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鬼（1）

　　卓言急道：“小叶可有损伤？”
　　苏静兰道：“金库里机关重重，非卓家人进去必死。我劝她打消了念头，把所有的嫁妆都给她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个消息算意外之喜，卓言重重磕一个头，道：“多谢母亲。”
　　“应该的。”苏静兰的语气有些怪异，“小叶真的遇上了难关，需要一大笔黄金。她要救的人……咳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有当做不知的道理。”
　　卓言听出她有难言之隐，道：“母亲究竟知道什么？难道连孩儿也要隐瞒？”
　　苏静兰自有她的精明之处，在明小叶假扮女仆之时，她已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发现异样。明小叶的身份暴露，她请张厚暗中调查，知道不少秘密。
　　昨夜与明小叶长谈一番，郑重承诺不会把秘密告诉任何人，面对儿子的追问，只得道：“我虽是女子，也懂一言九鼎的道理，不要为难我。”
　　卓言起身道：“我去问小叶。”
　　苏静兰道：“她已经走了。”
　　“又走了？”卓言气坏了，真想拿条绳子把明小叶的双腿捆起来。
　　这丫头似乎天生是个闯江湖的命，跑来跑去不闲着。
　　苏静兰道：“我只问一句，如果小叶会把你拖进深渊，你还坚持吗？”
　　如今的明小叶，比十四年前更为复杂，她会引发什么样的事端，卓言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道：“无论是深渊还是地狱，我都会陪着她。”
　　苏静兰突然苦笑起来，道：“我当年若有你一半的勇气，他或许不会死。”
　　恨来很去，她最后恨上了自己。她与他不是情深缘浅，而是那份情从未到至深处，否则怎会没有勇气去保护这份情，空留诸多的遗憾怨恨。
　　“娘！”卓言跪在她面前，乖巧的像只小猫，“孩儿没法改变从前，一定会竭尽全力改变将来。孩儿会让母亲拥有一个最快乐最幸福的晚年。”
　　再听他说几句肺腑之言，苏静兰会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故意冷着脸道：“行了，你别罗里吧嗦的，把这个拿去，赶紧给我走。”
　　她摸出一包银两塞给卓言，又道：“别一走十四年不回来，母亲不想见到一个干瘪老头子，丑死了。”
　　卓言担忧地道：“孩儿一走，父亲定会为难您。”
　　“我会怕他，卓天奇算什么东西。”苏静兰咬牙切齿地道。
　　苏妈妈笑着道：“二公子不要担心，松风庄不倒，城主不会过分刁难夫人。快走吧，夫人急着抱孙女呢。”
　　卓言道：“您怎么知道是孙女？”
　　苏妈妈尴尬地道：“口误，一时口误。”
　　卓言露出孩子气的笑容，道：“娘，我不知去哪里找，小叶有没有说过她去哪里？”
　　苏静兰道：“没跟我说，你自己想办法。”
　　卓言挠挠头，一时没个主意。
　　以前找明小叶比较容易，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到那里一看，十有八九能把明小叶从美食摊子前揪出来。如果某某地方有好吃的好玩的，再加上人杰地灵有美男子出没，嘿，毫无悬念，就是那里了，一揪一个准。
　　现在不一样，她急着筹钱，天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苏妈妈道：“夫人，问问张厚。”
　　苏静兰认为可行，道：“请他进来吧。”
　　苏妈妈离开佛堂，不一会儿，带进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
　　他就是张厚，高高瘦瘦的，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垂下眼皮，颇像在田里辛苦劳作几十年却依然吃不饱饭的庄稼汉，抬起眼皮，只见一双眼睛精光闪烁，震人心魄。
　　苏静兰道：“张大哥，你知道小叶去哪里了吗？”
　　“不知。”张厚的声音如一潭死水。
　　苏静兰失望地叹口气，道：“麻烦你了。”
　　张厚目中精光一闪，道：“我想起一事。”
　　苏静兰道：“请讲。”
　　张厚道：“那一晚狐妖对明小叶说赵影亏欠了她，拿赵家的钱财天经地义，明小叶可能去赵家了。”
　　苏静兰奇道：“赵影怎会亏欠小叶？”
　　卓言也是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张厚道：“不清楚。”
　　苏妈妈道：“城主当年哄骗二公子去赵家提亲，难道是为了这事？”
　　卓言道：“不会。”
　　苏妈妈想了想，道：“二公子当年是为了救赵影的家人被困在妖族地牢，或许是为了这个。”
　　卓言摇头道：“不会，小叶在大事上很讲道理的。”
　　狐妖话中何意？赵影为什么亏欠明小叶？
　　她暗地里使坏了？
　　不可能啊。
　　卓言自小和赵影一起长大，虽然某些方面不喜欢她，但对她的人品还是认可的。
　　况且赵影自视甚高，看重侠女的名声气节，暗地使坏这种糟污手段，她根本不屑为之。
　　明小叶忘记了前尘往事，狐妖究竟知道些什么？
　　带着满心的疑问，卓言来到富商云集的丹阳县。
　　赵伯伯名叫赵庸，是本地最大的富户。赵宅坐落在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高墙朱门，挂满大红灯笼。
　　卓言在街道对面默默观察片刻，转身去了一家客栈。他想了很久，与其直接登门拜访打草惊蛇，不如潜伏于近处，在深夜去赵家守株待兔。
　　中午时分，他离开客房，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邻桌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期中一个大口喝酒，另一个愁眉不展，频频叹气。
　　“哎呀我说赵辉，你年纪轻轻别总叹气行不行？当心未老先衰。”
　　卓言心里一动，往频频叹气的青年看去。
　　赵辉是赵影的弟弟，赵伯伯中年得子，对这个儿子疼爱的不得了。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搂在怀里怕丢了，放在身边怕被风吹跑了。
　　赵辉要星星他绝不给月亮，想要太阳他会想尽办法摘太阳。
　　而赵影久在朔风城，深受卓天奇的影响。奉行“棒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的理念，每次见到弟弟便会大声训斥一顿，强迫他回屋读书。
　　十四年前，赵影备下礼物回家给弟弟庆祝六岁的生辰。看到赵辉在角落里用手扒泥土抓蚯蚓，弄得浑身脏兮兮，像个泥潭里滚出来的脏猴子。赵影勃然大怒，拿过一根树枝打他一顿。
　　这赵辉人小脾气大，哇哇哇大哭大叫一场不解恨，玩起了离家出走，顺着狗洞爬出墙外。
　　谁能想到这么一桩小事会引发一场大祸，这场大祸余波阵阵，殃及了不少人。
　　赵影降妖除魔结下不少仇家，其中有一侥幸逃脱的恶妖，潜伏在赵家附近伺机报仇。赵辉刚刚爬出墙外就落在恶妖手中，赵影一路追踪，最后追到千里之遥的云屏镇。
　　当时卓言和明小叶一起过着逍遥日子，卓天奇在朔风城，二人都收到赵影的求援信。卓天奇福至心灵，认为这是个好时机，单独让卓言前去支援，同甘苦共患难，正好增进他与赵影之间的感情。
　　于是乎，这位卓城主自作聪明没派出一兵一卒，直到一个月后活生生的儿子与活生生的弟子音信全无不知生死，才急慌慌地派出精英去救人。
　　但云屏镇是恶妖的大本营，位置偏远十分隐蔽，地图上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卓言依靠赵影留下的暗号追过去，倒霉催地被小蠢孩子连累，与赵影双双掉进陷阱。
　　妖族有充足的时间抹去暗号，卓天奇派出去好几批精英，个个像无头苍蝇一通乱撞，寻了又寻一无所获。
　　若不是突然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出手相救，估计卓言早烂在地牢里了。
　　岁月倏忽而过，曾经的小蠢孩子已经长成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的青年才俊，相貌和她姐姐有几分相似，却无她姐姐那种迂腐骄傲盛气凌人。
　　岁月真是把神奇的刀，能让人变老，会磨去人的棱角，也会带走一个蠢货的骄矜之气。
　　“我犯愁啊。”赵辉苦着脸道，“昌平兄，看看你给我家找的那些驱魔的，分明是江湖骗子，妖没除去，被打的鼻青脸肿。”
　　昌平道：“不如你姐姐的人都成了江湖骗子，我就纳闷了，找你姐姐回来不就成了，你姐姐不行还有她背后的朔风城呢，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除不去啊。”
　　赵辉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爹娘不让我惊动姐姐。再这样下去，我家都得散了。”
　　卓言也感觉莫名其妙，这是唱的哪一出，家里有除妖大师，非要找些不入流的江湖骗子过来。
　　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心里有鬼！赵家害怕鬼拍门，更怕别人知道他们被鬼拍了门。
　　他一心要探个究竟，端起酒菜，挪到赵辉的那一桌。
　　“请问，阁下是哪位？”赵辉极有礼貌地问道。
　　当年卓言与赵家姐弟被分别囚禁，严格来说，赵辉与他只有两面之缘，再加上年龄幼小被吓破了胆儿，根本不记得救命恩人的模样。
　　卓言胡诌道：“在下师承百花谷云萝仙师，初次入世降妖除魔，姓言。适才听到二位公子谈话，有心为赵公子分忧解难。”
　　赵辉与昌平面面相觑。
　　天下驱魔门派不少，除了五大门派，数得上号的中小型门派不下百家，百花谷却是闻所未闻，更未听说过云萝仙师的名号。
　　骗子，肯定是个江湖骗子。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起了疑心。
　　卓言自顾自落座，道：“饭菜点得少，不够塞牙缝的。厨房里的乳鸽汤刚刚出锅，来一份吧。”
　　他用手指在桌上点了一下，突然出现一碗乳鸽汤，热气腾腾，香味直扑鼻端。
　　后厨伙计跑出来，大声道：“怎么回事？谁用法术把我的汤变走了？赶紧站出来，当心我揍你。”
　　卓言微微一笑，伸指再一点，一碗乳鸽汤突然飞出窗外，在大街上飘飘荡荡。
　　卓言道：“复活。”
　　话音一落，汤碗中传来鸽子咕咕咕的叫声，在满街人惊奇诧异的目光中，化作一群雪白的鸽子，舞动雪白的翅膀直冲云霄。
　　瓷碗碎裂，瓷片连同里面的汤化作洁白的鹅毛大雪，自半空而落，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霎时间欢声如雷，数人齐声赞到：“好法术，好厉害。”
　　那后厨伙计透过窗口看到奇景，早已惊呆了。卓言将一粒碎银抛他怀里，道：“多谢。”
　　赵辉与昌平已心服口服，道：“在下眼拙不识高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昌平道：“不知言师父的酬劳怎么个收法。”
　　卓言微笑道：“降妖除魔是我的职责，当然是分文不收，赵公子只需将家中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