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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2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9-18 12:06:19      字数:4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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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锁有幸被留下来看管场地,等待大矿来人。他一下子闲了,似乎很不习惯,吃过饭就和其它人打扑克,晚上轮流值班,都知道他好说话,有的来拉煤,有的来拉矿柱,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中也捞到一些好处。遇到闲下来,就急着去赵冬海家,给他说封矿的事,是否能进大矿。
  他请赵冬海吃饭,让他为自己想办法,还拿出两千元钱放在他怀里。这让赵冬海非常犯难,大矿上补充人是有时间的,到了后半年也许能招一批,有一年就不招收,是根据井下人员来决定。他想了好大一会说:“我尽量想办法,现在就动用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他想,这么个事说起来不是很难,如果半路进来却非常难的。他虽然是个队长,而招工需要劳资科发话。再说,自己整天和下边人打交道,脾气耿直,从来没走过上级路线。总而言之,他还是通过一些关系给金锁办理此事。
  经过一个月的请客送礼,金锁总算招进大矿。他来到井下时,正是回采煤的旺季。这里和小矿有天地之别,全是机械化操作,干活也不费什么力气,所采的煤也是按班结算。他在回采班里,作业面四面都是煤,只要采工放几炮,把溜槽移近,略用铲推送,煤就会顺着溜子到达矿车。矿车由卷扬机拉上去,经过电瓶车拉到矿外。
  同班工友说:“上下几层作业面,自己所处的位置在第三层。”
  金锁想不来这里的煤层有多厚,到底将煤开采到什么地方,一层人一层煤,那里有煤就有人。他没见过水压支柱,更没见过这厉害的风钻,有的地方不用放炮,直接用风钻钻,振动,煤就会沿着人造斜坡下来,有顺序地到达溜槽里。
  他上下班坐电瓶车,大约十分钟就会到。他不知道有多少里路,只感觉耳边的风忽忽地刮吼,洞子里空气充足,清凉,也不见煤尘飞舞的迹象。他觉得有点奇怪,更让他奇怪的是,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人用石头砌墙,还要灌浆,好让上下间牢固地支撑,留下一条条小巷,如同地道战里的地道。
  煤全部运完时,他们将一个个洞口封掉。金锁很纳闷,不知道这是何举动,煤如果吃尽还需要这样吗?他一直想这个问题。当然需要,这是保生态,要不山就会塌陷,地表也会改变。这都是工友对他说的,好多的知识和见识都需要自己亲身体验,只有自己体验了才有另外一种感觉,从感觉里去识别以往的不同。第一天上班是非常好奇的,也是最快乐的。因为,他终于走进大矿,成为一名煤矿工人。
  在这个行列中,不但劳保齐全,洗发膏、沐浴露、毛巾、肥皂都是矿上发的。他时不时地摸摸头上顶的矿灯,像只奇特的眼睛,能洞察出井下的一切。八小时的上下班,非常准时而有秩序。这班下,那班上,来回坐上电瓶车,只听耳边的风声就知道电瓶车的快慢。一班十多个人懒散地提着矿灯走向澡池。洗澡池永远都是开放的,不论什么时候去洗澡都行,大大的工房里有六个大池子,另外一边有浴头,有的开着,热水哗哗地流着,里面热气腾腾,大雾弥漫。假若在晚上,远远看去,像星星,眨着眼睛在移动。有的唱着歌曲,有的边走边划拳,看谁提酒,看谁买菜,像兄弟一般。
  金锁住在职工公寓里,六层高的楼面被白灰刷得光明亮净。四个人一间房子,里面整洁干净,还不时地检查。若谁的床单或被褥不干净就得罚款。他们除了上班,余下的时间不是在外喝酒就是打牌,有的到别处打麻将。他们的脾气和酒一样烈,性子直得如同矿柱,义气起来身上的肉都舍得。只有一件事让金锁想不通,想不通他们从不爱惜钱,不是养个相好的,就是在发廊逍遥,老醉醺醺地说:“那娘们太过瘾,太销魂,要是自己老婆有那两下子就好了。”
  说着还不断地舐着嘴唇。金锁一个人时老看电视,用它来打发时光。他们睡觉时自己悄悄地看书,偷偷地写日记。有一天,同宿舍的人硬拉着他去喝酒,结果喝醉了,晕沉沉地被他们拉着向前走,来到一家旅店,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麻麻亮的时候他醒了,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睡在他的身边,他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正要下地走,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又迅速回到被窝。那女人像蛇一样缠过来,觉得两山像电池的正极,电流一下子传过来。那女人说:“不要白不要,反正已经付过钱了。”
  说完一只手没命地揉搓着金锁的下身……他完全溶进这里的生活之中,身边的人说他保守得像个姑娘。他尽量地使自己走进去,加入到他们的生活。但是,有些止步的地方绝对不去。因为,他心中有个柳儿,以后的路很长,不能跟着他们瞎混,到头来既没有存到钱,他逛坏了。为此,遇到闲下来一个人去爬山,看着山上的风景。
  他站在山上,能看到铁轨消失的地方,是一川的楼房,选煤楼黑乎乎的窗口,像女人做过的眼袋,不宽而流着黑水的河流缠着黑山,转来转去消失于两山之间,高耸的烟囱昼夜不停地冒着黑烟,来回奔跑的拉煤汽车死命地吼叫着,带挂的汽车爆吼着、跳跃着,还带有嚓嚓声扬起黑色的土雾冲进来。很大的料场,办公大楼,灯光球场,医院学校和职工公寓尽收眼底。
  建筑物看上去是一川的积木,有顺序地排列着。他遥望更远的山,山被雾弄得若影若现,只有光秃秃的脑袋,圆圆地冒上来,一个挨着一个。偶尔会有树有草,草不茂盛,树也不翠绿,隐隐有条小路从雾里上来,转了一圈又下去,像人的心境,自由地绕来绕去。路边的老树也显得没有生机,七扭八歪,树杈也古里怪气。
  他向前走着,看见好多的小树苗正蓬勃地生长,树窝也好看,泥土新鲜,葱郁得连有些小草也跑过来凑热闹。近处的山梁突兀而光滑,那些黑色的石头,面目狰狞,好多纹理有的深有的浅。半山腰还有一个小煤窑,洞口既不规则也不好看,门前的场地好象硬凿出来的,有些地方还有爆炸后留下的纹络,看上去那些石头随时都会掉下来。
  洞口有好多矿柱交错地支撑着,防爆管灯很密地排列着走进去。一会儿,四五辆架子车拉着煤出来,笨重的车子走得很慢,费力地拉到煤场倒下去。一条很深的狭谷把脚下的山和对面山分割开来,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地弄了一条缝。最下边只有水才能通过,谷底沉没在黑黑的水里,碱或者盐留在小溪在两边,白白的像尿干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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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种鸟不大,也叫不出它名字,只听见他的叫声怪异,全身都是黑,只有背上有一条白色的纹,飞起或落下时,这纹显得好看而刺眼。它们不知在山上吃什么?像鸽子一样群起群落。金锁在山上转了好大一会,只因晚上上班,才慢慢地向回走去。
  这时,从山下上来几个姑娘,打扮得非常时髦,衣服怎么也裹不住青春,老远就能感觉到它们像镜子一样,把周围反射的光影绰绰。金锁不得不让开路让她们过去,一个个笑盈盈的,时不时地看一眼金锁,一股清香随之飘了过来,又慢慢地飘走。
  他向山下走了一会,回头再看那些姑娘,她们的踪影全无,像消失了一样,她很奇怪。于是,反身向上走了一会,看她们向哪里去了,结果山上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他一个人默默地向山下走去。
  晚上上班时给同伴说:“自己见到了美女。”
  那些人冷笑着说:“你怕是遇见鬼了,那个女人会上那座山,就连我们也上不去。因为,那里是坟地,几乎矿上死了的人全埋在那里。你还说穿裙子,打扮得漂亮,这分明是鬼吗?”
  他笑了笑,很不以为然,认为她们是人,绝对不是鬼。过了十多天,他抱着去证实的态度又走上那座山,还看了坟地,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会有鬼。可是,当他下山时又碰见那几个女孩,虽然记不起相貌,这次他却大胆地抬头看到一个个美丽而俊秀的脸庞,站下来没有动,一直看着她们向哪里去。他几乎目不转睛地、死死地盯着看,谁知一声巨响,他的目光移向有声音的地方,原来是炸石头。当他回过神,那几个女孩眨眼间就不见了,他还向前走了走,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想起同伴说的话,沿山路走下来,心里朦上一层阴影,再也没有上过山。
  金锁进大矿都一个多月了,像没感觉到一样。过好的条件,丰厚的待遇,以及那些工友,有家的感觉。发两千多元钱工资和奖金六百多是很平常的事,同伴们都对他这么说,他到这里都是打擦边球,刚好把任务完成。怎样去超额完成任务,队长也拿不准。似乎,只有大回采时才有这种情况。他也不想挣那么多钱,已经够好了,只要这样下去,有个两三年他就彻底翻身了,好好存一笔出去干自己的事。这里,总不是长期呆的地方,有个老工人对他说:“小伙子,你太年轻,这里的危险无处不在……”
  他还听到井下经常死人,尽管安全措施非常到位,难免有伤残情况。这些井下工人说是说,干的还在干。总之,煤矿不会倒闭。他想,有的老工人在井下钻了一辈子,依然在干,因为他是煤矿工人。自己才干几天,就会产生这种心理。当然,他还是处处留心,听他们讲一些基本常识,就象突然停电,矿灯用完电的情况下怎么走出去,怎样和其它人联系,这些都是必要,也是基本常识。
  他认真地听,跟着他们学,不像刚来时,在小矿干一些不要命的事,这种事现在想来觉得过于幼稚。就是给上一笔人命价,给柳儿孩子留下,她们活的能舒服?这些钱没有用完的时候?只有自己活着,永远地给他们挣钱,她们高兴自己高兴,一家人享福。幸福不仅是有钱,有权,还要有人,钱永远感觉得到幸福,物质自身不存在感知,也不存在寄生,是滚动的如同流水一般,流过每家的门口。金锁走出的那一刻,心情如同死去一样,对于自己的生命和向前的路很渺茫,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他认为,自己死在煤矿会得到抚恤金,还清岳父的债务外给柳儿和甜甜留下,让她娘俩更好地生活。
  自己活的太累,活的太不尽人意,所以给柳儿买戒指,说那些话,抱着去死的态度,结果一切都很好,还进了大矿。这一切似乎是老天有意安排,有意让他转圈圈,来回地逼迫他,才走到今天。他到底是感谢老天,还是感谢命运,仿佛命运及老天是很公平,只要你抱着一个赤诚的心去干事,没有干不成的,至于成功的迟与早就得看你深入的程度。他一边想一边向回走,下班后,刚洗过澡,人疲乏得像睡在路上。他回到场面,随便地吃了些饭就睡下了,眼皮都不想动,一会就进入梦乡。
  常永锋病了,差点瘫痪。他是去参加同事儿子的婚礼,同事特意来接他去的。他们两个人自从进厂就在一起工作,关系十分好,不论谁家有事,总得提前一天到,相互帮忙,像亲兄弟一样。常永锋感觉他们是亲兄弟,有些亲兄弟还不如他们,不论是钱财或办事只要说一句话,都会踏实地帮着去干,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所以,他拿着五百元的喜礼参加婚礼。
  其实,他们的兄弟多,儿子那辈人更多,婚礼根本帮不上忙的,也不需要他帮忙,只是跟在他们后边说着提醒的话,不像自己出嫁柳儿,要他去跑,自己是独子,到了柳儿那可能要断香火。要好的是给女儿招了上门女婿,希望多生几个,给常家有个顶门立户的。
  喜日子那天,没有喝过量,来了好几个工友,很难相见的他们坐在一起吃喝。喜事办完了,特意备了一桌酒席来招呼单位、以及村上要好的朋友,就是这桌酒席让常永锋喝多了,一个个高兴地划拳,说着以前的事,难免有点伤感。如今老了,像没有年轻过,没当过小伙子一样,社会好了,自己却老得什么也干不了,似乎二十到五十很近,像自己灶房到客厅,几步都走到。他们说着喝着,不觉得一箱酒喝的精光了。这时,有人提出打关,他们又打起关来。
  常永锋觉得自己不行了,在别人的要求下又喝了几杯,就急着要走,起身对大家抱拳道别,并说:“眼下的活路开了,家里很忙,金锁又不在,内外全靠我,也出门多日。”
  同事急着叫娃用车把他送回来,下车时他吐了,翻肠倒胃地吐过后,秀秀扶着他走进房睡了。第二天,他觉得自己手脚麻木,试了几试起不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依然向起爬,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才喊柳儿。她娘俩听到喊声,跑进来扶他,他软的像面条,柳儿带着哭腔跑出去找来车,急急地把常永锋送进医院。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有二十里路,那就是永胜镇医院。
  这段路,不知怎么那么长,娘儿俩恨不能让汽车飞起来,老催司机。还是常永锋镇定,对司机说:“不要听她们的,安全要紧,虽然我有病,车不会长翅膀。”
  她们来到医院,经过检查,常永锋是脑血栓,动脉也有硬化成分,外带中风。他很快地得到治疗,医生还问他以前的感觉,以后要戒酒,多亏来得及时,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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