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诡计

　　老怪物惊疑不定地道：“你真的会放了我？”
　　卓言清清嗓子，道：“你听清楚了，我会说服家父放了你。”
　　老怪物道：“你发誓。”
　　卓言煞有介事地道：“我发誓，不敢有半句假话，否则天诛地灭。”
　　老怪物信以为真，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道：“姚谷主确实找过我。”
　　卓言道：“他有救你的计划？”
　　老怪物垂着眼皮小声道：“是。”
　　在卓言几番威胁恐吓后，他犹犹豫豫地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数日前，姚谷主跟着卓天奇一块进入塔中给老怪物灌迷药，塔外布置一半的煞气大阵忽然出现异样，卓越和数名弟子中邪一般神志不清大喊大叫。卓天奇听到声音慌忙出去救人，姚谷主留在塔中与老怪物谈妥一笔交易。
　　这笔交易还涉及到了明赫煊，这位奸猾狠毒的明掌门布置煞气大阵诛杀老怪物是假，趁天狗食日天地间邪气肆虐之际制造混乱是真。
　　具体的计划是这样的，明赫煊届时会以照顾突然犯病的儿子为借口，将开启大阵的任务交给卓天奇，姚谷主也会以熬了数个长夜心慌憋闷为借口躲在客居的小院。
　　而这个煞气大阵不但杀不了老怪物，反而会增强他的修为。等到老怪物被押到阵中，卓天奇傻乎乎地开启大阵，天地间疯狂肆虐的邪气煞气会往老怪物身上凝聚，他正好借此机会脱困。
　　姚谷主与明赫煊投之以桃，他自然要报之以李，画出通往幽冥城的地图，注明进入城中的办法。
　　卓言得知整个计划，惊得一头冷汗。
　　明赫煊不但参与其中，还想出这么阴损毒辣的奸计。到时候老怪物逃脱了，他会把所有的错推给卓家，指责他父亲修为不够出了纰漏酿成祸患。
　　什么“以毒攻毒以煞制煞”之法，明赫煊红口白牙瞎扯淡，医学上有以毒攻毒之法，乃是常用的手段。不明所以之人以此类推，便相信了“以煞制煞”的存在。
　　包括卓言也傻乎乎地相信了。
　　真到了那一刻，老怪物凶性大发，定会吸血杀人。
　　念及此处，卓言觉得石岛主可能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心生恻隐，想救卓家。
　　若真是如此，卓家亏欠他的恩情可就大了。
　　卓言道：“他们也不怕你跑的无影无踪？”
　　老怪物恨恨地道：“我巴不得他们去幽冥城呢，大护法耗尽心血将幽冥城打造地宛如仙境，我希望天下名门正派都知道幽冥城的地点，把城中居民杀得一干二净鸡犬不留。卓公子，只要你们肯放了我，我保证把地图详详细细地画出来送给卓家，捣毁妖魔窟的功劳让你们独占。”
　　卓言故作为难地道：“幽冥城里有无数妖魔大军，不好对付啊。”
　　老怪物道：“妖魔大军早被大护法杀干净了，城中的高手就那么几个，最不好对付的是神医，两个狐鬼，还有一个什么鸟妖……”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想不起来那是一只什么飞禽，道：“反正没听说过别的高手，老弱病残倒是不少。你们用上净世钟，肯定死得干干净净。”
　　卓言暗骂一句：“缺德的老东西。”
　　他脸上却挂着笑容，道：“万仞井是什么？”
　　“嗨哟，你知道的不少啊。”老怪物惊奇地道，“万仞井是连接人间与幽冥城的唯一通道，里面剑气纵横，只有七月十五迎接人族与七月十八送走人族的时候收回剑气，你们想攻打幽冥城，最好选择那两天。”
　　卓言道：“姚谷主和明掌门不知这个秘密吧？”
　　“你当我傻啊？”老怪物得意地道，“我尚未脱困，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卓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老怪物道：“卓二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快求求你爹放了我吧。天大的功劳在等着你们呢。”
　　卓言笑容不改，悄悄摩挲着小瓷瓶，心思转了几转，觉得没什么问题可问，是时候动手了。
　　老怪物于此时“啊呀”一声，道：“我想起来了，狱卒说过城中有个尸鬼小孩儿。”
　　卓言的心狂跳一下，道：“什么样的小孩儿？”
　　老怪物道：“一个小女孩儿，刚生下来就不行了。大护法可怜她，把她转化为尸鬼。好多年了，化为尸鬼她的时间停止流逝，至今尚在襁褓里。”
　　卓言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仿佛被卷进惊涛骇浪之中，整个身子忽上忽下，不受他控制。
　　“那孩子……叫什么？”
　　老怪物愕然地看着他，道：“不清楚。”
　　卓言撕心裂肺地咳了半天，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挥之不去。他被这个答案惊得全身发冷，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老怪物奇道：“你怎么了？”
　　卓言神色冷如冰霜，突然出手捏住他下巴。
　　老怪物用力挣扎，含含糊糊大叫：“干什么……你干什么……”
　　卓言另一只手捏个法诀，瓷瓶漂浮起来，里面的毒液化作蛇状的透明水流爬进老怪物嘴里，顺着食道滑进腹中。
　　老怪物面色如土，又是咳又是呕，却是一滴毒液也吐不出来。
　　他五脏六腑剧痛难忍，满心的气恨难平，嘶声道：“你发过毒誓，你违背誓言。”
　　卓言冷冷地道：“你死之后，我自会说服家父将你火化，把骨灰随风散去，放你回归自然。”
　　老怪物痛苦地扭来扭去，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喉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吼道：“枉你是名门正派……卑鄙！”
　　卓言笑道：“要点脸吧，阴谋诡计不用在你这种东西身上岂不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好一个阴险之人……我诅咒你，诅咒你！”
　　老怪物的声音越来越弱，抓心挠肝地难受，吐出一滩血糊糊的东西。他的胸腹肉眼可见的瘪下去，最后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就此气绝。
　　卓言成功毒杀老怪物，一桩心事撂下，另一桩心事袭上心头，毫无欢喜之色。
　　最高兴的当然是卓天奇，他命弟子将老怪物的尸身装在铁笼里拉出去游街示众，并在各位首脑人物面前不失时机地嘲讽明赫煊，博学多才有个屁用，修为第一有个屁用，摆个狗屁阵法费时又费力，把整个朔风城折腾得鸡犬不宁。最难的难题得用智慧来解决，这么多人这么多脑子全是摆设，只有一个卓言猜出老怪物的弱点。弱点很明显啊，他能被药物制服，为什么有天下第一聪明人之称的明赫煊想不到呢。
　　姚谷主坐在他的位子上，神情木然，似乎没听到他说些什么。
　　明赫煊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浅笑，道：“我真高兴啊，有这么优秀的好女婿。”
　　他想挑拨卓天奇和卓言之间的父子之情，卓天奇吃过无数大亏不长一点智慧，立刻上了当，熊熊燃烧的兴奋之火被浇灭，一口恶气直冲头顶。
　　他急匆匆去找儿子，疾言厉色数落了半天，要儿子断了对明小叶的儿女之情。
　　他考虑的很多，首先，卓家明家积怨太深互相仇视，不可能和平共处。其次，明小叶深受其母影响，对妖族一直抱有好感，早晚有一天会闯下大祸，连累卓言。
　　他一边斥骂一边讲道理，把自己感动的够呛。可怜天下老父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啊。
　　卓言静静地听着，静静地问道：“父亲，自小叶出现之后，你从未问过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卓天奇道：“明小叶水性杨花不知羞耻，那孩子未必是你的。”
　　“你一直这么认为吧？”卓言沉声道，“大哥说你一直有悔意，一直在找小叶和孩子，我心里有过那么一点点感动。如今看来，你有悔意是假，帮我找妻儿也没存着好意。你是想杀了她们，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卓天奇真正的心思被他揭穿，恼怒地道：“明小叶该死，一个祸水妖姬，毁了我辛辛苦苦培养的继承人。她定是受了明赫煊指使故意用美人计迷惑你，卓家不能让她毁了。”
　　卓言看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干瘪的身躯，由最初的心痛转化为彻底的厌恶。
　　他原本以为父亲只是性情暴戾极端，内心并不坏。事实证明他错了，父亲心狠手毒，以“保护芸芸众生”为借口给朔风城的人洗脑，给他自己洗脑，手上明明沾满血腥，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别人，任意杀戮。
　　他与明赫煊，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真小人，明赫煊又坏又精，他是又坏又蠢。半斤八两，都是人间极品。
　　卓言道：“父亲大人，杀掉老怪物，是孩儿为卓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以后，你全当没有我这个人吧。”
　　“什么？”卓天奇急慌慌道：“你要走？不想回来了？”
　　卓言道：“不回来了。”
　　卓天奇拿出保证书，道：“你不能出尔反尔，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你要不要脸啊？”
　　卓言满不在乎地道：“从这一刻起，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只会躲。您现在让我往东走几步，我肯定不朝西边去。”
　　卓天奇傻呆呆地看着保证书的几行字，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儿子给耍了。他几下将保证书撕碎，愤怒大喊：“卓言，敢跟你老子耍阴谋诡计，你大逆不道。”
　　卓言慢悠悠地整理衣袖，道：“父亲，我是用了阴谋诡计，但我没有坏心。孩儿真心奉劝您几句，与其整日想着如何掌控自己的儿子，如何灭了其他家族，不如端正您的心做一些真正的善事，让天下人真正地拥护卓家。还有，明掌门希望咱们父子失和，他说过的话，您最好当做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