难解，死不瞑目。
　　白无念说过，他们是一个大家庭，还有阿鸿和燕儿。孤鸿极有可能就是阿鸿，他也在明小叶身边。
　　卓言的揣测如果是对的，说明白无念他们为了筹钱兵分三路，白无念夫妻混进明家，明小叶混进卓家，孤鸿来赵家。
　　但他们的行为方式不一样，白无念夫妻和明小叶选择暗中盗取，孤鸿选择作妖胡闹。
　　以卓言对他的了解，料定此事错在赵家。
　　问道：“你们家从前和妖怪结下了仇怨吗？”
　　“我不清楚。”赵辉道，“妖怪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扔给我爹一封信，他说如果不答应信上的要求就要我们赵家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和我娘都没看到那封信，我爹什么都不肯说。”
　　卓言略略思忖片刻，道：“他通常什么时候出现？”
　　赵辉道：“专挑半夜三更的时候来闹，我们已经好久没睡好觉了，师父瞧瞧我眼眶，乌黑乌黑的。”
　　卓言道：“天天晚上闹？”
　　赵辉道：“是啊，从没消停过，再不把他除了我们都得被折磨死。”
　　卓言道：“赵公子不必忧心，我会时刻注意赵家的动静。”
　　回到客栈，卓言换上一套黑衣。夜深人静之时，蒙上黑巾，悄悄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当年被父亲骗来提亲，对赵家的前院后院颇为熟悉，跃进高墙，躲过巡夜之人，直奔赵庸的院落而去，伏于窗下安静倾听。
　　闹妖怪闹得人心惶惶，赵庸夫妻和赵辉尚未入睡，愁眉苦脸地商量此事。
　　赵夫人用湿手巾敷着额头，不满地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往朔风城送一封信，天大的麻烦也解决了。你死扛着干嘛？我心慌气短头疼的厉害，你想让我死吗？”
　　赵庸的情况也不妙，脸色发灰嘴唇上一层死皮，他本就焦躁难耐，闻言厉声斥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女人家少掺和。”
　　赵夫人道：“你该不会干过亏心事吧？妖怪是来找你报仇的？”
　　“胡扯。”赵庸急怒交加，“我一辈子没干过亏心事。”
　　赵夫人哑巴片刻，道：“该不会是嫉妒眼红的人请妖孽来找咱家麻烦吧？”
　　赵庸黯然叹息道：“你别瞎猜了。”
　　赵夫人道：“实在不行咱们搬家，目前好歹还没闹出人命，晚了就来不及了。”
　　“躲不掉的。”赵庸无力地道，“躲不掉的，躲不掉的……”
　　赵辉道：“爹，妖怪给你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赵庸道：“与你无关，别问了。”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赵夫人小声啜泣起来，逐渐变为放声大哭。
　　赵辉轻轻给她捶着背，安慰道：“母亲别哭，今日我遇上一位厉害的师父，他一定能帮咱们除去妖孽。”
　　赵庸急火火道：“你瞎凑合什么？你没胡说八道吧？”
　　赵辉道：“实话实说而已。”
　　赵庸道：“他知道咱自己家有除妖大师吗？”
　　“应该知道吧。”赵辉小声道，“我和昌平聊天被他听到了。”
　　“坏了坏了，你这孩子做事不知轻重。”赵庸又急又无奈，“人家肯定起疑心，自家的捉妖大师不用，请什么外人，瞎子也能看出不对劲。”
　　赵庸为了守住秘密颇费了一番苦心，请好友从外地请来驱魔师，对所有的驱魔师一律约法三章，不准问他家为何有那么多的符咒阵法，不准问妖怪的来历，不准问妖怪作祟的原因。只要求一点，见到妖怪马上下死手，能打死绝不活捉。
　　妖怪除不了，每位驱魔师被打的鼻青脸肿抱头鼠窜，除妖费依然按照约定给得足足的，并额外给了封口费。
　　就连家中的仆人，知道闹妖的左邻右舍，赵庸无一例外给钱封口。
　　一朝失算，心血全被儿子给毁了。
　　赵辉道：“爹多虑了，言师父未必有闲心揣测其中的疑点，这人本事极高，我看就是一个想扬名立万的，杀了妖孽出名就行了。”
　　“你懂什么。”赵庸叹气道：“你姐是天下知名的驱魔师，姓言的一旦知道了，到时候定会四处宣扬你姐技不如人当缩头乌龟，他踩着你姐成名不是更风光。”
　　赵辉道：“把我姐找回类啊。”
　　赵庸道：“不许再打你姐的主意，这事被她知道就完了。”
　　赵辉道：“爹，您说实话，为什么那么怕被人知道咱家闹妖怪啊？我总觉得您是做了亏心事，害怕我姐骂你。”
　　赵庸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了我没做过亏心事，你少胡扯。”
　　赵辉很少看到老父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问。
　　屋中三人全部保持沉默，叹气之声此起彼伏。
　　卓言默运灵力凝神倾听，躲起来的仆人婢女也在唉声叹气，商量着逃命的办法。
　　这事真古怪，赵庸宁愿家宅不宁，豁出去自己与妻儿敖干心血，也不肯给赵影传信搬救兵。
　　他究竟在怕什么？
　　不多时，赵影清脆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来：“爹，娘，我回来了。”
　　卓言听到声音，立即闪身于暗中。
　　赵庸一下子站起来，怒道：“影儿怎么回来了？你给她送信了？”
　　赵夫人道：“没有啊，你不让我通知她，我哪敢给她送信。”
　　家仆提着灯笼去开大门，把赵影迎进来。赵影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额头上汗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见了父母和弟弟，急切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爹娘为何不告诉我？”
　　赵庸抢先一步道：“来了个小妖怪闹腾，爹爹觉得没必要折腾你回来。”
　　赵辉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
　　赵影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赵辉打开瞧了瞧，念道：“赵家早已鸡犬不宁，你自己回去解决麻烦，敢让别人知晓，赵家定会身败名裂。”
　　赵庸的脸惨白如纸，急慌慌把信抢过去，撕得粉碎。
　　赵影道：“我一直奇怪您为什么不去参加师哥的婚礼，看到这封信终于明白过来，家里早就出事了。”
　　卓言这才想起来，那日长生殿里始终不见赵庸的身影。赵庸与他父亲交情匪浅，没能出席婚礼实属不寻常。
　　赵庸道：“没多大的事，不用你操心。”
　　“怎么不用我操心？”赵影严肃地道，“赵家的法器符咒是师父帮忙布下的，一般的妖物根本进不来，能来咱家闹腾的必定是修行千年的老妖。信上又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做过什么能让赵家身败名裂的事？”
　　赵影问出这句话，明显比她母亲弟弟有分量，赵庸不敢发火，小声道：“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咱家祖祖辈辈经商，向来童叟无欺，也不缺斤少两以次充好，赚的都是干净钱。”
　　赵影道：“别的事呢？您有没有杀人害命被妖怪看到了？”
　　“胡说八道。”赵庸终于火了，“咱家谁干过亏心事，你不清楚吗？我做的一切是为了保住谁啊？啊？”
　　赵影懵了半天，颤声道：“难道是十四年前……”
　　赵庸截住她的话，斥道：“你给我住口。”
　　又是十四年前，潜伏于暗中的卓言悚然一惊。白无念说赵影亏欠了明小叶，难道小叶的失踪和她有关系？
　　赵夫人道：“你们父女别打哑迷了，跟我们说清楚行不行？”
　　赵庸捶着自己的脑袋，道：“别问了，我求求你别问了。”
　　赵辉道：“爹，事到如今不能瞒着了，不管咱家人做过什么，卓叔叔一定会给兜着的。”
　　“你不明白。”赵庸哽咽道，“这事谁都可以知道，唯有卓兄不行。”
　　“赵辉与赵夫人同时问道：“为什么？”
　　赵庸气急败坏地道：“别问了。”
　　母子二人看向赵影，只见她脸色更难看。
　　这个以侠义著称的赵影，面对恶鬼妖魔无畏无惧，现在却是满面惊慌，道：“师父不会怪我的，师父很疼我的。”
　　卓言越听越糊涂，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父亲知道？如果真涉及到明小叶，他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庸捶着自己大腿，道：“夫人，辉儿，影儿做过一件错事，但影儿也是迫不得已，她不那么做，辉儿活不到今天，咱们一家人共同面对难关，冷静一下一起想办法。”
　　“哼，赵老爷好轻飘飘的一句话。”室外的高处传来一个尖锐阴狠的男子声音，“什么叫迫不得已？她忘恩负义在先，害人性命在后。你们人族果然无耻，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不该留着你们性命。”
　　卓言用尽所有的力量，强行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循着声音望去。
　　一男子飘在半空中，杏核眼，樱桃唇，阴柔俊美，乌黑的头发随风飘扬，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脚上是一双黑色长靴，他从头到脚漆黑一片，躲在灯光照不到的高处，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
　　“孤鸿。”卓言默念他的名字。
　　孤鸿是妖族，准确来说是妖鬼，时光已停止流逝，与二十年前初见时一模一样。
　　说起卓言和明小叶的缘分蛮有意思，莲儿这个蝶妖为她二人牵上了红线，卓天奇是一把大剪刀，咔嚓一声把二人的红线剪断。孤鸿这个天鹅妖则在无意之中，帮忙把二人之间的红线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