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海首遭日机轰炸,东方书馆化成灰烬
作品名称:仰望苍天 作者:蓬蒿老翁 发布时间:2020-08-21 10:28:57 字数:7374
一夜的枪炮声彻底打破了上海的安宁,不管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还是寄居在上海的洋人,都被无情的战火搅得彻夜不宁。此刻,他们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日军在东三省制造“九·一八事变”又在上海再现了?
1月29日拂晓,吴淞要塞司令邓振铨急电南京,报告上海战事。已经下野的蒋介石获悉真相,深感震惊,当即在日记中写道:“倭寇必欲再侵略我东南乎,我亦唯有决一死战而已”。
上海,这座中国最大的城市、交通枢纽、经济和金融中心,既是中华民国首都南京的门户,也是英法美等西方列强在华远东利益最集中的地区。飞机,这个摩登的事物对于上海人来说并不陌生,但是,当飞机飞临上海的天空,往下扔炸弹,进行轰炸,却是第一次。
1月29日凌晨四时四十分,天空还没有完全泛白,冰凉的雨丝夹着雪沙子扑打着156旅阵地,与日寇激战了一夜的战士又冷又饿,此刻,他们或斜靠在沙包上,或相互背靠背依靠着,只有哨兵正在警惕着对面的日军。掩体内外的街道上、商铺的屋檐下到处是倒下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的,既有十九路军第156旅4团、5团和宪兵6团的,也有日军的。
“轧轧轧”随着刺耳的轰鸣声,二十架日机飞临第156旅第5团的闸北阵地上空,朝第5团阵地投下了一颗颗的炸弹和燃烧弹。顷刻间,阵地上一片火海,士兵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回到闸北临时旅指挥所的翁照垣在望远镜中看到惨状的情形,他立即命令道:“立即将大场的两门高射炮调过来,打击来犯敌机。并通知各团在各自阵地附近,组织专人对空射击。”
于是,两门高射炮很快就被拖至闸北阵地,在高射炮的猛烈打击下,一架日机很快就被击中,冒着长长的黑烟坠毁在吴淞路车站附近空地上。其他日机不得不快速爬高,以躲避高射炮的子弹,见无计可施,胡乱扔下炸弹后就只得返回了,第一轮轰炸就这样结束了。
“敌机投弹之后,步兵一定要来攻击了。”团长丁荣光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哨兵急切地呼喊声:“团长,团长,日寇又开始进攻了。”
果然,在清晨五时半左右,敌海军陆战队又在铁甲车的炮火掩护下,气势汹汹地向第5团正面阵地扑来,黑黢黢的一片,这一切都被注视前方敌情的哨兵看得清清楚楚。
“准备战斗!”随着五团团长丁荣光的一声大喊,“等倭寇靠近了,就一齐开枪。”还没有得到很好休息的战士又不得不振作精神,他们端着枪,全神贯注地瞄准敌人。
“打!”丁荣光团长一声令下。刹那间,早已上膛的一颗颗子弹离枪管而去,射向敌群。
然而,由于日军天上有飞机轰炸,地上有铁甲车助威,十九路军第156旅三个团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战斗持续到第二波,已经伤亡过半,而此时,156旅所有的兵力都在第一线与日军作战,包括旅部警卫排,一点预备队都没有了。
“我团伤亡惨重,三个营长两人负伤,一人牺牲,一营二连只剩下6人,包括连长在内。请求支援!”4团团长张君嵩在电话中迫切请求道。
“旅长,5团打惨了,再不支援,就全团打没了。”5团团长丁荣光更是在电话中苦苦哀求道。
面对三个团的紧急求援和苦苦哀求,旅长翁照垣苦于手中无兵可派,不得不拿起电话分别向师部一边汇报战况,一边请求加派兵力。
就在旅长翁照垣向师部请求增派援军之际,日军再次出动20余架飞机对十九路军第156旅各团阵地进行轰炸,往来于南京、上海与杭州间的必须要道——上海北站就首当其冲。因北上海站存有中国军队的军需用品,所以日军对北站的轰炸有着相当的“执念”,从1月29日上午8时开始,五架日机三度对上海北站进行轰炸。其中,两颗炸弹落在车务处的办公室之外,然而是哑弹,没有炸响。同时,车场道内也被投下3颗炸弹,却未造成巨创。由于第156旅第5团做好了一定的防空准备,并进行猛烈的还击,致使日机不能连续投弹,首次对北站的轰炸,并未取得效果。
距离第一波轰炸不到一小时,日机又飞临上海北站上空,朝北面机车房顶投弹,此房未能幸免,当场被炸毁倒塌,只是因为该屋全由铁料瓦料建成,所以未造成大的灾害,第二波轰炸效果依然不佳。日机不依不饶,随后又开始了第三波的轰炸,这次上海天通庵车站未能幸免,车站管理局屋顶首先被炸,接着货栈中弹后爆燃,很快就延烧至各货栈内,因受战事影响,货物均未及时运出,全部付之一炬。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很快波及车务处办公室。车场内所停的二辆铁甲车,也被炸弹击中,轰然一声,车内军火爆响,导致附近的车站楼受到冲击,不支而倒塌,于是,天通庵车站被烧成了焦土。
日军趁北站火起向北站猛攻,我守军宪兵一个连与日军激战了一个小时,终因寡不敌众,伤亡重大不得不退出天通庵车站,随即车站被日军占领。但前线指挥翁照垣旅长紧急调遣援兵,很快师部抽调的一个营和宪兵六团的另一个营及时赶到,双方经过两个小时的激烈交火后,我军冲进了天通庵车站,与日军展开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双方死伤惨重,最后因我军勇猛作战不怕死,车天通庵站失而复得。
和天通庵车站的命运一样,上海火车南站也遭到了日军的轰炸,十二架日机飞临南站附近的上空,共投掷了八枚炸弹,南站站台、天桥及水塔、车房均被炸毁,同时在站台候车离沪的难民几乎全部罹难,死亡人数达六百多人,伤者不计其数。死者倒卧一地,伤者转侧呼号,残肢头颅,触目皆是,血流成渠,泥土尽赤,景象之惨,无以复加。
在轰炸北站的同时,日军将轰炸范围进行了扩大,在对军事据点、文化机关以及交通设施进行疯狂轰炸之外,也对闸北、虹口、江湾、天通庵路、公兴路、宝山路的商铺、民房进行无差别轰炸。不仅是闸北、虹口、江湾等一带地方被炸成焦土,至于天通庵路,香山路,公兴路等地,因频遭投弹,更是烈火熊熊,浓烟四起,天空烟尘密布,随风飘舞,即使在租界中央,也可看见。而被洋人自诩为理所当然的避难天堂——租界也难逃一劫,日军毫不顾及英法美的面子,猖狂至极,对愚园路、香山路的租界进行了连番轰炸,英国大使詹森的座舰“辛博林”号也差点被日机的投弹炸毁。
高雪林艰难地爬了起来,他顾不上抖落身上的泥土灰尘,抱起小男孩,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在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火光冲天,滚滚的浓烟越聚越多,向市内方向飘去。“不好,商务印书馆被炸了。”高雪林心中一紧,但他顾不了这么多,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安全地回到家。
位于上海闸北的商务印书馆是中国最早创立的私营印刷出版企业,也是当时中华民国唯一的文化机关总厂,占地80余亩,始创于1897年(清光绪二十三年),分馆遍布中国各大城市,设有编辑、翻译、印刷、发行、研究和制造6个部门。出版书籍主要以满足教育界的需求为主,初为印刷,后重编译,兼营制造。
轰炸毗邻租界且以华界典范闻名于世的闸北,是日军的固定计划,而轰炸其间的文化单位,则足见其手段毒辣。
上午10时许,三架日机飞临闸北宝山路商务印书馆总厂的上空,扔下数颗炸弹,其中一颗恰好落在总厂的天井内,当即爆燃,满是图书、纸张、油墨的商务印书馆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幸而当时厂内工人为躲避战火早已离开,而消防车受战事影响,无从施救,只能任其燃烧……一时间火光冲天,全市都能看到冲天的火光;加之纸张堆积如山,更是加快了燃烧的速度,片刻间编辑部即遭波及,所装备之各种印刷机器,全部烧坏,被焚烧的纸灰,飘飞到数里以外的地方,即使在《申报》报馆所在地附近,也能捡到尚未燃尽的纸屑纸片。在冬日阴霾的天空下,此刻的北上海,唯见“飞灰满天,残纸堕地”,一片末日凄凉景象。
东方图书馆与商务印书馆一街之隔,原是商务馆的编译所资料室,经发展而一跃成为当时“世界第三、远东第一”的民营公共图书馆,熊熊火焰冲过这一街之隔,造成了“规模之大,设施之新,藏书之丰,珍本之多,时为国内之最,更享有‘东亚闻名文化宝库’、‘亚洲第一图书馆’‘中国藏书量最多’美誉”的东方图书馆的浩劫。因大都是易燃的书籍纸张,一时间火势燎原,纸灰飞扬,熊熊大火直至下午黄昏,也没有全部熄灭,几十万册的古迹善本于此化为灰烬,其中不乏孤本、珍本。这所荟萃中外古籍善本的东方图书馆就此灰飞烟灭。大火致使商务印书馆的印刷厂、编译所及附属尚志小学等付之一炬,化为灰烬,资产损失约1000万银元以上,商务馆被迫于当天宣布停产。
目睹此景,商务印书馆的董事长、为商务印书馆操劳半生的张元济先生不禁潸然泪下,“呜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异常悲痛地说:“工厂的机器设施,毁了都可以重建,惟有数十年辛勤搜集的几十万册图书,失而不可复得,这是不可弥补的损失啊!”
悍然攻击他国纯粹的文化事业,就如当时外国报媒的评论所说:“日军此种惨酷灭绝人道之手段,纵在正式交战国之间亦极罕见。”
轰炸还在继续。
高雪林疯狂地奔跑,不要命地奔跑着,他的不要命恰恰是为了逃命,还有他肩膀上扛着的小男孩,他跑得气喘吁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男孩从嚎啕变成了抽泣,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不哭了,竟然趴在高雪林的肩上睡着了。
和高雪林一样为了逃命的还有居住于闸北一带的市民,只是高雪林逃命是从外面往家里逃,而市民们逃命是从家里往外逃。持续一夜的枪炮声,让居住在附近的市民惶恐不安,等至枪声零星了,便争先逃亡,拖儿带女,携老扶幼,举家迁移。有钱的富贵人家则乘坐小轿车,或赶着马车,没钱的则只能大包小包拧着,不想走路的或者东西太多拧不动,就叫上人力车,人力车顿时乘机抬价,却依然供不应求。由于车马行人如织,宝山路一带交通几乎阻塞,甚至一度秩序极为混乱,被堵得水泄不通。幸亏得到了上海自来水行的洋人及工人的救助,部分难民得以从苏州河乘船至英租界。但就在难民聚集之时,在天际肆意翱翔的日本飞机,突然向手无寸铁、毫无战斗力的大批逃难人群投掷炸弹,造成十余人死亡,多人伤残。
但是,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弱女子没有顾得上逃命,而是举起相机,对着被轰炸的残垣断壁、惊慌失措的逃亡民众不断地按下相机的快门。她就是《晶报》的撰稿人和《上海报》社会新闻记者吴小隐,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日军侵略暴行的被一张张胶片记录下来。
吴小隐全身心地抓拍时,根本没注意到高雪林,高雪林一手扶住肩上的小男孩,一手拽住吴小隐的手就跑,并大声吼道:“不要命了!”
吴小隐被高雪林这突然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她尽力地想挣脱高雪林,但手却被高雪林的手抓得死死的,不得不跟着高雪林往前跑。
跑了一段路后,拐了一个弯,高雪林感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两人都跑得大口喘气。吴小隐乘势挣脱了高雪林的手,她气愤地骂道:“你是谁啊?干嘛把我拽到这儿来?”
高雪林定睛一看,愣住了,眼前这位胸前挂着照相机的秀气女子自己并不认识,连忙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
“不要你的以为,我是在取证,全被你扰乱了。”说完,吴小隐头也不回就怒气冲冲地往回跑。
“危险,快回来!”高雪林的话尚未落音,已经跑远的吴小隐就被硝烟笼罩了。“唉,只是不想她被炸死了。”望着吴小隐消失的背影,高雪林嘟哝了一句,就继续扛着在他背上睡得正香的小男孩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高雪林急匆匆赶回家时,高府的人却在往外搬东西,他们正准备要逃离这场该死的战火。
高府就是高雪林的家,位于毗邻租界的四川北路,地属虹口范围,周边邻居都称之为高家大院。这里属于半租界,因为这一片地方,虽然不属于租界范围,但由于地处租界与华界的缓冲区域,不仅有大量中国人居住,也有不少洋人在此居住。
从外面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座奢华的私人别墅,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四周圈围的是铁质栅栏,栅栏漆黑发亮,既高大又结实,妖艳的玫瑰荆棘盘绕其上;两扇厚重的鎏金镶边大门更显高家大院的庄严气派。大门旁一侧的大理石门柱上,镶嵌一尺见方的铭牌,铭牌上镂刻着金色的“高氏府邸”四个大字和“四川北路2722号”等几个小字。此时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一年轻男子,他是高府的家丁黄小驹,他朝四川北路的两头都瞧了瞧,也没有瞧见高雪林的身影,倒是不断有未燃尽的纸灰飘落在门口和他的身上。
进入大门,就可看见一块宽敞的草坪和一条用花岗石铺成的走廊。走廊三十多米长,五米见宽,走廊两旁栽着法国梧桐树,每两颗梧桐树之间就有一张石凳,每张石凳上都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盆景。梧桐树的树叶已基本脱落,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片还挂在凄清的枝头。草坪的一侧摆放着四张白色烤漆的镂空座椅,座椅围坐在圆形的石桌四方,草坪上的小草已经枯黄,经雨水打湿后,尤显落寞。走廊的尽头就是一栋具有欧式风格的三层别墅,乳白色的外墙,五米挑高的门厅和镂空浮雕的大木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淡黄的光线映照下,斑驳的光影闪烁中,尽显风雨飘摇中的雍容华贵。
“曹管家,这响了一夜的枪炮声,是啥回事啊?”一夜都没有睡踏实觉的高步云从二楼的卧房出来后,就沿着走廊往一楼的大厅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管家曹叔。曹叔本名曹福全,比高步云还年长五岁,六十多了,年轻时就跟着高步云来到上海闯天下,让高步云改名为高福泉。
高步云的父亲曾是湘军左宗棠帐下的一名军需官,随左宗棠征战太平军来到杭州,后全家从湖南迁居到杭州。父亲病死后,家道中落,高步云在读了几年私塾后,就在杭州“胡庆余堂”做了一名药工,由于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很快就掌握了一定的经营技能,尤其是在学会了药茶、药膳的制作后,就离开了“胡庆余堂”,开始做茶叶小本生意,经过多年的打拼,生意越做越大,一次在上海进货,得到“二月春茶庄”转让的信息后,就立刻盘了下来,更名为“步云衢茶庄”,随后举家迁到了上海。“步云衢茶庄”越做越大,并先后在上海、杭州、苏州、南京等地创办茶庄、茶行、茶栈等近20家分店,可与当时最著名的“汪裕泰茶庄”媲美。
“回老爷话,听人说,是跟日本人打起来了。”曹福泉跟在高步云的后面,他小心谨慎地回答说。
“真的打起来了?”高步云简直不敢相信,他继续反问道,“九·一八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消停,怎么又干起来了?难道日本人想要来次蛇吞象,亡我中华?”
“前些天,日本人闹得凶,把三友毛巾厂烧了,还打死打伤了三名巡警。”曹福泉说。
高步云反问道:“市长吴铁城已经代表市政府全部接受了日本人提出的五点要求,挑起战争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啊。”日本提出的五点无理要求是道歉、赔款、拘捕凶手、取缔排日活动和解散抗日组织。
“肯定是日本人变卦了。”曹福泉十分气愤地说,“这日本人本来就无信用可言的,上海遭殃了。”
“九·一八事件时,就应该跟日本人干一仗的,可东北军竟然一枪不放,就将东三省拱手相让了,就这点出息啊,他日本人能不得寸进尺吗?”高步云一边愤怒地将手杖重重地撞击地板,一边说,“不然日本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来攻打上海的,太猖狂了。”
这时,两名雇工各自提着一个行李箱从高步云面前走过,就要往门外走,高步云挥动手杖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是夫人吩咐,让小的们搬到车上去。”其中一个雇工回答说。
“都停下来,不要搬了。”高步云马上制止两名雇工说。
“是我要他们搬的,日本人都打过来了。”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大厅屏风后传过来,这个女人正是高步云的妻子童文秀。童文秀比高步云年长三岁,原是上海知名茶商童茗先生的长女。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自从高步云娶了比他大三岁的童文秀,在岳父童茗的大力帮助下,茶叶的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跟在童文秀后面走过来的一名年轻女子,她是高步云大儿子——高雪山的妻子俞慧敏。五年前,二十岁的俞惠敏依父母之命跟高雪山结婚了,可就在婚后第三天,高雪山就不辞而别了,走后也一直了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大姐。”高步云喜欢这样称呼童文秀,童文秀也习惯了高步云三十多年来的这种称呼。高步云迎上去,和颜悦色地说:“这里毗邻租界,日本人是不敢胡来的。”
“听下人们说天通庵路、广东路、宝山路都打起来了。爸,我们还是避一避吧?”俞慧敏声音柔和地提议道。俞慧敏认为虽然丈夫高雪山没有接纳自己,但高府的上上下下都把自己当作大少奶奶对待,公公高步云更是将茶庄的生意交给自己打理。
高步云用手杖指着两只大箱子说:“大姐,那你想往哪里搬?”
“杭州,步云,我们去杭州如何?”童文秀回答说。
高步云没有表态,扫视了一下大厅中的人,就反问道:“怎么不见三公子,有谁看见他了?”
“怎么?雪林不在家!是不是还没有起床?”童文秀这时开始担心起来,她十分焦虑地说,“曹叔,快叫人去找啊。”
“友和,小五,你们还站着干嘛,赶快去找!”指派友和与小五后,高步云转身就问曹福泉,“福泉,雪林去哪了?”
管家曹叔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回老爷话,大清早,就看见三少爷出门了,临走时他告诉我说是出去跑步了。”
“跑步?一夜的枪炮声,难道他没有听见吗?”高步云十分生气地说,“福泉,你为啥不拦住他呢?”
“老爷,我拦了,但没拦住。”对自己没有拦住雪林,曹叔有点懊恼,他耐心解释道,“我说了外面在打仗,可三少爷不听,他说不碍事,会小心的。”
“不能怪曹叔,是雪林这小子不听话,打小就没让人省心过。”童文秀替曹叔打圆场解围说。
俞慧敏安慰童文秀说:“妈,雪林还小,不懂事,过两三年就成熟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去看打仗了?”高步云越来越担心了,他自嘲地说,“雪林像我小时候,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跑,可这是打仗,弄不好要死人的。”说着,高步云疾步朝大厅外的院子走去。曹叔紧紧跟上,宽慰高步云说:“老爷,三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飞、飞机……”友和惊慌失措地跑进院子,哆哆嗦嗦说,“炸了,炸了,全炸了。”
“友和,你能不能好点说?到底怎么啦?”曹叔焦急地问道。
“倭寇的飞机在到处下蛋,北站、商务印书馆都被炸了,大火好吓人啊。到处都是死人。”友和战战兢兢地回答说。
“看到三少爷没有?”高步云焦急得有点失态,他大声呵斥道,“快说!”
高步云的大声呵斥,让友和害怕得直摇头,他吞吞吐吐地说:“没,没看到。”
“老爷,夫人,你们快走吧!倭寇的飞机就要炸过来了。”曹叔说,“我在这等三少爷回来。”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高步云神情严肃,但神态却十分坚定地说,“雪山民国十六年离开后,就了无音讯了。雪峰民国十八年去了军队后,也不见人影,现在就只有雪林在身边了,我必须等他回来。”
童文秀见高步云如此坚定,也跟着说:“雪林不回来,我也不走。”
就在大家无比担心之际,突然,友和朝门口看时,看到了高雪林,就惊喜地叫道:“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一脸的烟尘和满身的泥土的高雪林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这让高步云和高府的人都十分惊喜,但很快他们就惊讶了,因为多了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那个被高雪林带回来正趴在他肩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醒了,他睁着明亮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