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除奸圈套

　　歌女在掌声中，结束了她的演唱。大厅里，响起了男男女女的交谈声。吴传宇看见梅亚男正向自己款款走来，顿时感到十分兴奋。不成想，梅亚男又被高润善叫了回去。吴传宇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大步走过去。
　　“高润善，”吴传宇老大不客气地问道，“莫非你想独占花魁？”说着，又转向梅亚男，“梅小姐，难道他又有约在先吗？”
　　梅亚男为难地瞅亍瞅吴传宇，又瞧了瞧高润善，说，“天哪，你们叫我怎么办啊？”
　　“吴先生，”高润善说道，“你两眼死盯住梅小姐，该不会别有用心吧？”
　　吴传宇火了，反唇相讥说：“本人即使别有用心，倒还不至于去偷人家的老婆。你对梅小姐的司马昭之心，如何瞒得过吴某人的眼睛？不过，你可别打错了算盘，梅小姐是《庸报》响当当的一流记者，决不会落入你的圈套。”
　　高润善心里有鬼，不禁恼羞成怒地说道：“吴传宇，不要血口喷人！莫非你临来时，腰带上挂了醋瓶子？”
　　梅亚男听他们越说越不象话，便赌气离开了那里。吴传宇见走了梅亚男，就要拽高润善到大厅外面去。高润善虽是情场上的猎艳能手，却不是从战场上滚杀过来的吴传宇的对手，如何不怕挨揍？
　　正在这时候，，一位侍女匆匆走来对他们说：“两位先生，吉野先生有请！”
　　吴传宇狠狠地瞪了高润善一眼，这才松开手，悻悻地向坐在远处的吉野川秀走去。高润善也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吴传宇的身后。当他看见吉野川秀的身边坐着梅亚男，心里，不由得敲开了小鼓。不用说，准是梅亚男在吉野川秀面前告了状。
　　然而，吉野川秀并没有责备高润善和吴传宇，只是叫他们坐在身旁，随意地闲聊。梅亚男也装作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
　　“你们看，”梅亚男突然说道，“赵若汶独自躲在角落里喝闷酒呢！”
　　三个男人顺着梅亚男指的方向，果然看见瘦小的赵若汶坐在墙角处，手里拿着酒杯，眼巴巴地瞅着别人跳舞。那副可怜的模样儿，叫吉野川秀看了很不舒服。其实，赵若汶并不是个简单人物。他一肚子坏心眼，却总是装出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在吉野川秀面前，他不知出过多少馊主意，很得吉野川秀的赏识，难怪被内定为“治安维持会”的社会局长。只是他有“惧内”的毛病，从不敢涉足风月场中。就连在吉野公馆的舞会上，也不敢踏进舞池一步。
　　“梅小姐，”高润善恶作剧地说，“赵若汶有一副铁石心肠，从不为美色动心。你若能把他拽下舞池，我就在起士林餐厅宴请你。”
　　梅亚男笑了笑，说：“高先生，都说赵若汶大智若愚，我岂能斗得过他。莫非你没安好心，想让他回家跪搓板呀！”
　　吴传宇说道：“娶个他那样的老婆，也许算是造化，省得去挖别人的墙角。你说呢，高先生？”
　　高润善被噎得说不出话，坐在那里直喘粗气。梅亚男却装作听不出吴传宇的话外音，用手帕捂住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梅小姐，”吉野川秀有意叉开话题，说，“今晚的消夏舞会，我不愿冷落任何一位客人。如果你能替我去陪赵先生说几句话，我将非常感激。”
　　吉野川秀说这番话，自有他的用意。高润善和吴传字一听就明白，这是吉野川秀暗示他们谁也不准再去争夺梅亚男。
　　“好吧，”梅亚男站起来说道，“既然是主人的意思，我只好从命啦！”说着，便向赵若汶轻盈地走去。
　　赵若汶毕竟也是个血肉之躯，看着人家搂着花枝招展的女人跳舞，心里如何不发痒？但是他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他心中清楚，凡是这样的场合，老婆虽然不来，自有她的耳目在暗中监视。他为了不惹老婆骂娘，只得苦守冷清。正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见光彩夺目的梅亚男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不由得一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心里是忧还是怕。
　　“赵先生，”梅亚男喜眉笑眼地说道，“值此良辰乡景，你却闷坐独酌，要做苦行僧么？”
　　赵若汶忙笑着说：“我笨的很，学不来那三步、四步，只能听听乐曲，聊以解闷儿。刚才见你和高先生舞姿翩翩，十分羡慕。你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啊！”
　　梅亚男莞尔一笑，说：“你若是有兴趣，我倒很想毛遂自荐，保教保会。”
　　赵若汶连连摇手说：“不敢，不敢，我实在笨手脚。”
　　梅亚男也不勉强，说，“既然如此，我也有些累了，陪你说说话吧。不过，听说尊夫人很厉害，不会为此发难吧？”
　　赵若汶脸色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梅小姐取笑啦!贱内虽然有点儿脾气，却并非是个母夜叉，请不要听信谣传。”
　　这时，一名侍女端着几瓶冰镇啤酒从这里经过，被梅亚男叫住了。侍女忙替赵若汶和梅亚男换上了大杯，并斟上啤酒，才向别处走去。。赵若汶刚喝了几杯葡萄酒，身子有些发热，正想喝点儿凉啤酒，于是便同梅亚男对饮起来。但他不敢忘乎所以，不时闪着一对小眼睛，四处寻找他老婆的耳目。梅亚男也不介意，只顾海阔天空地闲聊。不知不觉两人的啤酒就喝多了。赵若汶虽然有海量，却有个“酒漏”的毛病。不一会儿，便让尿憋得受不了了。
　　“梅小姐，”赵若汶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有点事情，去去就来，对不起！”
　　梅亚男点了点头，说：“你尽管去方便，我在这里等你就是啦！”
　　赵若汶不等梅亚男说完，便匆匆地走出了大厅。梅亚男好像感到有些热，便从衣袋里掏出手帕，不住地扇来扇去。一不小心，手帕脱落了，正好掉在她的啤酒杯上。她忙抓起手帕，重新放入衣袋里。这时候，侍女又走过来，为梅亚男把啤酒杯斟满。俄顷，赵若汶轻松愉快地回来了，重又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此刻，他才感到梅亚男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女子。只要和她待上一会儿，就再也不愿意离开了。
　　“赵先生，”梅亚男说道，“你来参加舞会，为什么不让尊夫人偕同呢？”
　　赵若汶苦笑着说：“按我的习惯，是从来不参加舞会的。只因是吉野先生特意邀请，实出于盛情难却。我曾劝说贱内，让她陪我一起来，可她却执意不肯。这话也就是对你讲，换个别人，我是决不会说的。”
　　梅亚男说道：“其实，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也不是什么坏事，尊夫人过于严谨了。再不就是赵先生以前有过风流韵事，惹得尊夫人对你不放心。”
　　“冤枉，冤枉，”赵若汶迭声说道，“我可是清清白白，从来不去沾花惹草。”
　　梅亚男笑了，说：“十个男人，有九个会说谎。我怎么敢相信你呢？”
　　赵若汶瞅着梅亚男俏丽的模样儿，心里不自禁地荡起一股春潮。这种感觉，过去虽曾对别的女人也有过，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他真想摸一摸梅亚男的纤手，看看与他的老婆有什么两样。
　　“梅小姐，”赵若汶动情地说道，“你真的认为我也是那种会说谎的男人吗？”
　　梅亚男调皮地一笑说：“你会不会说谎，我一句话就能考出来。”
　　赵若汶认真地说：“那你就考考吧。”
　　“好，我问你，”梅亚男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若汶，问道，“你怕老婆吗？”
　　赵若汶一怔，脱口说道：“不怕！”
　　梅亚男秋波闪闪地说：“真不怕，你就把我这杯啤酒喝下去。”
　　赵若汶不加思索，端起酒杯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引得梅亚男忍不住格格地直笑。忽然，梅亚男收住了笑，她看见大厅门口站着华欣。于是，她撇下赵若汶，起身向华欣走过去。
　　“华先生，”梅亚男微笑着问道，“什么风把你也吹来啦？”
　　华欣欠了一下身，说：“眼下这个时局，自然不会是香风。”
　　梅亚男听出华欣的话中含有讥讽的意思，便说道：“此刻，这大厅里满是香气袭人，你不怕受到熏染吗？”
　　华欣淡淡地笑了笑，说：“也许这正是我借口离开的理由。”
　　梅亚男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看起来，我是没有眼福欣赏你的舞姿啦！”
　　“非常抱歉，”华欣不无挖苦地说道，“我无意加入争风吃醋的行列。”
　　梅亚男白晢的脸颊上，蓦地泛起了红晕。她敏感地意识到，华欣不但早来了，而且看到高润善和吴传宇演出的那场丑剧。她的心，隐隐地感到一阵刺痛，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变得黯淡了。
　　“梅小姐，”华欣看见吉野川秀向他走来，便说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但愿你在这灯红酒绿的快乐世界里，做一个人人崇拜的女皇。对不起，失陪啦！”说完，他便迎着吉野川秀走过去。
　　梅亚男默默地望着华欣的背影，眼里不知不觉地闪出了泪光。然而，当吉野川秀向她投来一瞥时，她又温柔地笑了。此刻，大厅里响着疯狂的音乐，那些满场飞的男男女女，晃得人眼花缭乱。她很快地摆脱了尴尬的心境，被趁虚而入的吴传宇，挟裹着卷进了旋转的人流。吉野川秀笑了笑，便同华欣走出了大厅。
　　“华先生，”吉野川秀问道，“从梅小姐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对你很有好感。你们一定非常熟悉吧？”
　　华欣冷冷地说道：“她是记者，我是侦探，从职业上来讲，似乎有着某些相同之处。至于说到非常熟悉，我却不敢苟同。吉野先生，你把我请到公馆，大概不是要我参加消夏舞会吧？”
　　“当然不是。”吉野川秀说道，“我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为了向你表示我的真诚，特地做下安排，请你去警察署查阅《曹严华凶杀案》的卷宗。”
　　华欣不露喜色地说道：“谢谢你的诚意合作。”
　　“华先生，”吉野川秀语气沉重地说，“进入警察署查阅档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旦被那里的官员察觉，便会引起祸端。由于我答应了你的条件，只好不得己而为之。为了慎重起见，我特意派两名高手做你的保镖。日后，这两个人也就是你侦察‘桃花党’的助手，并请你相信他们的忠诚和能力。同时，你还要牢牢记住我的话，在查阅档案的时候，倘若被人发觉，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尤其要提防那里的侦探长龚维烈。华先生，我所说的这番话，不算是杞人忧天吧？”
　　华欣点了一下头，说：“吉野先生，你的思虑不无道理。不过，请放心，我会平安归来韵。”
　　说话间，吉野川秀引着华欣来到了楼上的秘密小客厅。华欣走进房间，便看见两个日本人“唰”地站起来，向吉野川秀鞠躬行礼。那生硬的动作，足以显示出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华先生，”吉野川秀介绍说，“这一位是佐木铃，那一位是山本龟太郎。他们都有上乘的武功，而且身怀绝技，日后定能被你派上用场。”
　　佐木铃和山本龟太郎两眼闪闪发光地看着华欣，一起鞠躬说道：“请多多关照！”
　　华欣微微地还行了一礼，然后顺手点燃一支雪茄，衔在嘴上边吸边说：“吉野先生，如何进入警察署，想必你对佐木君和山本君有所交待。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吉野川秀说道：“汽车已经预备好了，，即刻可以动身。”
　　“好吧，”华欣看了看佐木钤和山本龟太郎，漫不经心地对吉野川秀说，“我可以告辞了吗？”
　　吉野川秀点头说道：“祝你一帆风顺！”
　　“谢谢！”
　　华欣说完，便转身走出房间。佐木钤和山本龟太郎紧紧跟在后面，一起下楼去了。这时候，大厅里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正陶醉在欢乐的气氛中。那软绵绵的歌声，在这一方小天地轻轻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