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谁是金主

　　正如梅素判断的那样，两个黑衣人抬着梅素上了北山。
　　一个时辰后，两个黑衣人抬着梅素走进一座破庙。破庙空旷，里面燃着一堆火，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坐在火堆旁喝酒，火堆上考着的那只羊，滋滋地往下滴油。
　　“二爷，人弄回来了！”两个黑衣人把装着梅素的麻袋扔到地上后，其中的一个冲着粗壮男人喊。
　　“好！”被称作二爷的男人站起身，打了一个饱嗝，用攥着羊腿的手指点着，“胖魁，你把麻袋解开！黑子，你把庙门关上，小心这个娘们跑了。”
　　梅素是在麻袋拿去后才知道这是一座破庙的。但，庙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她弄不清。可能是光线太暗，也可能是火堆后面的泥胎早就破旧的模糊不清了。
　　“哈哈，金主说的没错，还真是个美人！”二爷大笑。
　　“金主？谁是金主？”梅素迅速地看向二爷，问出她想了一路的问题。
　　“金主？”二爷看了眼梅素，又啃了一口羊腿说，“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要死了。好，死，就叫你死个明白！”
　　“你快说，谁是金主？”梅素催促道。
　　二爷好像来了兴趣，成心要耍弄耍弄眼前这个美人，他又啃了一口羊腿，慢条斯理地说：“金主吗，金主就是你家少爷啊！”
　　“少爷？景琰，他……”梅素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泪水哗地流了出来。
　　“对喽，就是景琰。你用狐媚样勾引景琰，景琰烦了！”二爷说完哈哈大笑。
　　二爷的话让梅素浑身颤栗，一种彻骨的悲凉从心底涌起。景琰！你想要我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这样羞辱我？我……我竟然，唉!
　　“哈哈，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今天就让我们哥仨好好伺候，伺候你！”二爷淫荡的笑着盯住梅素。
　　“你，你们，”梅素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们不要，我求求你们！”梅素的样子凄凄惨惨。
　　灾难让梅素飞快地成长。她不能任人宰割，她要想办法活下去，她要报仇。
　　三个男人都被眼前满脸是泪，惨白柔弱的女人麻痹了。都以为梅素会乖乖地任他们糟蹋。于是胖魁、黑子跑到火堆旁喝酒，吃肉；二爷嬉笑着边解衣裤边往梅素身边走。
　　梅素憋足了一口气，在二爷扑向她的瞬间，照准他的下体猛踢了一脚，随即，起身跑向庙门。
　　“啊！”二爷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下体叫道，“快，快抓住她！”
　　正恣意吃喝的胖魁、黑子，被二爷的叫声惊得扔下酒碗，待他俩醒过闷来，梅素已经冲出了庙门。
　　“快追，别让她跑喽！”二爷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两个兄弟跑出破庙。
　　破庙前一片寂静，月光下正对着庙门的那条小路两旁树影摇曳。胖魁一指小路说：“二爷，那娘们准是顺着这条路跑了。”
　　“追！”二爷一挥手，带头顺着小路追去。
　　
　　甘桑河穿山越岭在斜崖峰画了半个圆流向东南。
　　东南八里出山口，河水平缓，河面变宽，河西岸山峰渐缓，东岸已现平原。平原上的村镇由西北向东南随着地势越来越低也越来越稠密和繁华，最繁华处便是青城了。
　　河东岸有一渡口，说是渡口，只不过是一块坡地，两间草房。草房用栅栏围着，靠近河岸处开一小门，门旁拴住一只木船，有人来，喊一声，草房里便走出一位老人，解开拴船的绳索，划船载人过河。
　　渡口旁边的村落叫峪口店。
　　峪口店南北三条街，由南到北分别叫做前街，中街，后街。街和街之间由8条胡同串联。
　　景家在峪口店不算大户。
　　景家坐落在后街偏东的位置。一座坐北朝南的三进院落，沿街五间店铺，东南角一座屋宇式门楼，门楼两旁一对石墩。
　　腊月初六，景家门前的青石路面上铺上了一条红地毯，地毯从楼门里铺出来沿着五间店铺往西一直铺到景家煤场大车道的出口，新漆的大门上贴着喜字，房檐上挂着红灯笼，后街往中街去的青石板路打扫的干干净净，路两旁的树上拴着红绸子。景家门外的街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来了！来了！”人群开始骚动，有人高声议论，有人指点比划，有人伸长了脖子朝鼓乐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走在迎亲队伍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是景琰。
　　景琰一身吉服红的耀眼，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忧郁的眼神飘向人群，挂在嘴角上的笑意是欢愉还是无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景琰忧郁的眼神定住了，定在一个围着灰色围巾的女人脸上，那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梅素！”景琰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后面的迎亲队伍急忙止步，吹吹打打的鼓乐声嗄然而止。待景琰踉跄着站稳，往人群望去时，刚才那个围着灰色围巾的梅素早已无影无踪。难道是我神情恍惚，产生的幻觉？景琰想。
　　“出了什么事？”慧仪问走在轿子旁的丫鬟翠袖。
　　“不知道，好像是少爷发现了一个熟人，叫了一声就跌下了马。”翠袖回。
　　熟人？慧仪坐的轿子和景琰之间隔着迎亲队伍、媒婆、乐队，足有百米远。轿子猛地停下来时慧仪只是颠了一下，一点没有听见景琰的叫声，翠袖这么一说让她起了疑心：熟人，熟人会是谁呢？让景琰这么惊讶。难道是梅素？不，不会，表哥说梅素死了。可……
　　慧仪变得心神不定起来。随着轿子的晃动，蒙着红盖头的慧仪心里泛起了五味杂陈。
　　慧仪是济仁堂药店老板董宏德的独生女。
　　济仁堂药店开在中街偏西的位置，三间朝南的店铺，一座屋脊四翘，青石板瓦顶，砖木石结构的三进院。
　　董宏德本想招个上门女婿，可肯做上门女婿的人，不是才疏学浅的浪荡子，就是粗黑傻楞的穷小子，慧仪说什么不依。
　　最后董宏德妥协了，按照慧仪的意愿选了景琰。
　　慧仪是个聪明的女人，订婚没多久就看出了景琰和梅素之间的关系，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过景家去和景琰搭讪，哄太太开心，送梅素点小礼物。但心里却像在火上煎熬。后来……
　　大喜的日子，景琰又闹出这么一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么不易。慧仪想着叹了口气：哎！
　　景琰没有看错，那个围着灰色围巾的女人就是梅素。
　　梅素在景琰看到她时早就看到了景琰，在看到景琰的那一刻梅素有些恍惚，她是怀着恨为杀景琰而来，可见到景琰她却恨不起来，甚至被他感动，是景琰眸子里的忧郁还是景琰嘴角那抹微笑她捋不清楚。
　　景琰的那声叫喊让梅素从恍惚中猛醒，迅速躲到旁边的大汉身后，然后趁着人群慌乱转身离开，拐进旁边的胡同。
　　梅素对峪口店的街况还算了解，来之前又反复琢磨了可能遇到的情况和离开的办法。所以梅素很快地就穿过了胡同走到中街，又沿着中街往东，走向街口的一家大车店。
　　大车店门前的台阶上蹲着一个中年汉子，正端着烟袋抽烟，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头蒙一条灰色围巾的女人走向他，忙从嘴里抽出烟袋问：“你，要车？”
　　梅素走近汉子，把遮在脸前的围巾往下拉了拉，低声说：“去城里。”
　　中年汉子说：“城里远了点，得四十个铜板。”
　　梅素说：“行。”
　　中年汉子起身，走到一辆马车前，撩起车帘说：“您请！”
　　青城在峪口店东南，距峪口店20来里。出了峪口店中街往南有一条大道，直通青城。由于大道是青城到西山及辗转塞外各地的交通要道，路面早已被运载煤炭、山货、皮草的马车、骆驼队碾踏的坑洼不平。
　　梅素坐的马车驶上大道后，坐在前面的汉子猛抽了一鞭子，马便跑了起来，扬起的尘土顿时吞没了车身。
　　梅素拉了拉围巾盖住脸，裹紧大衣，靠坐在座椅上。她本想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这两个多月的过往随着马车的颠簸又在她眼前浮现。
　　
　　那天深夜，梅素从庙门冲出来后，并没有直奔庙门前的那条小路，而是转身躲进了庙侧面的树丛。
　　梅素躲在树丛里看到二爷带着那两个人顺着小路追了过去，脸上露出一抹嘲笑，站起身向树丛深处走去。
　　树丛深处虽然不是最好的去处，但只有这样了。往深处走，走远些，越远越安全，等天亮后再找下山的路。梅素觉得那三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闷来，就会往回折，她必须马上离开此地。
　　梅素走了三百来米，一脚踩空，身子往下跌去。完了！梅素暗叫一声赶紧闭眼。“哗……嚓，哗……嚓……”树叶、枝条、藤蔓，瞬间划过梅素的身体，“哐”梅素落在一堆干草上。
　　怎么回事？梅素瞪大眼睛往上看。此时天已微亮，上面是青白寥寂的天空。梅素又看看左右，左右全是干草。她动了动胳膊腿，胳膊腿都有点疼，但还能动；头很痛，有股液体在脸上流，用手一抹黏糊糊的，不免担起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