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游览梁山伯庙
作品名称:人世间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10-09 10:50:17 字数:5238
第二天,吃了早饭,我带着雪梅去游览梁山伯庙。
梁山伯庙是宁波西乡著名的一处名胜古迹。在离我们住着的村庄五里路外的姚江边上,那里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已陷入地里的几百年前的古墓,墓园旁边就是梁山伯庙。
庙里塑造着梁山伯与祝英台并排坐在一起的菩萨,还有单独的一尊红脸菩萨与白脸菩萨。分前后三进,前大殿和后大殿还都有戏台可演戏。每到农历八月初八梁山伯庙庙会,四方的香客和游人都到梁山庙来拜菩萨或游玩。近的是鄞县(宁波)四郊各村各庄,远的直至慈溪、余姚,上海、杭州,名声很大。这是解放前的情况。
解放初期,反对迷信宗教,许多庵堂庙宇菩萨都被敲掉了,可是梁山伯庙因为宣传新婚姻法有新的意义,当时就没有人去拆,幸运地保存下来。上世纪八十年代后,为开发旅游,当地的高桥镇政府投资几千万,建成了梁祝公园。现在更由市里旅游局出资进一步扩大,要将梁祝公园建设成浙江省的著名旅游景区。
我家离庙里只有三四里路,而且小时候我就在梁山伯庙小学里读书放牛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是老家在望春桥后面的雪梅虽是西乡人,由于从小生长在东钱湖边的钱湖镇,没有去看过,因此经我一说雪梅挺感兴趣地想去看一看。
太阳还没有升起,我就和雪梅踏着石板逢中青草皮子上的露水高高兴兴地上路了。
我戴了顶阿妈给我编的新草帽,雪梅撑了一顶小阳伞,我们俩一前一后,穿得清清爽爽的,在弯弯曲曲的稻田逢中的石板路上走着,引得在田里割稻和拖稻草束的农人们频频地向我们俩注视着。当我们走出村后来到后俞家桥,已经看得见乌丛丛的庙山和和红色的庙墙了。
“雪梅,你看,这就是。”我指点着前方梁山伯庙告诉雪梅。
“在那里?那样近呀?”
我说:“看看很近走过去还得半个小时呢。”
说说笑笑走路不觉得累。走到后俞家桥桥头附近正好碰到了老村里的三阿婶,当年我在家种田入互助组时我曾在她家里住宿过。她的二儿子也是我读小学时的同学,所以她对我很熟悉。这时她不知在附近村里走亲戚也不知是干什么去的,正好碰到我和雪梅一前一后的走过去,她看到高兴地说:“呵,这不是家良嘛?家良,这是你的女朋友?两个人长得一样高。”我高兴地向她笑笑。因为七年前我寄住在她家时,我还是一个互助组里的半庄小社员,那时我才十七岁。现在我带着未婚妻回家来了,我感到很光彩。
当穿村走过一个叫高家弄村庄时,又有人认得我,那人说:“家良,听说你当兵复员分配了工作?现在带女朋友一起回家来啦?嘿,还是你行呀!”我听了脸红红的,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个人。
穿过高家弄邵家渡,我们已经来到了姚江边上。抬头看,但见参天的古柏遮着红黄色的庙宇,楼台亭阁高出在那乌丛丛的墓园之上;滔滔的姚江水婉延从庙后流过,绕过梁山伯后面流向东海,片片白帆在湾湾的姚江上飘移,风景很是秀丽。
我们走着走着来到一座宽大的有步阶的桥头,我高兴地对雪梅说,这口桥就叫“夫妻桥”,是当年钟村钟士康先生募捐修造起来的,据说过了“夫妻桥”夫妻就能同到老。
“在哪里?”雪梅红着脸顺着我指点着的桥拦上看去,桥梁的拦板石上果然有“夫妻桥”三个很大的隶书刻在上面,不觉高兴地笑了。
走过“夫妻桥”,循着石板逢中杂草丛生的石板路,便是一头直通到梁山伯庙,一头直通到半路庵的正面大石路了。这条路上是三块石板宽的大石板路,大路宽得可以并排抬三顶轿子,也可以并排拉两辆黄包车。据说,这段路通过金村,再走一段路,到半路庵,向东转过弯就直通到望春桥,直通到宁波城里。这都是当年开明伸士钟士康先生拆了旧坟铺起来的。不过我们刚刚是从他们自己的小村从东南边的小路上来的,所以这一段路我们当时没有走。
现在我指着这条直通到去庙里的大路——“百龄路”。我对雪梅说,当年庙会时这里摆满了香烛摊和搭着许多帐篷的吃食摊、水果摊、玩具摊等等各种各样的摊贩,有些善男信女就从“夫妻桥”开始,循着“百龄路”虔诚地三步一拜一直拜到梁山伯庙菩萨前。我兴致勃勃地对雪梅说,走过“百龄路”据说夫妻双双都可以活到一百岁呢。雪梅听了爱信不信地笑了。
不一会我们就来到庙门前,我见当年两座巨大的旗杆座已经没有了,左右两堵阴墙也被什么人拆掉了。那铺着方块大石板的庙前广场如今叫生产队里晒满了稻谷,做了生产队的晒谷场。
我们走到庙门口,只见正门两扇大门上画的秦叔宝尉迟恭的门神菩萨已经油漆剥落,只有庙门前的那块横匾上写着的“梁圣君庙”四个金字匾额还在。雪梅看了好奇地问:“怎么叫‘梁圣君庙’不叫‘梁山伯庙’呢?”
我对她说:“‘梁圣君庙’是梁山伯庙的正名,一般当地人都叫梁山伯庙。称梁三伯为‘圣君’,传说是当年梁山伯在杭州读书时他们情投意合,结拜为兄弟,白天坐在一个书桌学习,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祝英台在床的中间放了一碗水,对梁山伯说,我和你虽是兄弟睡在一起也要讲究礼节,要互相尊重,我睡在这边,你睡在那边,你不能越过这碗水睡到我边来。梁山伯后来也知道祝英台是个女的,但他从来不越雷池一步——超越这碗水,所以后人称梁山伯为‘圣君’。”雪梅听了“哦”了一声,点了一下头。她想到家良和她睡在一起时也不敢轻易碰她,大概也是从梁山伯那里学来的,不由得微微一笑。
见正门紧关着,我们只好从偏门进去了。进了偏门只见缺指断手的皂隶菩萨,它们脸上手上的金漆早都脱落了,露出灰色陈旧的泥塑。一个马夫拉着腾跃的泥马,那马的耳朵也掉了,尾巴也没有了。那跨步提鞭的马夫一只胳膊也早已伤残了,但那马夫和泥马活灵活现的神态还令人赞叹不已,这也说明古代雕塑艺术的高超。
走进正大殿,只见一左一右坐着两尊萨,一尊红脸菩萨,一尊白脸菩萨,都戴着皇冠穿着龙袍。我告诉雪梅:那尊白脸菩萨据说就是梁山伯。当年八月里庙会时,要出殿到各弟子脚下去巡视转游。有的村里坐一夜,有的村庄坐半天。据说有的是菩萨的外婆家,有的是菩萨的丈人家。但传说中的梁山伯为之殉情的夫人祝英台是上虞县祝家庄人,怎么梁山伯的丈人家变成在鄞县西乡了呢?我们家乡人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过。反正有一个叫下林的村庄据说是梁山伯的丈人家,它在那村里要宿一夜,所以下林村的人就要做戏文给它看,因为丈人待女婿就要客气一点嘛。到了其他村庄,不做戏文至少也要唱唱走书给它听。当年我们新宅张家,人们说是菩萨的外婆家,菩萨来了就唱一夜走书给菩萨听。因为我们村里穷,我们请不起大戏班子,既然来的是外甥,也就随便一点请它听听唱走书吧。
过去梁山伯庙庙会那一个月里几乎天天下午都有戏的。有时是愿心戏,不用买票的。
“什么叫愿心戏?”雪梅听了不解地问。
“愿心戏就是善男信女们,当年他们的亲人们患大病时到梁山伯庙菩萨前许过愿:求告菩萨保佑他们亲人身体健康,待他们的亲人毛病好了后就请一个戏班子演戏给菩萨看,以示报答。因为愿心戏请戏班子的钱是许愿的人出的,所以观众去看时就可以不用买票。所以看愿心戏的人就特别多。许愿的人请的班子,大都是的笃班,也就是现在的越剧团。也有京剧团的,戏班子来了都撑着方头方脑的百官船。他们大都来自绍兴和安徽。我和父亲当年也常常来梁山伯庙看戏,有时是下午有时在夜里。我和父亲看的大概都是愿心戏,因为我跟父亲到庙里看戏从来没买过戏票。”
雪梅说:“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呢?那时候我家也住在西乡呀。”
我说:“那时候大概你还小吧?听师母说你三岁时就来过的,三岁的人那能记得什么呢。再说你们家离梁山伯庙远,要比我们家远五六里路,所以也就不大来了。但你们那里有石将军庙。石将军庙庙会看戏时,你们就方便了。”
雪梅说“反正我不知道赶没赶过庙会。那那尊红脸菩萨算啥人呢?”
“我听阿爸说好像就是马文才。”
“那马文才怎么会是红脸的呢?”
我对她说,据说当年祝英台被强迫抬到马家去,祝英台对马家的人讲,她去马家之前,一定要让她到梁山伯坟前去祭奠一下,否则她就不上轿。马家只好答应她。当花轿抬到梁山伯的坟墓去时,马文才还一直爬在树上盼着等着。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等呀等呀直等得脸都急红了。后来听说祝英台在梁山伯庙墓前一头撞死了,他也从树上跌下来摔死了。因为他也是为祝英台而死,所以后人也给他塑一尊像,因此他的脸是红的。
雪梅听了笑了起来,又问怎么不见祝英台呢?
“在的。”我对雪梅说。
这时我就带着她来到后大殿,梁山伯与祝英台并排坐在一起的一对菩萨前。
雪梅跟着我在一个像一个土地堂似的小暖阁前,果然,这里有坐着的一男一女的两尊菩萨,据说这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男的也戴着秀才方巾,穿着红袄,脚着皂靴,留着黑黑的胡须;女菩萨穿着凤冠霞披,好像送子娘娘似的比较俗气。有人说这是假梁山伯与假祝英台,真正白梁山伯与祝英台叫余姚一个庙里的人偷了去,这是后来从别地方挪过来的一对土地菩萨凑的。
我们也不顾它是真的假的,反正现在它们算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我和雪梅呆呆地立在那里望了它们好一会,望着眼前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菩萨,想着在传说中他们双双为爱情而殉难的悲壮故事,心中十分感慨。感到幸而那封建社会过去了,今天我们能够这样的自由恋爱,可全靠毛主席共产党建立的新社会呀。
走出夫妻殿,我想起了在这楼上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卧室呢,我拉了雪梅一下说:“走,我再带你再到它们睡觉房间去看看。”
“什么?他们又不是真正的人,还有睡觉房间?”
我告诉雪梅:“房间里样样都有,和活人住的房间一样。”
我们手拉手兴致勃勃地嗵嗵嗵地来到楼上,遗憾的是房门关着,走不进去。在壁逢中张望一下,里面暗黜黜阴森森的什么也看不见。这时正好在下面庙门前晒谷的一个妇女走上来,问我们是啥地方来的。她对我们说,你们想看看房间里,找一下庙祝阿五嫂好了,她平常是不开的,只有舟山人和上海人来了才开一开门。我告诉她,我是在外厦门工作的本地人,长年出门在外,现在回来探亲,很想见识见识这名胜古迹。只是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位阿五嫂?那妇女听了热心地说,我替你们去找一下吧。
一会刚才那妇女又来了说:“阿五嫂没有空,把钥匙给了我。”
那妇女就带着我和雪梅上楼去开锁,我们来到黑洞洞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房间门前;雪梅吓得躲在我身后,又想看又害怕,仿佛梁山伯与祝英台会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似的。
那妇女打开锁推开门,点亮灯,使我们眼睛一亮,里面竟是一间金漆黄亮的新房。只见房间里有一张宁式眠床,床前面和左右两面屏风上都雕着许多花鸟人物,床里还摆放着两条红绸被子,床的一头还并排放着两个绣花枕头。床前有踏床,踏床一头是一只镶着玻璃镜框的梳妆台,一头是只小橱。踏床上还放着并排两双鞋子,一双是男人穿的皂靴,一双是三寸金莲的绣花鞋。此外,房间里还摆放着衣橱、八仙桌、单背椅、衣帽架。衣帽架上面还挂着龙袍和凤冠霞披。除了王冠和霞披和现代人住的卧房竟没有什么两样,我和雪梅看了感到很有意思。
那妇女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们说:它们晚上真在睡觉呢。有一次阿五嫂半夜里进来,看见床头上盘着两条大蛇,差点儿把她吓死,但第二天去看时什么也不见了。我们听了相视一笑。我想那一定是庙堂人自己造出来的;也可能是两条真蛇,因为房间里长期没活人住宿,蛇便游到这里来交配了。
走出梁山伯与祝英台卧室,我们谢了那位陪他们来开门的妇女就去游览墓园——庙山。
庙山比庙里更好玩一些,虽然现在四周围墙已经没有了,树木枯败,草地上到处是牛粪,但庙山顶上那个古色古香的八角亭还在。那穴已陷得低低的像个小丘陵似的斜出四角墓石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古墓还在,而且周围地方还有许多冬青树,樟树,榆树,以及柿子树等几株稀有树木和两株古柏也还零顶稀疏的长在那里。
我们走进墓园,便先来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墓葬前,见那已陷得很深的墓碑上刻着“晋英台义妇之冢”的字样。说明这是祝英台的坟墓,从晋朝到现在,据说已经八百年了。馒头似的坟头上都是被牛啃过的老草皮子,上面似乎还有许多牛蹄印,这样有名的名胜古迹如今弄得这样凄惨,我们感到十分可惜。两人在墓前痴痴呆呆地待了好一会,便走到八角亭上的凉亭上去休息。
坐在高高的亭子的石凳上,十分阴凉舒适,抬头向西北远眺,可以望见庙后波浪滔滔湾成S型向东流去的姚江,和江上那影影绰绰的帆影。这使我想起了小时候在这里梁山伯小学读书的音乐老师教我们喝唱的:“树上小鸟飞,江湖晚影现”的歌曲。时间过得多么的快呀,那时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才十一二岁,转眼已是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已经是二十六岁的青年了,都有了女朋友了。
而掠过姚江,视线再朝西面远眺,能看到犹如一条巨龙在那里起伏游移的黑影,那是三北龙山。向西则能还能望见如画似屏的四明山,使人心旷神怡。
当我们的视线收回来落到亭子上时,只见亭子上还能见到过去游客写的歪歪斜斜的淡灰色的几首诗,只见有一首这样写着:
久仰山伯与英台,远道跋涉到此来,果然英名不虚传,留得美誉警后辈。
另一首这样写着:
梁山伯与祝英台,杭州读书来相爱,可恨封建旧社会,生把他俩活拆开。幸喜如今新中国,男女互相能恋爱。
我感到这些诗写得不怎么样,好像顺口溜。只是意思还能叫人领会。
我们玩到吃晚饭时又回到了家里。
中午我的阿婶把我们俩请了去,也杀了一只鸭子,弄了许多吓饭盛情款待我们俩。我和雪梅来到家乡好像成了贵客,到处受欢迎,我深感到儿子大了,长辈们盼望他们成家立业的深切期望和一个姑娘进家门的可喜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