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桃花再现
作品名称:桃花党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0-09-29 21:00:45 字数:4431
接近中午时分,山本龟太郎回到了吉野公馆,向吉野川秀报告了赵若汶的尸体检验结果,证明赵若汶确实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但是,在血清化验中,发现有兴奋剂的药物成份。据法医介绍,对于一个有冠心病史的人来说,这种药物进入人体,在酒精的作用下,极其有害。但是日本警察署认为,赵若汶属于正常死亡。吉野川秀听完山本龟太郎的报告,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朦胧地感觉到,赵若汶的死亡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正在这时,有一名保镖送来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信封表面没有文字,信封里也没有信,却有一枚绢制的小桃花。吉野川秀的脸陇然变色,眼里射出疑惧的目光。莫非赵若汶的死亡,与“桃花党”有关?此刻,吉野川秀越发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回想起公馆里的枪战,维持会名单的失盗,以及眼下赵若汶的突然死亡,完全有理由怀疑公馆内潜入了“桃花党”的人。
“来人哪!”吉野川秀突然喊道,“把姬美娘带来!”
俄顷,侍女姬美娘被带到了二楼小客厅。她显得有些慌乱,猜不透吉野川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忽然找她。
“姬美娘,”吉野川秀板着面孔说道,“在昨晚的舞会上,你负责为客人斟酒。我发现,你对赵若汶先生和梅亚男小姐格外殷勤,这是为什么?”
姬美娘胆怯地望着吉野川秀,说:“因为我看到他们喝得很开心,又谈得十分投机,生怕斟酒不及时,扫了他们的兴,所以不敢离开很远。先生,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吉野川秀说:“他们在喝酒的时候,都谈了些什么话?”
姬美娘连忙说道:“当时舞场上的气氛很热烈,大家都在彼此交谈,而我的任务是为客人们斟酒,所以没有特别留意赵先生和梅小姐的谈话内容。”
吉野川秀抬起拐杖碰了碰姬美娘,说:“看你的年岁不大,倒很会说话。难道在你为他们斟酒的时候,他们都闭住了嘴巴?”
“先生,”姬美娘心里紧张地说道,“我实在想不起他们都谈了些什么话,我……”
吉野川秀冷笑着说:“想不起来,说明你还是听到了一些。姬美娘,公馆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义务向我报告客人的一言一行。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的话,就让山本君带你到地下室去清醒一下头脑吧!”
“不,”姬美娘骇然地跪下说,“我好像……好像听见梅小姐要教赵先生跳舞,赵先生没有答应,梅小姐也没有勉强。梅小姐还问赵先生,为什么夫人没有参加舞会,至于赵先生是怎样回答的,我没有听清楚。后来,梅小姐跟赵先生开玩笑,说赵先生如果不怕老婆,就把她的酒喝下去,赵先生就一口气把酒喝干了。他们还谈了些什么话,我实在没有听见。先生,我讲的都是实话。”
“那杯酒,是你斟的吗?”
“是的,先生。”
“我记得赵先生好像离开过舞场。”
“是的,先生。”
“他干什么去了?”
“说是去方便方便。”
"你斟酒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
“他不在场。也许,正在卫生间。”
“小姐,”吉野川秀阴冷地说道,“你知道的并不少啊!遗憾的是,却都是我逼你说出来的。这只能说明,你的自觉性还不够。凡是破坏公馆规矩的人,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山本君,带她到地下室去吧!”
山本龟太郎一把将姬美娘拽了起来,抱着她就往外面走。姬美娘虽然算不得相貌出众,却也生得可爱动人,早惹得一些人心里发痒,只是找不到发泄的机会。此时,山本龟太郎恨不得立即就把她带到充满恐怖的地下室去。
“先生!先生!”姬美娘几乎绝望地大声哭喊,“我还有话对你说,先生!”
吉野川秀闻听,说了一句日本话。山本龟太郎不情愿地松开手,站在那里虎视耽耽地瞪着惊慌失色的姬美娘。吉野川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希望姬美娘能讲出重要的情况。
“先生,”姬美娘胆战心惊地说道,“我还看见,在我给那只杯子斟酒之前,梅小姐的手帕不小心落在了上面。”
吉野川秀的眼睛一亮,忙问:“你还看见有什么东西随着手帕掉进杯里吗?”
姬美娘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看见别的东西。先生,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破坏规矩啦!”
吉野川秀闪了闪眼睛,态度有些缓和地说:“姬美娘,其实我并不想难为你。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是对中国人向来是友好的,尤其对中国姑娘更是如此。今天的不愉快,完全是由于你对主人的不忠而引起的。尽管这样,我还是愿意原谅你,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好啦,你去吧!”
姬美娘仿佛遇到大赦似的,慌忙向吉野川秀连声道谢,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一般逃出了房间。山本龟太郎眼巴巴地瞧着姬美娘跑走了,心里不免有些悻悻然。
“山本君,”吉野川秀看得明白,不禁笑了笑,说,“只要你日后为帝国干出成绩,我就把她赏给你。”
“哈依!”山本龟太郎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些喜色。
“眼下,我们的处境很不好。”吉野川秀忧虑地说道,“用不了多久,帝国军队就会占领这座繁华的城市。而我们的‘治安维持会’,却面临着危险的挑战。自公馆发生枪战以来,斗争的序幕便拉开了。赵若汶的突然死亡,足以证明敌方的攻击目标是‘维持会’的成员。如今,我不得不相信‘桃花党’的存在。但是,‘桃花党’究竟属于什么性质的秘密组织,我还闹不清楚。目前,你除了监视华欣的行动,并敦促他迅速破获‘桃花党’之外,还要尽快查清梅亚男的社会背景,看她是否与什么党派或政治势力有联系。不过,你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惊动她,免得松田友吉找我的麻烦。”
“请问,”山本龟太郎问道,“我的特殊使命,是否允许佐木君知道?”
吉野川秀想了想,说:“关于调查梅亚男一事,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他应始终如一地监视华欣。”
山本龟太郎说道:“有一件,我认为有必要提醒先生。既然‘维持会’的成员受到严重的威胁,必须对他们采取严密的保护措施。”
吉野川秀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不过,最有效的保护措施,就是尽快消灭‘桃花党’。”
“先生,”山本龟太郎信心十足地说,“我们会成功的!”
吉野川秀并没有山本龟太郎那么乐观,因为至今对于“桃花党”的认识,还是一团模糊的概念。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通报说,松田友吉来访,着实使吉野川秀吃了一惊。说起来,松田友吉与吉野川秀一样,在天津负有秘密使命,而且深得日本陆军参谋部的赏识。松田友吉的野心,并不亚于吉野川秀。因此,他们两人始终在暗中角逐,都想在日军占领天津之后,爬上特务机关长的宝座。自从芦沟桥事变发生以来,他们之间的斗争越演越烈,彼此的交往也就疏淡了。今日松田友吉突然来访,吉野川秀如何不感到惊疑?他看了山本龟太郎一眼,便向门外走去。山本龟太郎明白吉野川秀的意思,于是紧紧尾随着离开了房间。
豪华的客厅里,松田友吉悠闲地坐在猩红色的沙发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脸大汉,活像一尊威风凛然的守护神。此人名叫钟崎虎雄,武功超绝,枪法娴熟,曾混迹于津门青帮多年,是松田友吉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松田友吉见吉野川秀步入客厅,便礼貌地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吉野川秀伸出了手。两人握过手之后,便分别坐下来。山本龟太郎和钟崎虎雄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站到了主人的身后。
“松田君,”吉劈川秀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于百忙中来到这里,不知有何指教?”
松田友吉笑了笑,说:“我们同是天皇陛下的臣民,献身于大日本帝国的圣战,理应彼此照应。不久前,贵公馆发生的枪战,使我深感不安,故尔特地前来表示慰问。”
吉野川秀说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想你的本意,并不止于此吧?”
松田友吉依然微笑着说:“据我所知,闯入贵公馆的歹徒,已经当场毙命。但不知吉野君是否知道他是谁?”
吉野川秀不动声色地说道:“听松田君的口气,好像你对那个歹徒了如指掌。那末,就请你不吝赐教。”
松田友吉说:“我若直言相告,岂不是班门弄斧?”
“何必客气?”吉野川秀冷笑着说,“自你我踏入津门,松田君处处要高我一筹,敝人实有望尘莫及之感。”
松田友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山本龟太郎,说:“我想,贵公馆颇有能人,不难查出歹徒的身份。更何况吉野君请出津门名探华欣先生协助调查,自然对于枪战的内幕有所了解。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吉野君忽视了这一事件的严重性,才造成了新的损失。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势必出现更加严重的局面。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誉和利益,我很想助吉野君一臂之力。”
吉野川秀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松田君,你言过其实啦!想当初,不是也曾有人闯入贵公馆大打出手吗?可惜的是,直到今日未曾听说你将歹徒抓获。请恕我直言,还是多顾全一下贵公馆的名誉吧!”
松田友吉的脸色微微一红,说:“请解释一下,赵若汶的突然死亡,说明了什么问题?”
吉野川秀极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据日本警察署的尸体解剖证明,赵若汶死于心肌梗塞。如果你想听到进一步的解释,请去警察署。”
松田友吉说:“眼下,恐怕警察署也无法解释出,兴奋剂是如何摄入赵若汶体内的。吉野君,这些情况我想你是清楚的,何必要避讳呢?我们虽然各自负有不同的使命,但是最终目的却是一致的。我不能眼看着你在危难之中,却忍心袖手旁观。”
吉野川秀十分清楚松田友吉的动机,不由得笑-了笑,说:“我不想怀疑你的诚意,但是我却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不实之辞强加于我?以你的言词而论,好像我已经濒临绝境,只有依靠你的援助,才能解脱所谓的危难。好吧,既然你这样热心,就请替我搞清卞夭豹是受谁人指使闯入我的公馆的吧!”
松田友吉皱了一下眉头,说:“请你不要误会。在你的面前,我岂敢充当救世主的角色?眼下,我帝国军队不日将攻占天津,这里的行政治安问题,不能完全依赖军队。当然,驻屯军司令部已经授权由你组阁治安维持会,这是你的光荣,也是军部的英明。但是,天津自古以来就是个藏龙卧虎的水旱码头,各方势力在津门盘根错节,我们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甚至贻误军机。到那时,你我都要担待责任。目前,以贵公馆发生的两起事件分析,正在筹建的‘维持会’,已经引起某方政治势力的密切注意。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所有‘维持会’的成员,如今已成为攻击的目标。难道吉野君希望看到第二个赵若汶被暗杀吗?”
“松田君,”吉野川秀不屑一顾地说道,“这些耸人听闻的言辞,对于初出茅庐的人来说,确实具有威慑力。然而,用中国人的话说,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因此,你的这番话,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松田友吉沉下脸来说:“莫非吉野君认为,我有意争夺你的‘维持会’?”
吉野川秀笑了起来,说:“虽然松田君并无此意,却不能不避嫌。”
“你的指责,完全没有道理。”松田友吉说道,“我不否认你的才能,也不否认你的实力,但是你的人手毕竟有限,不可能将所有维持会成员都置于你的羽翼之下。我只是出于一番好心,帮助你行使保护之责。可是,你却歪曲我的诚意,以怨报德。只怕你的固执己见,会断送掉自己的前程。”
吉野川秀毫不示弱地说:“松田君,谢谢你的一片真心实意。为了帝国的利益,还是让我们各尽职守吧!你不必对我过于关照。如果你坚持插手我所负责的事务,我只好向军部如实报告。”说着,便站了起来,“眼下已到了用餐的时问,不知松田君是否有意与我共进午餐?”
松田友吉明白,这是吉野川秀在向他下逐客令。于是,他站起身来,礼貌地拒绝了吉野川秀的邀请,然后带着钟崎虎雄离开了吉野公馆。吉野川秀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松田友吉钻进了黑色卧车,半天没有挪动脚步。他知道,松田友吉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所面临的敌手,决非只有一个“桃花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