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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来到师傅家

作品名称:人世间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9-20 10:13:51      字数:3224

  到了镇上,我一步一步边走着边观望着。五年没见钱湖镇,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街道屋宇还是原来老样子,只是感到比以前我在这里当学徒时更萧条和凄凉了。当年最闹热的东街好多店家关了排门,变成了居民住户。怎么会这样呢?我仔细一想,这是因为当年在街上开的许多手工业作坊,如今都入了手工业合作社,哪些手工业作坊都搬到合作社去了。
  我提着东西,挎着军用帆布包,亲切而陌生地向四面张望着,寻找我昔日在此认识的熟人。
  街头上走来过去的行人,我有些认识他们的,但是他们好像不认识我,看见我时只是陌生地看我一眼就走过去了。只把我当作常从这里路过的海军战士。
  因为东钱湖进去十几里路就有一个东海舰队驻宁波的海军疗养院,海军战士经常路这里。再说我当年在这里打铁店当学徒时,身上总围着一条帆布围裙烟灰满面的样子,和眼前的穿着海军泥大衣这样一个神气的年轻人一点也对不起来。所以路上都没有谁向我打招呼。
  到镇上过一座我熟悉的双眼桥马上就要到师傅家了,师父家的住着的西街也看得清清楚楚了。我按捺着小鹿撞撞的心,又停了一下,放下东西,再擦了擦皮鞋和整了整衣服,拢了拢头发,这才再提起挈包,一步一步从容地过两眼桥向西街师傅家走去。
  这条西街现在也是一片萧条,昔日“叮蓬叮蓬”的石作铺的打石声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都没有了,面河破烂低矮的店铺门户半关着,街上行人稀少,十分冷静。师傅家的排门也关着。“怎么师傅家不在这里了?”我不禁感到奇怪,仔细一想,“哦,师傅都入社了,自然不会在这里打铁了,但是家小是不是还住在这里呢?我可没有听雪梅在信上说起过她家搬家的情况。”
  我疑惑地走过去,走到原来师傅家打铁铺不到一点的箍桶店门口,只见箍桶店的老板娘秋月妈,一个五十岁上下梳着田螺头的小镇老妇人,正站在门口的河沿边,侧着头地望着陌生的过往行人。五年不见,她的面貌还是老样子,我便放下手上的提包,立下来问:“秋月妈,我师傅家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秋月妈听见有人叫她,好奇地转过头来,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忙高兴地说:“哦,是家良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在,在,你师傅家依旧在这里。”她忙转身指向站在河边的一个穿蓝棉大衣的年轻女青年说,“这立在河边的不是雪梅?雪梅,你看家良来了你也不叫!”
  我惊异地抬头望去,果见师傅家门口、石砌的河沿边正站着一个剪短发穿蓝棉大衣个子挺高的姑娘,她双手插在大衣袋里婷婷地立在那里,悠闲地望着河对岸的东街。听得秋月妈叫她,她扭过头来望着我,愕了几秒钟,然后惊喜地猛转身奔进屋里去,大声地向屋里叫:“阿妈,家良来了!家良来了!”
  “呵,这就是雪梅?长得这么高了,简直认不出来了。”刚在咋见到她时以为是邻家的什么女人,原来还是雪梅!这时我才从侧面看清楚,她的脸是那么的年轻和秀丽,我惊喜得心“腾腾”地跳。
  当我来到师傅家门前时,师母听雪梅叫,手上抱着一个小男孩惊喜地走出来,雪梅红着脸害羞地跟在她母亲后面。
  “呵,家良,你几时到的?”师母问我。
  “是昨天半夜乘火车到城里的。”我照实说。
  师母欢喜地上下望了我一眼说:“呵,面眼变了,瘦了。”
  说着她忙放下手上的孩子,亲自到灶间去打洗脸水来,叫我洗脸,然后帮我提进东西放到房间里去。我见师母还像过去那样,走路咚咚响地急性子,她奔进灶间去弄点心去了,雪梅也兴奋地帮妈妈忙碌着。
  当师母弄好点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冲蛋给我吃的时候,师母又抱起孩子七七八八地问起我来:几时动身的,路上走了几天几夜等等。雪梅习惯地双手揣在棉大衣袋里,侧身站在她妈妈的身旁,斜眼悄悄地害羞地由下而上地窥望着我。我一面吃点心,一面随口回答着师母的问话,一面也禁不住地侧头喜悦地去看雪梅。当我的视线和雪梅的视线相碰时,雪梅脸一红,忙低下头去避开了。
  此刻我更仔细地看清了雪梅,只见她的个头已经比她妈妈高出半个头了,当年扎着小辫子天真活泼的小圆脸,已经变成瓜子型的大姑娘脸型了;那浓黑齐耳的短发,乌黑微蹙的眉毛,忽闪着长睫毛的美丽的单凤眼,红红小巧的嘴唇,白析润滑的面孔,健壮高大的身材,都使我不胜喜悦。
  呵,五年没见,雪梅变成一个多么叫人喜欢的大姑娘了啊!此刻我感到五七年在观音岙观察站为给雪梅寄点学费受的委屈,和自己一个人在外地凄苦地工作是值得的。
  点心吃好,师母又叫雪梅打来一桶洗脸水,还叫雪梅到房间里拿雪梅自己用的雪花膏来给我擦。我摸出自己袋子里的面油说:“我有的。”
  师母说雪花膏好。雪梅已打开了她的雪花膏瓶盖,微笑着递给我,我也就高兴地就着雪梅手上的雪花膏挖一点来擦。
  正在这时,在邻居家玩耍的雪梅的十几岁大妹和五六岁大弟都闻讯地赶回来。雪梅的大妹过去我在她家时就认识我,一见我就熟悉地亲切地叫:“家良!家良!”这时师母忙严肃地纠正她:“叫家良阿哥。”小梅叫了一声:“家良阿哥。”望望站在一旁脸红红的姐姐,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家良阿哥,家良阿哥。”雪梅的小弟弟看二姐这样叫我,他也向我亲切地叫起来。于是师母就拿了一把我带来的糖果给他们吃。
  “喏,这是家良阿哥带来给你们吃的小糖,快到外头玩去。”
  我这时明白,雪梅答应我的婚姻关系,原来师母已经知道了,或者是师母早已和雪梅不言而喻统一思想了。
  看这回师母待我的情形,已经完全是把我当作新女婿的样子了。我过去怕师母不知道或不同意的想法,现在完全可以打消了。
  我心里一阵高兴,同时也使我欢喜地感慨:五年前,我在这里当徒弟时,这个家里的人对我都直呼其名,师母更是一天到晚叫我淘米、挈水、扫地、烧饭、抱孩子当作佣人一般。出去五年,因为我和雪梅的关系,师母却把我当成了贵宾。这使我感到这样看来还是到外面去闯荡一番的好。
  如果我至今依旧待在这里,充其量不过是跟师父在一道打铁的小铁匠,师母会对我这样客气嘛?要想她出落的这样美丽高大的女儿做未婚妻,想也不用想。雪梅也看不起我,更不用说答应我和我订立终身大事。可见我在外面这几年没有白闯,当几年兵没有白当。
  我这时想,人的思想就是怪呀,人们往往重远轻近,像买东西一样,看见是外国产的,总觉得比国产的好。事实上有些进口货并不比国产的强。
  我在外面工作,工资并没有比这里师傅的打铁手工业社的青年工人多几元钱,也只有三十几一月,如果我现在还在家乡,在师傅的铁业社里工作,二十几元一月也有的。我在工厂当工人徒具名望而已。去掉来回路费,还不如在家里当个普通的农业社社员。当然,雪梅爱我并不是这些名望,而是感激我患难时对她的同情与帮助,看我对她的真挚情谊。
  我见师母梅对我这样的器重,此刻我感到,我亏得没有从复员大队直接回家来。现在如果我依旧在家里种田或在铁业社打铁,师母和雪梅也不会这样看得起我了。现在我感到复员大队把我留在厦门的鹭江化工厂当工人还是一件好事,是组织上照顾我的。当后来我听说到工厂后又回去的陈凤达回家后一时没有工作长期待在家里,我更深刻地感到,人不能光替自己着想,有时还是为国家需要考虑一下。你服从了国家需要,工厂好了,国家好了你也就好了。在两年以后的三年困难时期,在福建的外地人没有下放。回到浙江工作的,后来全部被下放了,到哪时我更感到当时我还是留在厦门的好。
  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对一件事情的好坏,当时是很难看清楚的,得要时间来考验。当时看是坏事,以后可能是好事。当时是好事,以后说不定还是坏事。对一个人的看法也是这样,得要有正确的眼光和判断力,一时里是看不准的;而且坏事和好事也是常常互相在转换的,不是一阵不变的。
  别看我在工厂是个新工人,是个电工学徒,可是现在在雪梅和师母的眼里,是一个国营工厂的工人,一个有出息的后生。因此,我来时想不回厦门去的思想动摇了,这种想法对雪梅连讲都不敢讲了。
  后来我听师母说,那年人家和我一道去部队的,去年退伍回来大都回到本地,依旧做原来的行业。“你在那里分配当工人,那是领导看重你。”这更动摇了我想回来的决心。除非回来港务局当报务员,但是要商调,厦门那面领导是不会同意的。
  “看来想要和雪梅在一起,眼前却一定要离开她的身边,想要将来幸福眼前必先吃苦。”我在短时期内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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