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热情招待准媳妇

　　“呵，想不到阿妈今天准备得那么好。”我满意意地想。
　　“阿妈，杀鸭子了吗？”我高兴地问，在那年月里杀鸡杀鸭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嗳，早几天小队分来的，分来两只，一只已经杀了吃了。”母亲说。
　　“还有那么多蛋呐？”
　　“蛋是家根从副业队买来的，买来三斤。”
　　“嗳呀，师母也叫我带许多蛋来，这下子蛋可吃不完了。”
　　“呵，拿来那么多，他们倒有这么多蛋呀？”母亲高兴地说，一面眼睛依旧看着锅里，“我们自家有着哪。也好，后天你回去时煮些茶叶蛋你带去路上吃。”
　　我和妈谈了几句，就带着雪梅到楼上去休息。
　　走到楼上一看，楼上也大变了样，这小小的半间楼房原来是阿妈和小弟妹们住着的，本来除了一张搁铺床外都是杂七杂八的家杂，但今天都整理得井井有序了，而且阿妈床前临窗的衣柜旁，还增加了一把单背椅。
　　我把东西放好，叫雪梅把小提包也放下，叫她坐下来休息一会，自己就去楼下端洗脸水倒茶。
　　走到灶间，母亲已经把洗脸水打好，毛巾还是新的，我端上去叫雪梅洗，然后拿出自己的毛巾也洗了一把，并倒了一杯开水给雪梅喝。
　　“怎么样？乱糟糟的吧？”
　　“蛮好的呀。”雪梅说。
　　我听了很高兴，这足见雪梅对我家的情形还是满意的。
　　过一会，我妈走上来了，她随手整了一把床铺，对雪梅说：“这么难看的眠床，阿拉家裡屋里见客不来的。”雪梅微微笑笑，我妈仰起头来仔细地看了雪梅一眼，欢喜地走下楼去了。看来阿妈走上来是特地来正面看看未过门的儿媳的，她要看看儿子自己找来的他师傅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姑娘，长得好看不好看，我见妈看见雪梅长相和身材微笑着下楼去，看了似乎很满意。我见妈高兴自然也很高兴。
　　一会我妈把点心用托盘搬上楼来，两大红花碗酒冲蛋，还加一碗满满的白切鸭肉。我记得小时候妈给我们吃的东西，总是一撮一撮的一点点，那时候是穷啊，没有想到现在阿妈这么豪爽好客起来。从这里也看得出解放以后，我们家的生活好了，阿妈也变得大方了。
　　“没有糖啦，不甜，不大好吃的。”母亲抱谦地说，一面把蛋和鸭肉都搬了出来。
　　“好吃的。”雪梅说。
　　我心里一阵内疚，我带来的四斤糖拿一斤来也好呀，都放在师母家里了。
　　“吃吧！”我让雪梅拿起筷子说。
　　“哎呀，这许多，吃不下去呀！”
　　“就四个蛋吃不下去呀？早上吃点面不饿？吃吃！”我劝她。
　　“哎，刚刚在城里年糕汤吃饱啦。”
　　“吃碗年糕汤咋会吃饱呢，吃吃，快吃！”
　　“嘿，太多了。”雪梅为难地提起筷子来把蛋搬起来吃。
　　这四个蛋也真大，原来那是鸭蛋，一大红花碗盛得满满的，我早上吃师母煮的咸菜面又在城里吃过一碗年糕汤，也不饿；想雪梅早上吃得较少，我趁雪梅不防，迅速地拣一个蛋给雪梅。
　　“嗯不要啦，不要啦，我自己都愁吃不完呢，你还要再给我。”她想拨回给我还，但是我早把碗让开了，雪梅见我这样硬塞给自己坚决不依。
　　“我不要！我不要！我真吃不下啦，你不拿回去，我都不吃啦！”
　　没法子我只得再把那个蛋再扒回来。
　　吃完了酒冲蛋，又叫雪梅吃块鸭肉，我又挟了两块很精的鸭肉沾了沾酱油塞到雪梅碗里。
　　“嘴巴吃得甜腻腻的吃块鸭肉吧。”
　　“我自己会挟的，我自己会挟的。”雪梅推让着，但我已经把它挟到她碗里。她也不意思再挟出来，只得慢慢地啃着吃掉了。
　　我看雪梅吃着心里很高兴。
　　点心吃好母亲又来收拾碗筷，又端来热水叫雪梅洗脸，还叫雪梅好好休息一下。母亲下樓去后，我问雪梅：“走这么多路吃力吗？我都脚骨走得酸登登的了。”
　　“不吃力，”雪梅坐在单背椅上说，“走这么点路算什么？上次我们学校老师带我们去天童寺，来回走了六十多裡路，回来时还叫我们挑一担柴呢。”
　　“看你不出呢，这么厉害呀？”我称赞地说，我们就这样说了会话。
　　今天我爸妈见我带着雪梅回来感到非常高兴。她们把吓饭弄好后，摆到八仙桌上，插了三炷香，没点腊烛，因为当时腊烛买不到，然后烧了一堆锡箔。爸妈还拜了拜，算是按当地风俗祭祖做了七月半羹饭，爸妈是表示我带雪梅进门来了，以此告诉上代的祖宗：我们家大儿子新媳妇上门来了，以告訴祖宗。是表示我们家族的一桩喜事。
　　吃昼饭的时候，我爸还特地叫四弟去两里路外的西周村把姑妈和表弟请来我家，但后来表弟怕难为不肯来，只请来姑妈，后来父亲又叫来个我叔父的儿子堂弟金龙。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妈就叫我和雪梅下楼吃饭。雪梅一听说有亲眷在，而且又在外间吃，恐怕会有许多人来看，害羞地不肯下去。
　　“没有关系的，都是自己人。除了我爸妈就是姑妈和一个堂兄弟。”我劝说雪梅走下楼来。
　　“来来来！来这里坐！来这里坐。”六十多岁的老姑妈把雪梅按在上横头的单背椅上。起初雪梅怎么也不肯坐，因为上横头按理是长辈或贵客坐的，可是姑妈强把她按住坐在那里，又把我也拉着坐到她的并排座位上，雪梅感到没法了，她只得拘谨地坐下来；然后姑妈她自己也坐在右边一横，又叫我的堂弟即姑妈的另一个侄子坐在她的旁边；我的父亲坐在侧面另一横头，父亲身旁坐上家根——我的大弟，下横头坐着小弟和小妹。三弟和四弟在生产队里吃饭没有来，也許是我妈怕坐不了那么多人不叫他们来的。这样老少两代八个人正好坐了一桌，我妈在下面为我们搬吓饭热酒。
　　然后我爸提起酒壶来亲自泻酒，从姑妈泻起然后泻到我，当父亲泻到雪梅时，雪梅忙用手掌把酒杯遮了起来说：“我勿会喝，我不要，我不会喝！”
　　父亲对她说：“勿会喝少喝一点稍稍喝两口。”
　　这时姑妈又拿起酒壶来劝，雪梅把酒杯夺得牢牢的，怎么也不让泻。我见雪梅这样说，就对父亲和姑妈说：“甭给她泻啦，她是不会喝酒的，让她等会吃饭吧。”我就马上给雪梅盛来满满的一碗饭。
　　等到大家酒吃好吃饭时，大家又叫我妈也来吃饭，我妈也盛了一碗饭来坐在小弟旁边。我妈自己先不吃饭，她挟起大块大块的鸡肉往雪梅的碗里塞：“吃呀！没啥吓饭鸭肉吃两块吧。”阿妈似乎很中意这个好看的儿媳妇。
　　实在我家当我大妹已经出嫁了，我小妹才七八岁，我有五个兄弟，大都是男人，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进门来，这个美丽的姑娘是我家未来的儿媳妇；且不是一般的人，是一个高中生，我家没有书读得这么高的人，说明这个姑娘很会读书，将来是个有学问的人，有工作的人。我爸妈很珍重，所以我爸妈对她很很客气也欢喜。
　　“我会吃我会吃的。”雪梅忙把碗往外让。
　　“家良，你给她夹呀，她喜欢吃啥，你给她夹啥。”老姑妈对雪梅说，“不要怕难为情呀，都是自己人。我们几个你不熟悉，家良你总熟悉呀。”
　　雪梅羞涩地笑笑，
　　接着我妈和姑妈又给雪梅挟了好几块鸭肉，弄得雪梅光吃鸭肉也吃不完了。
　　雪梅因早上在城里吃过年糕汤，刚在上午又吃了四只酒冲蛋，实在是不觉得饿，只得把夹给她的几块鸭肉吃吃掉。饭是不想吃了，她便立起身来摸出手帕来擦擦嘴走开了。
　　“饭这么不会吃呀。”母亲和姑妈望着雪梅，“你做客的吧？”
　　“吃饱了。”雪梅说，她走到楼上去。
　　我也觉得不饿，吃了阿妈挟给他的几块鸭肉喝了两杯酒，划了一碗饭便也立起身来同雪梅一起去灶间打水洗脸。
　　“哈，我家人多吗？”我走到楼上时对雪梅说，“还有好几个兄弟没有来呢，要是都来一桌也坐不过。”
　　雪梅听了笑笑。
　　到了三点光景，我妈又搬上来一盘点心：满满的三大碗高梁南瓜汤个（是糯米粉做的米粉疙瘩）。除一人一碗外还有一碗说是给他们添的。
　　“哎呀，就是中午没吃饭，单吃这一碗汤个也吃饱了。阿妈还要再让添。”我说，“今天真要撑死了！”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久在外面出门的儿子和未过门的儿媳妇来了，把不得塞不下地塞，似乎要把多日不吃的好东西都塞给他们吃下去，但人的胃口有限，一下子哪里吃得了那么多的东西呢？
　　雪梅实在再也吃不下了，只吃了几筷就想扒给我。可是她一推过来我就让开了，剩着搬下去又不好看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
　　“吃得太饱啦！”雪梅好不容易吃完叹一口气说。
　　吃好点心，因肚子撑得慌，为去消消食，一方面也炫耀炫耀一下自己漂亮的未婚妻，我便带着雪梅来到后面原来我家老宅——新张庄去转转。我家原来的老族人和的我的老姨妈和表哥他们现在大都还住在这里，因为我们家人口多，当地只有一间小屋，实在是住不过了。才搬出来的五年，对老宅的人还都有很熟悉。我在1954年离开故乡时还是从老宅离开的。
　　我带了雪梅来到老宅看看老姨妈，这是我母亲最大的姐姐，当时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老姨妈看我带了未婚妻来了也要给我们弄点心，我说刚刚吃过，实在吃不下了，不用弄，不用弄。姨妈就倒了一杯茶给我们喝，我们两人坐了一会儿谈了几句闲话问一下表兄弟好就出来了。表弟当时不在家里。
　　当他们走到村口时，孩子们有认识我的，一见我身后带着一个姑娘又跟在屁股后面叫：“家良老婆！家良老婆！”“新娘子！新娘子！”我被叫得怪不好意思的，尴尬地望望雪梅，以为雪梅一定生气了，悔不该带雪梅到这里来，这些孩子真没教养。但雪梅倒只脸红一下害羞地笑笑。
　　“她已经默认了。”我高兴地想。
　　晚饭后，从田畈里干完活回来的姑娘媳们又好奇地一批一批来我家看“新娘子”。直到他们睡了还来捣门，吓得雪梅魂都吓出了。后来叫我妈回绝了。“他们都已经睡了，你们明天来看吧！”这才罢休。
　　当年农村里的人真有意思，我想这也是在那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才会有这样的情景吧。当时没有电视也很少有电影看，这不，村里偶然来了一个当地小伙子的未婚妻，大家就这样的来闹哄哄地热闹一下。
　　夜里睡觉时我妈又在搭了一张床，有两张床了，把自己比较宽阔的床让给我们睡，她自己和小妹睡到刚搭起来的另一张床上。
　　本来我叫雪梅和妈睡一张床上，我跟我小弟睡到另一张床上。可是我妈说“我背时背得的，也不会说话，别别扭扭的，还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吧，可以说说话”。
　　“妈真是的，这怎么的好？我们又没结过婚，怎么能睡一张床上呢？”我当时想。但雪梅倒也并不反对，大概雪梅想到我在她家时我也是和她们母女住在一个房间的，小户人家是讲究不了那么多的。
　　没有办法，夜里我只好和雪梅睡在一张床上，但各人睡一头，也就是说我睡在她的脚后头。因我们毕竟还没有结婚，我们没有像现在的青年男女那样开放；再说雪梅还在读书，还是个中学生。如果就这样随便发生关系了，如果万一怀孕了怎么办。而且按照当风俗风俗，没有正式结婚是不能随便动床的，因此我们虽睡在一起却是各自睡各自的。只是后来雪梅因白天吃得太饱了，半夜里呻吟起来，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痛，我爬过去替她揉了一会肚子。到下半夜她说好些了，我又爬到自己一头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