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爱悬乎的人也许是个戏剧人

　　一
　　本来那次二红送出大猴子是个明月端临清光挥洒街巷的夜晚,姚文国却渲染出刮起了阴森森的夜风,郭冬宝和姜红菊感觉到了不寻常了，他们被姚文国嘴里阴森森怪怪的夜风震住了，怯怯地说：“哎呀大姐夫，别这么吓人好不好，啥叫怪怪的夜风呢？”
　　只见姚文国的神情愈发肃然且双目炯炯聚光,压低声音怪森森地说:“听我说。我身背药箱出夜诊，嚓、嚓、嚓，顶着扑面而来的风走在大街上，当走近二红家街门口的时候，‘哗——’那风更猛烈地刮起，一张嘴就灌一肚子，我还回身挡了一下，正当我转过身准备再往前走的时候，啊！……”说到这儿他大张嘴停住了,像是被人点了穴。
　　姜红菊紧张而怯怯地问：“怎么了？”
　　姚文国瞪大了双眼,虚缓出一口气说：“真正吓了我一大跳。”
　　姚文国的故事一开篇便把郭冬宝和姜红菊都听得害怕了。只见他津津有味地继续讲：“当时吓得我都快真魂出窍了，那真叫沙子刮到眼里都不懂得闭。”
　　郭冬宝低声问他：“你看见鬼了？”
　　姚文国换过满脸正色，稳稳当当带着悔意说：“这辈子我头一回碰那种事，要不说年龄大的人就经的事多呢。”
　　姜红菊完全疑惑是大姐夫见了鬼。她不自觉把身子靠近郭冬宝，怯怯地听着。
　　姚文国神情又是一震，对他们摆摆手，说：“你们别害怕，不是鬼。我是看见二红家那个黑洞洞的街门开了一小半，关键是‘吱咛——’那一声门轴子响，差点把我吓死。眨眼间，哧溜——闪出个鬼头鬼脑猫腰弯腿的人来，黑乎乎的像个狗熊的背影。”
　　郭冬宝仍是疑惑地问：“究竟是人不是？”
　　姚文国拍了一把炕面，断绝地说：“是人，绝对是人。”
　　郭冬宝笑了，轻蔑地说：“嘿呀，说了半天没用的,真悬乎。正常开门，是人出来有啥害怕的？”
　　姚文国抬手制止郭冬宝插话，继续说：“听着。我急转身“唰——”躲到门前那棵老槐树后面，贴着树皮探出半个脸仔细一看，这下我明白了。那天晚上天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呀，那个男人眨眼就不见了。”
　　郭冬宝也是学着大姐夫的样子抬抬手叉开五指，他要说话：“大姐夫，你看,你说的既然伸手不见五指，那怎么能看得见人呢？”
　　姚文国笑了笑说：“我说话稍微有点夸张啊。当时我瞪圆了眼睛仔细看，你们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是我们圪遛村大名鼎鼎的坏人，坏透了的人！是我们村原治保主任——人送外号大猴子。我看他的背影就给辨认出来了。”
　　郭冬宝故作惊讶大加赞叹：“好眼神呐，伸手不见五指，竟能从背影辨认出是谁来。大姐夫牛，你真牛。”
　　姜红菊调侃说：“主要是大姐夫精力集中，也可能有夜视功能。”
　　姚文国乐了，呵呵呵颠笑了几声。只要是别人夸他，不管你是真是假都乐于接受。对于俩年轻人的风趣调侃他牛气地顶起一股劲儿，说：“你俩这话说得不假。常言道，木匠的凿子面里的碱，盲人的耳朵医生的眼，那最厉害了。我是医生，就比别人看得清楚。”
　　郭冬宝以“万般佩服”的口吻夸赞说：“厉害，你是真正医生的眼呀。”
　　姚文国抬起手又说：“不要打扰啊。说是我当时看到了那个背影受到了惊吓的时候，心里还没有吓完，啊！又让我吃了一惊。”
　　郭冬宝抢着插嘴问：“又出来一个男的？”
　　姚文国微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又不是电影院散场了，哪能出那么多。”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接着继续讲,“是二红从门缝儿探出头来了。就是刚才来找我的那个女的，随后她又探出了半个身子，那门洞子里黑咕隆咚啥也看不清,可把我吓了一跳。”
　　郭冬宝仰直身子翻白眼，悟出了其中情由：“噢——明白了,是二红送大猴子出来了。”
　　“对。二红从漆黑的门洞里探出半个身子，唰唰唰左右看了看，“吱咛”——门又关上了。”
　　郭冬宝拍手断言：“有问题，一定是男女问题。”
　　姜红菊则有意从另一方面说：“别胡说，也许人家有啥事。”
　　姚文国自信地微笑着轻轻得摆动一下脑袋否定了姜红菊的分析：“郭冬宝说对了。简短截说，无巧不成书啊。这事就发生在贵叶她姥爷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第二天,我从城里回来的那天晚上，偏偏那天二红头疼得厉害，她找我来看病……”
　　姚文国正在忘我的津津乐道的渲染中，姜红莲从厨房走了出来，满是不高兴地责怪姚文国：“你太不像话了，瞎说啥呀；人家二红咋吩咐你来，左一次右一次找你不让你乱说，你也答应了人家不说，哪次都是对天发誓,又抽上人家的烟，咋还说得怪邪乎的？讨厌。”
　　姚文国正说到乐在其中，对姜红莲闪声失笑地说：“那个，那，我是遇到点儿有意思的事就憋不住嘛。他俩年轻人，说给他们逗乐。”
　　姜红莲绷着脸不说话了。
　　姚文国辩解说：“我是随便给他俩说说；再说了，这话也传不回村里来，咋就不能说说？”
　　郭冬宝对姜红莲说：“没事儿大姐，不用管。挺好听的，跟讲鬼故事差不多。”
　　姜红莲摇摇头无奈地说：“不着调。就这么个邪人，刚才躺那儿还起不来，说是连根儿鸡毛也拿不动，让我喂稀饭；一说这些无聊事比抽上大烟还精神。看来你一点儿也没病了。”
　　姚文国蔫儿悻悻地眨巴着眼，恍然间找到一句话：“做饭去吧，我们说完就完了。”
　　姜红莲刚离开，姚文国就晃摆着脑袋低声说：“这种人讨厌，老要打断说话情绪。”他张嘴又要接着讲，突然间嘴里没了词儿，“哎，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郭冬宝和姜红菊一时也想不起接口。
　　姚文国哀声泄气找不到话茬儿，有些生气地说：“唉——说话就怕人打断情绪，啪一闪，把要说的东西啥也不见了。都忘了从哪儿接着说。”
　　郭冬宝突然说：“我想起来了，二红找你来看病。”
　　“啊对，不不不，不是看病。”
　　姚文国的话音刚落，街门外传来葛优德的叫门声：“大姐夫，开门哪！”
　　姚文国急着催促郭冬宝：“快快快，你快去开门，不然他叫喊上没完。”
　　姜红菊立刻告诉郭冬宝：“开了门打个手势，别让他大声说话。”
　　郭冬宝开了街门，神情严肃地对葛优德和姜红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说话。
　　葛优德两口子不明就里，单看郭冬宝的神色，以为姚文国的病情有多严重，着实吓了一跳,紧赶着脚步往里走。
　　葛优德一进屋，首先看到了姚文国胖肿的嘴，惊讶而愣怔地说：“哎呀——大姐夫，看把嘴肿的，真让人心疼。
　　是吃什么药什么毒，咋这么厉害？你实验啥呢？”
　　姚文国轻淡地说：“没事，放心吧.吃上两幅解毒药肯定能好。你说话低声点儿啊,咱家这窗户不隔音。”
　　葛优德十分佩服姚文国的敬业精神，他竖起拇指夸赞：“人才，你太了不得了。”
　　姚文国的高兴劲儿立刻就上来了：“我不算什么人才，比起你来差远了。你能想到碗上长耳朵，我长两个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耳朵来。哈哈哈哈。”
　　葛优德也有点“毛病”,得到姚文国夸赞，自豪地仰着脑袋哈哈大笑。
　　姜红莲进屋与他们打了招呼，又斜眼瞪了一下姚文国，警示他不准乱说了。
　　姚文国扭头皱眉表示拒绝，说：“你先给他们倒上水，亲戚来了都不懂礼貌。”
　　姜红梅立刻想到要做一件事，先给爸妈打个电话，别让他们再担心了。
　　姚文国立刻抬手制止：“咱家里没电话，刚才我还收到传呼了，绝对不能到学校去打。”
　　
　　二
　　姜山老两口为女儿们三家人的事惦记着，甭管谁家有问题，他们都挂在心上挥之不去。姜山给姚文国打过传呼后没收到回呼，心里又开始犯急，他想知道姚文国中毒以后现在的情况如何；是轻是重呢，万不可因人为的疏忽有什么闪失。给他打了传呼为什么不回呼呢？他家里没电话可以到村书记的办公室或学校去打呀；还是因为病情严重顾不上呢；还是在进城来看病的半途中，实在令人费解。
　　老伴儿丁山花想到了另一面，也许事情早就过去了，这会儿谁也不把病当回事了，所以回呼不方便也就不回了。但这仅仅是两位老人的各自猜想，两颗悬起来的心怎么都放不下。该到吃饭的时间了，姜山哼哼哈哈懒洋洋地说：“做饭吧，甭管如何也得吃饭。”
　　丁山花一时不知该做什么饭，她就问：“做啥饭呢？”
　　姜山今天确实烦躁得很，他张口就反问：“你问我呢，我问谁去？”
　　丁山花想了想说：“要不然把那点剩饭吃了算了？”
　　“不吃。正经饭还吃不下去，还能吃剩饭？”
　　“那咱俩到街上吃点去？”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