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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流金岁月(2)

作品名称:陈年      作者:宣门寺卿      发布时间:2020-09-30 21:54:27      字数:4985

  晏子初原本年轻,又很实在,没有城里人的圆滑,在这里并不是很吃香,尽管科班出身,但还是没有得到领导的重用,一直过得很平淡。但他却默默地学习,考取了各种职称证。而新来的清算组组长一眼看中了他,让他到清算组工作,但半年以后,晏子初就提出不干了,因为,木子怀孕了。
  我们有理由再来说说木子。木子的父亲和大哥是这个单位的,都是埋头苦干的一线工人。外地人自身的口音,以及没有多高文化的束缚,车间工人间的无厘头玩笑,使得木子懂事开始,便觉得自身的渺小,特别是自己上了一所重点初中,有一天,大哥穿着满是油腻的工作服来给她送钥匙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同学惊讶与不屑的目光,从此,木子变得很离群,每天只知道学习。而家庭拮据的现实,使得木子总有恐慌感。中考那年,木子本可以去一所重点高中,尽管成绩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花些钱就能去上。但一万块钱的人情费,家里没有答应,在父母看来,女孩念到高中就行了,没必要念那么好的学校,况且,木子的大哥还在补习,家里也不宽裕,就这样,木子去了母亲的学校,母亲是食堂的工人,老师平时看着木子会微笑,而背后,对于木子一家极为瞧不起,无论木子学习怎么样,从来没有表扬过。木子很懂事,自己选择考了本市财校,念了两年。毕业那年,大哥找了一个同学的父亲,本来可以去一家大企业,但五千块钱的人情费,让木子再一次没有去成,而是凭借父亲的老脸,进了这家企业。
  
  木子清晰记得报到那天,大学生很多,组织部长同样是那个老女人,看了自己的报到证,毫不客气地扔在桌子上,说了一句你不是木师傅家的么?你的事我知道,回家等信吧!木子心里很难受,但还是默默走了。本以为会分配到财务处,偏偏又分来了一个晏子初,无论学历还是背景,都比自己强,自己很无奈地去了三产企业,每天吃午饭时,总能看见晏子初茫然且无表情地抬头,似乎看着天花板发呆,感觉这个男人可笑而且傻气。
  晏子初其实第一天报到,就喜欢上了木子,木子穿着虽然朴素,但美丽的面容还是让人心动。晏子初记住木子的名字,碰巧的是,三产财务归财务处负责,就这样,同时来的十三个大学生,慢慢成了朋友。木子对于自己没去上财务处,有些耿耿于怀,经常挖苦晏子初,晏子初也不生气,常常笑着听着。那年春节过后,晏子初请木子吃饭,虽然有别人在场,但晏子初还是很特殊照顾木子,木子也隐隐觉察到。在木子心中,一直暗恋着高中的同学。对于晏子初的追求,一直是远离,虽然也很喜欢看到这个男生,但不如说是相处日久而产生的好感。
  企业越来越不景气,年轻人感觉日趋失望,但又没有办法,每天都在不知疲惫的喧闹中度过,直到有一天,厂里决定部分员工放假的消息在厂内流传开来时,年轻人们愈加慌张,很多人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而且更多人是从农村出来的,大家茫然不知的时候,晏子初通过办公室主任,得知大学生们不在放假之列。待他把消息告诉大家时,这些人如释重负,继而凑份子买菜喝酒,晏子初少有的风光,自然喝了很多酒,以至于在木子的办公室内,就睡着了,其他人也都喝多了,渐渐散去。木子还是很善意地照顾晏子初,第一次发现他还算漂亮。晏子初醒来已经很晚,外面依旧是喧闹的夜市,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对方……
  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晏子初的体贴与厚道,让木子感到很温暖。直到有一天,两个人的关系得到更大的突破,木子怀孕了!两个年轻人有些慌张,根本不敢和家里人说,后来晏子初懊恼地说,假如自己和自己父母说了,或许生活会是另外一种格调。木子其实也不打算让他去找自己的父母。当她第一次到了晏子初家里,看见晏子初的父母,心里就已经开始上火了。彻头彻尾的农村家庭,尽管是老师,但农村人的本色,还是代替不了物资的匮乏。晏子初母亲看懂了木子的心里,说父母会帮助你们的。她很喜欢木子,没有城里人的娇气。木子心情很沉重地走了,回到家里,已经是心事重重,没有说太多的话,却是彻夜难眠。母亲看出女儿的苦闷,沉思良久,说还是和晏子初结束吧。木子无法说出,含着泪说,相信命运会改变的。
  去医院是很忐忑的事,还好是一家比较正规的医院。大夫很负责地检查了一下,给了木子两片药,吩咐她两天吃完。木子忐忑地吃了一片药,感觉一种痛在身体里传递。第二天,木子早晨没有来上班,晏子初很慌张。偏巧,组织部让大学生去帮忙干活。部长是那个很刁钻的女人,骨子里瞧不上木子。打了一上午电话,也没有等来木子,组织部长有些生气,找晏子初问原因。晏子初也不知道,满脸笑容解释道歉耽搁了,部长气哼哼走了,晏子初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晏子初在财务室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所措地进进出出。直到中午,木子方打来电话,声音非常的虚弱,说孩子已经打下来了,而且一会就要到工厂宿舍。晏子初慌忙去路口接,远远望见木子脸色苍白,蹒跚着走来,看见晏子初,木子更是几乎走不动一步。晏子初急忙跑过去,扶着木子从小道,进了宿舍。这宿舍是木子父亲为大哥要的,大哥晚上回来住。木子躺在床上,彻底放松下来,痛苦地呻吟着,手使劲抓着晏子初的手,好久才昏睡过去。晏子初紧张得大汗漓淋,趁木子睡着,赶紧出去买了些水果,又回财务处取保温杯,装满一杯水。再急着走出来,偏偏在厂门口遇到组织部长,不会撒谎的他,说木子下午会过去。待他回到宿舍时,木子还没有醒来,浑身是汗。晏子初小心地给她擦汗,猛然才看见床头放着一个塑料袋,看着里面包着的东西,晏子初不由得鼻子酸酸的。
  毕竟还是年轻,木子睡了一个小时,又吃些饭,喝了保温杯里的水,渐渐体力恢复过来。木子无限温情地看着晏子初,发现这个男人眼睛已经哭肿了,不觉一笑,说:“没事的!我好多了!”晏子初看着木子那张惨白的脸,再一次大哭起来。
  木子没想到自己会慢慢爱上晏子初,根深蒂固的思想,让她决定跟他一辈子。当她和家里人说时,母亲表示了强烈反对。她希望女儿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人,以帮助家里。木子没有答应,母女二人僵持了七个月,直到有一天夜里,母亲起床归来,经过木子房间,发现女儿辗转反侧,心中一酸,慢慢接受了晏子初的到来。
  正当二人憧憬美好生活的时候,命运开始折磨他们脆弱的神经。晏子初母亲有病了,仅仅半年,就撒手而去。老人临走时,念念不忘晏子初的婚事,托付嫂子照顾晏子初。而治病,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很多钱。嫂子开始表现的不错,多次提及晏子初的婚事。所以当晏子初小心翼翼看着兄嫂天天忙着养猪的时候,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点希望。但母亲的外债,还是使得所有的卖猪钱荡然无存,继而嫂子和父亲发生了矛盾,嫂子公开说不再负责晏子初的婚事。晏子初心灰意冷,和木子说了,木子看着消瘦的他,还是很坚决地跟他在一起。而木子家里人开始催促二人结婚,毕竟两个哥哥还没有结婚。木子很希望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晏子初很是不安,晏父根本没有能力给他买房子。关键时,老舅帮了一把,利用自己的职权,把单位一个不太起眼的房子,给了二人,尽管是三家一厨一卫,毕竟也算一个家。木子和晏子初都很开心,两个人在一起很是快乐,但木子父母依旧没有同意,他们隐隐觉得,如果在结婚前不给孩子买了房子,估计以后也不要依赖晏家给买了。晏子初把木子家的意见说了,晏父很是沉默。不久,还是从外面借来一万块钱,给了晏子初,并让晏子初把现在的房子卖给姐姐,仅仅三千元钱,姐姐却只拿了贰仟元。这也为两家人不和埋下了祸根。木子和晏子初也准备了一万块钱,就这样,买了一个单间。木子家没有再说什么,很尽心地帮助晏子初收拾新房,毕竟,女儿看中的人,也算是自家人。
  婚礼办得很热闹,尽管不豪华。来自农村的客人们,纷纷赞扬。姐夫看了装饰一新的新房,很是生气地说,难为老父亲了。而一旁的木子非常生气,新房装饰是自己家出钱出力帮弄的,和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农村的亲戚朋友来了很多,多是新鲜的参加了热闹的婚礼,继而离开。等到婚礼结束后,大家回到家中,姐姐就开始张口要房子。父亲也是那个意思要把钥匙给姐姐,木子有些生气,没有答应,而是责问晏子初怎么回事?晏子初感觉无地自容,父亲默默看了晏子初一眼,就领着家人走了。木子告诉晏子初,不是差钱的事,而是挑姐姐的礼,弟弟结婚一手不帮,还说风凉话。后来,姐夫打电话要房子,再后来改成了要钱。而木子统统转到父亲那里,晏子初感觉很悲伤,虽然觉得姐姐太没有人情味,但自己这么做,也有些不妥。父亲问过一次,也没有再说什么。晏子初还是想法弄到两千元钱,给了父亲。第二年,父亲又找了一个老伴,这样晏子初感到不可理喻。母亲在他心中,是无人替代得了的,甚至希望父亲也要维护母亲的位置。于是同父亲吵了几句,半年多也没有回家。
  晏子初很少回老家,兄嫂对于自己的婚事存在误会,继而变得生气,他们感觉父亲给晏子初太多帮助。有时晏子初常常怀念以往的岁月,甚至会在喝点酒后而痛哭。木子往往很生气地批评他,说这些年来,从没有看过哥哥姐姐来帮忙,照顾他们唯一的弟弟……后来,父亲因病去世,晏子初和老家,几乎没有多大来往,偶尔给哥哥打个电话,姐姐却是极少联系。
  能够和晏子初结婚的人,是需要勇气的!
  设备厂的衰败,以及晏子初在别人想方设法出去挣钱的时候,还在设备厂默默坚守,可以说,这个来自农村的人,应该是碌碌无为的人!每日里,总能看见晏子初骑着自行车而来,中午时再骑着自行车而去。虽然财务处基本没有什么事可做,而他总能在厂里看见。
  设备厂的无事可做,成就了一群散漫的人,天天都会有麻将局。楼上有几位大姐的丈夫,都是在职能部门上班,她们的工资,可有可无,于是这些人闲的无所事事,就开始玩麻将。晏子初在二楼,没事的时候也到楼上来和别人下围棋,继而学会了麻将,于是成了常客。
  晏子初的麻将水平一般般,极少赢过钱。每日里十块八块输着,也没见他有多少不高兴。
  偶尔中午一起进厂的兄弟来看他,往往会约上几个人吃顿便饭。兄弟已经在外边混得风生水起,每次都是他请客。瞧着晏子初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善意地劝他出去闯荡闯荡。
  每每这时,晏子初都是摇摇头,“暂且这样吧!”于是,有人说,能在设备厂坚持下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话语中,多了几分调侃和不解,亦或有着一种羡慕,他们觉得,这些人决不是在设备厂闲着的,也许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其实,那时候,是木子在外边打拼,养着这个家。晏子初每天只是负责做饭,洗衣服!只是他确实不甘心,在默默等着机会。而机会许多时候,是靠自己争出来的。
  
  木子再次怀孕了,两人都想要这个孩子,但晏子初在单位,每个月不到三百元钱,木子挺着肚子在外面上班,一个月才六百元,无论如何,何况一个即将消失的企业,是不能再干下去了。正巧,晏子初的会计师证办了下来,于是,晏子初很勇敢地走出单位,走向了人才市场。
    
  晏子初正值三十岁,年富力强,而且多年的文化修养,可谓一表人才。很快,晏子初便被一家出口企业相中,晏子初原本以为出口企业会比国内企业好,而且中方老板是个女的,看着也挺实在的。女老板说企业刚开始筹建,需要人才,大股东是美籍华人,负责国外销售,国内只负责生产产品,并且说开始工资会低些,先给一千元,慢慢就会涨起来。
  晏子初满心欢喜地去了一趟,不过是农村道边的小厂子,有四五个中年男人在那里上班,看上去倒也和善。女老板依旧很热情,详细介绍了企业远景规划。晏子初开始是很失望的,企业太小了,生产工艺近乎于半人工化,本来是想离开的,但想到木子的肚子一天天在大,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杯水车薪固然少些,但给人以希望,生活就有着落了。这个单位刚刚筹建,一些手续都是晏子初办的,国企这些年,让他学了不少东西,办起事来得心应手。女老板非常看重他,但正如晏子初所担心的,这个企业开工不到三个月,六月份就停产了,美国对这种产品还是考察阶段,不需要太多产品。工人陆续放假了,老板知道晏子初是个人才,便安排他白天上班,晚上和夜班老头换班,正常开资。晏子初开始没和家里人说,每天正常坐车到班上,先把车间的窗户挨个打开,在打开电动水井,给庄稼浇水,自己则很用心看些书,偶尔闲暇时可以上上网,尽管是拨号上网,网速慢得如同蜗牛一样;累了可以适当睡会觉,安排一条笨狗值班,有时醒来,看着空旷的车间,晏子初心里非常难受,特别是到了冬天,漫天大雪把这个小厂淹没,白茫茫一片,路边的车都很少,周边光秃秃的丘陵以及空荡荡的庄稼地,汇织成四野的苍茫,让人的感觉更加孤单。有时晏子初还打电话给几个朋友,都是那么忙,自己也不好意思说闲着。老板偶尔会过来,说企业未来前景不错,如同打鸡血般,让晏子初也期望着企业快点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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